结果,这一天他就亲眼目睹了许慈与林杉的各种亲密无间。去夷州城的路上,许慈马车也不坐了,骑着马与林杉并驾,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到了州府,秦朝安一边与老太守应酬,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看到那两个人站在角落里有说有笑;欢庆宴的时候,许慈没在主桌上,林杉敬了一圈酒后,也挤到了商人堆里,跟着许慈一一面见诸多的商贾,加深夷州与齐州商贾们的感情。
毕竟公务还没交接,所以,官衙里面暂时只安排了一个院子给新太守夫妇居住。成氏是个妾室,也得了个偏房。欧阳顺是参事,得了另外一个偏房。编制外的许慈和李齐就没有这份待遇了。
巧合的是,林杉居然与李齐熟识,当即就邀请两人去自己的府邸暂住。这可把秦朝安给气坏了,总觉得许慈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出来之后就得改名换姓成林夫人。
只是,刚刚来夷州,他又是老大,事情实在太多,哪怕他有心阻挠,也是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被林杉收买,成了别人的‘入幕之宾’。
“我觉得夷州跟我犯冲。”
欧阳顺还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白梨要安排跟着许慈来的诸多商队事务,根本没空脱身,连猪肉都给了他爹带。听得自家老大抱怨,头也不抬的问:“才来第一天,定义得太早了吧?而且,我今日一路行来瞧着老太守人还不错,城里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破败,要治理起来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
秦朝安垂头丧气:“你看见许慈跟那个谁,那个熟络劲头没?她是我的幕僚啊,怎么才来第一天就胳膊肘往外拐,跟一个外人打得火热!”
“外人?”
“对,外人!”
欧阳顺把在床上活蹦乱跳的儿子抱下来:“许慈什么时候跟我们心连心了?不是我挑拨离间,老大,许慈那个人你还是别太交心的好,她对男人……天生有种抵抗力,很难全心信任。比如她提前来夷州的事情,根本就没给我们透一点信儿。”
秦朝安瞬间就炸毛了:“她有个屁的抵抗力!她就是个色女,只要看到容貌俊秀身材挺拔的男人就走不动路。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满心欢喜要跟我生猴子,这才过了多久,又跟林杉那小白脸私定终身。”
欧阳顺颠了颠怀里的‘猴子’,忐忑的问:“老大,你这是在吃醋吗?”
秦朝安无辜的眨眼:“什么吃醋?”
欧阳顺叹口气:“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就别装了。你在吃林将军的醋,觉得他抢走了你心悦的女人。”
秦朝安一阵诡异的沉默。
欧阳顺终于坐了下来,抱着儿子面对着昔日的帮主:“老大,你觉得乔村的女人最注重什么?”
秦朝安眼睛眨了眨:“男人?”
“不,”欧阳顺道,“是强者!我与白梨相处的这两年,很清晰的认识到,她们乔村的女人只佩服强者,永远只追随着强者的脚步。对于世俗中的女人来说,男人是她们的天。可是对于乔村的女人来说,凭靠着自己攀越到高峰的人才能得到她们真心实意的尊重。那个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前提是,他必须强大,自信、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一片迷雾终于缓慢的散去了,虽然迷雾之后还有更幽深的黑暗,对于秦朝安来说,他已经窥视到幽黑后面最本源的那团星光。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嗯?”
秦朝安眉目微松:“是我太急躁了,被一时的迷障遮住了眼。”他起身开始脱去罩袄,自顾自的爬到床上,“简单来说,只要我爬到了最高处,许慈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会在我的身上,再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别人夺走。”
他轻轻的笑了声,带着自嘲:“就像你说的那样,许慈这个人很难对人交付真心,对我如此,对林将军自然也是如此。我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她真的喜爱男色,大不了我舍弃这身虚伪的皮囊,回归本来面目,然后再从新开始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欧阳顺张了张嘴,眼看着自家老大滚在了自己的床上,并且好心的给他们父子留出了位置。
也许是他多心了,怎么感觉他和他家帮主有种老夫老夫的错觉。
老大没地方可去,跟自己睡一个屋子没问题吧?媳妇会不会多想?
哪怕秦朝安做了足够的心里建设,连续半个月都见到那两个人同进同出也忍不住冒酸泡泡,索性眼不见为净,开始一门心思的扑在了政务上,很快就将夷州的事务交接完毕。
夷州这个地方贫富差距极大,富人全部都是靠海上贸易发家致富,穷人也靠海,不过大多数是打渔为生。整个城区,东边全部都是富人一条街上顶多两三家,占地广阔;西边全部是穷人,拥挤不堪。海边每天都有渔船在卖鱼,就这样,遇到暴风雨天气,基本有一半的人家都是一粒米都没得吃。
哪怕是海商如此富裕,海港却抵不过齐州城的一个码头,甚至只能停靠一艘大船。只有船靠岸的时候,才看得到蜂拥而至的贫困劳工在忙碌。冬季的时候,整个港口基本都是结冰,别说行人了,连渔船都鲜少见到了。
秦朝安放下案卷,终于知道老太守为什么急匆匆的交接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实在是,太穷了!
