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样,一个时辰下来,皇帝也感觉鼻子不畅,浑身冷战了。
佘太师赶来救驾的时候,小皇帝骂人都骂得喉咙嘶哑,整个人头昏脑涨起来。
佘太师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也是朝中为数不多敢于跟摄政王对着干的臣子之一。眼见着小皇帝被摄政王给收拾了一顿,转头他就找摄政王晦气去了。
佘太师:“身为臣子,你怎么能够置皇上的龙体于不顾,让他挨冷受冻到如斯地步?若是皇上出了差池,王爷有何面目面对先帝,如何对满朝文武,对大楚的百姓交代?”
“交代?本王正是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才让皇上切身体会一下百姓们正在遭受的苦难。”秦寒羽随手就将各地统计来的灾民数额,受灾情况丢给佘太师,“百姓被暴雪掩埋的时候,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在热乎乎的被褥里倒头大睡。太师知道皇上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在质问本王为何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做主召集大臣安排赈灾事宜。”
佘太师一噎,他好歹也是当朝权臣,在宫里自然有自己的人脉。皇帝那没心没肺的话,自然有人传达给他。
“皇上年岁还小,嗜睡也是常理。”
“听说太师最小的孙儿从三岁起就闻鸡而起,习武读书。本王记得,前一个月他才过了十岁诞辰吧?”
佘太师老脸一红,皇帝比自己孙儿还大三岁来着。
“听说去年西南那边蝗灾,百姓靠吃树皮果腹,皇上居然在宫宴上质问满朝文武‘何不食肉糜’reads;。佘大人,你说,这大过年的,本王要不要让皇上也尝一尝树皮的滋味?”
再说下去,佘太师觉得自己都没脸了。明明摄政王嘲讽的是当朝天子,太师大人却觉得比嘲讽自己还要难受。
皇上,他是一国之君啊!那心智,比寻常百姓的孩子都不如。这样的君王,别说是摄政王要下狠手整治了,就连太师都觉得,如果皇上是自家的小辈,说不定早就被揍得皮都没一块完好了。
踏出班房的时候,佘太师忍不住摇头叹息:“国之不幸啊!”也不知道是叹国有佞臣,还是叹国有昏君了。
*
齐州城这一年的新年注定与众不同。
对于齐州的父母官,曹安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白天的时候他就四处走动,不是在慰问灾民,就是在抽查灾民衣食住行的路上。有时候赈灾,上面人一句话,下面的人不一定全部执行到位。
朝廷拨银子下来之前,全部都靠父母官在顶。
这么多人,张开嘴就是要吃,米从哪里来?大过年的,天天喝粥也不行吧,不说顿顿有肉,三天闻到肉香也是必须的。
商贾们捐了东西,欧阳顺亲自验收后全部记录在册,许慈让人在城外有名的庙里立了一块碑,将商贾们的名字给刻录上去。然后,曹安再亲自抄笔,写了积善人家的匾额给出力最多的人家挂上。
商人们有钱,却甚少有个好名声。立的碑是给百姓看的,匾额更是代表地方上对他们的赞赏,给足了面子,大家哪怕知道里面有猫腻,精神气却是相当的足。
肉菜基本都是李齐带人山上打的野猪。野猪块头大,肉虽然糙一点好歹不花钱,所以,隔三差五的李齐就带着徒弟们进山搜刮一番。有时候一次性猎多了,还用雪把肉给冻住放在冰窖里,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年三十之前的一天,他们居然还抓了一头鹿,回来后做了鹿血馒头,专门发给老弱妇孺补身子。鹿肉熬粥,人人有份。
衙门里除了轮值的衙役,其他人都跟着曹安一起去给百姓们修房子。
被砸坏和压垮的房子大多破旧,木头从山上伐,然后用新木跟木材店的老板换晒干的陈年老木,今天修好了晚上就可以住人。
人多,壮丁多,城里的人基本不过四五天就回了家。
城外倒是老大难,村里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相隔甚远,等人回去一看,嚯,屋顶都被埋了。
因为是年节,曹安还抽了四五天特意去串门子。
他好歹也是借用了何玮的名号,所以皇城里何家是必须送礼的;然后就是要送给吏部官员们的礼,也都得备上,让何家的人送去。这一份最为重要,吏部掌管着所有官员的考核升迁,逢年过节,去吏部走关系的人也格外的多。除此之外,就是同为州府父母官之间的互通有无了。齐州在中部,东南西北都有临近的州城,相互之间也会派遣属官来往。最后,才是本地同僚之间,官员与商贾之间,还有官员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
等忙完了这些,曹安的脸皮又厚了几层,那笑意也比前一年显得格外真诚了些。
以至于年后忙于灾后重建期间,他带人给灾民重建房子,亲自给民众发放朝廷的粮种,带领衙役们一起跟河工们疏通运河淤泥,桩桩件件,让他在民间的声望再一次提升,已经荣升为百姓嘴里交口称赞的好官员了。
对此,许慈难得的称赞了他一回:“作为一个上位者,他也就只有能吃苦,并且能够陪同百姓一起吃苦这一条优点了。”
瑞雪兆丰年,这一年的夏收,齐州难得的大丰收reads;。
秦寒羽连续翻看了了遭灾的十来个州的税收情况,对比之下很快就发现了不同点。让人调查了一番何玮的根基,知晓是皇城里三等世家中的一员,在早朝后还特意与何大人说了一两句话,倒是让何家人受宠若惊。
之后,吏部今年对官员的审核也逐步开始了。各地地方上的政绩从税收上体现最为直白,很多人会因为征税达不到朝廷的要求而贬职,更多人也会因为税收的得力在吏部挂上名号,从而引起更多当权官员的主意。
“能人太少,脚踏实地在地方上做政绩,给百姓带去安定富足的人才更少。”秦寒羽在吏部走动的时候,正巧看到官员初评的名册,“世家子吃不得苦,觉得靠着家里庇佑在皇城里谋官慢慢熬资历是最好的路子,殊不知,这样的人于朝廷并没有什么用处。熬上来的资历,可见其本身也就是平庸之辈。”
吏部是秦寒羽的亲信把持,对他的话那是绝对的深信不疑。
> “真正的人才,敢于下放自己,也敢于去改变困境,善于迎难而上。这样的人,放在繁华之地可能还看不出他们的本事,一旦丢在苦寒处,年年都能开出艳丽的梅花来。如果说官员是千里马,那你们吏部就是伯乐,可千万不能遗失任何一个于国于民的有志之士。”
他点了点名册上的名字,连续训了一通话。等他一走,吏部尚书就把名册敞开的那一页名单仔细端详了一番,终于在何玮的名字上发现了指甲的印记,心里顿时明白了摄政王的真正用意。
朝廷里有的是乐于锦上添花的人,何家被摄政王赏识,立即就有人给何家透信去了。
自家子弟有出息,何家人自然高兴不已。原本还以为何玮升迁回皇城有望,结果,等到入秋吏部的公文下来,何玮居然被调去了边关夷州。
齐州是中州,中州太守官居四品,而夷州是上州,上州太守官居从三品,也算是升迁了。只是,一个是交通四通八达的贫困州,一个是朝不保夕的边关要塞。
可想而知,听到吏部调令的时候,何家人是怎样的心惊胆跳。何玮的正妻小何氏是个从未吃过苦的女人,当场就在自家婆婆兼姑母跟前哭了一回。等到族长何老大人让小何氏随着何玮也去夷州的时候,人就直接哭晕了。
往日里和蔼可亲的婆婆也苦口婆心的道:“四年又四年,你夫君身边也没有个伺候的人,你过去也好