好歹也有了治理一个州的经验,这一次秦朝安驾轻就熟,依然秉持着要致富先修路的规则,准备先把海港给弄起来。
只是海港可不是码头,码头可以依靠一个州的力量扩充,海港最小的规制那也抵得上十个码头。
然而,夷州比起齐州还有个更加让人糟心的地方,这里海匪横行。齐州的山匪顶多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宰肥羊,海匪则不同,基本是游击战,在海上的时候看到商船就宰一顿大的,没遇到商船,就直接靠岸,把临海的村庄全部打劫一遍,在守备兵来之前又拍拍屁股提前走人了。
也怪不得老太守头发都没几根,连林杉对这群海匪也是束手无策。
秦朝安首先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本厚厚的奏折,阐述了海港对夷州的重要性必要性还有可行性,然后就递交上了朝廷。半个月后,奏折被打了回来,上面两个大大的红字:不准!
秦朝安拿着奏折左看右看,
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不准下面印章的刻字:福!
福王,也就是摄政王秦寒羽。
没想到这封折子居然直接到了摄政王的手上,这倒是出乎秦朝安的意料之外。同时,这也透露给他一个讯息,摄政王在关注夷州,或者,摄政王在关注秦朝安治理下的夷州。
冥冥之中,两个生死仇敌居然在此等情况下针锋相对起来。
秦朝安想着摄政王之所以不同意建造海港估计是怕海匪肆虐的缘故。以前海匪们顶多是零散的打劫一部分不太贫困的村子,等到海港建成,不就是现成的肥肉,堂而皇之的摆放在了老虎的嘴边吗?所以,海港不能建。
秦朝安第二封折子就开始着重分析海匪的构成。穷人,夷州地界以外的穷人,在海边随便找了个小岛屿,能够停船就够了,然后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聚集在一起,打劫小康之家。更大的海匪团伙其实离夷州比较远,船更大,人更多,只是这样的大团伙看不上村子上的蚊子肉,直接在海上打劫海商了。想想看,海商们来回一趟就可以让一个贫穷的家族起死回生,可见船上的货物何等丰富,说是移动的金山也不为过。打劫海商的匪类定然武艺更加高强,要打劫在海上就劫完了,不会来海港。再说了,朝廷的海港肯定有驻军啊,海上的人再厉害到了陆地上不还是被挨打的份么!
秦朝安觉得自己分析得已经很不错了,结果奏折再一次被退了回来,摄政王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没钱!
我屮!
秦朝安这一次也不长篇累牍苦海愁深的请求了,直接问:朝廷能给多少银子?
摄政王回:你要多少银子?
秦朝安:怎么说也得一百万吧!
摄政王:铜板?
秦朝安:金子。
摄政王:十万白银,没有更多了。
秦朝安:夷州好穷啊,摄政王你一点都不关心百姓的死活,九十万。
王:听说那边海商蛮富裕啊,每年朝贡的贡品中百分之八十的奇珍异宝都来自你们夷州的海商。十一万。
秦:士农工商,商人富裕又不是国家富裕,百姓才是大楚的根本。八十万。
王:十五万,本王也穷啊,资助你们夷州四万。
秦:那就麻烦王爷多拉几位家底雄厚的大臣资助一下我们夷州这批穷人吧,怎么说也得凑齐七十万吧。
王:皇上要大婚了,三天至少要花八十万,只能拨给你二十万。
秦:大婚不办,媳妇也跑不了,让皇上体谅一下民情,否则他就是昏君。六十万。
王:本王舍掉了脸皮,给你凑齐了三十万,在要就一个子都不给你了。
秦:王爷不大婚吧?把你讨媳妇的本钱拿出来先周济一下我们夷州啊,大家会感恩你的,给你立长生牌位。五十万。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扯皮了差不多大半年,最后朝廷拨款二十五万。秦朝安还准备写信去骂摄政王言而无信,砸结过了几天有银庄送来了十五万的银票,点名是交给夷州太守建海港所用,还强调必须一草一木有明细账目,要是敢贪污,就砍了他这位新任太守的脑袋。
秦朝安:(#‵′)凸
银子到手了,人工哪里来呢!当初在齐州是一个铜板没花,让商人们自掏腰包。秦朝安准备原封不动的也沿用这个方法。
结果是:东边城区跑遍了,他一说建海港,所有的商人都拍手称赞‘好啊好啊,太守大人是我们夷州的大恩人’,等到秦朝安一说钱,所有的商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哭起了穷。一来二去,秦朝安再去商贾家里串门子的时候,整个夷州城的豪商们全部穿起了打了无数个补丁的麻布衣衫,以此来证明他们穷,是真的穷,穷疯了!
秦朝安回去就把桌子给掀了,欧阳顺眼明手快的抱起了儿子,还顺带拯救了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大人,您小心点,夷州城的东西可贵可贵了,别说是这些文人的宝贝了,就连儿子吃饭的碗我也摔不起。”
秦朝安差点一口血喷在自家师爷的脸上。
来文雅的不行,秦朝安就决定强买强卖,跑去敲林杉的大门,问他借兵威慑一下那群没良心的抠门商人,顺便要驻军出海打击一下海匪,保证海港建设期间能够让周边的村庄不会被人打家劫舍。
结果,林杉开口就是:“没船!”
秦朝安瞪大了眼睛:“什么?驻扎海关的守备军没船?没船怎么出海,怎么剿匪?”
林杉也眉头深锁:“所以夷州的海匪才杀之不尽,被纵容得越来越张狂。有一次,海匪们直接把船开到了驻军的大门口耀武扬威了一番,才扬长而去。”顿了顿,“其实不止是运兵的船没有,连武器也是五年前的旧东西了,还有军饷,去年就只发过一次,一人一两银子,活一年。”
秦朝安捂着心口倒退两步,觉得这辈子海港都要建不起来了。至于海匪,那是神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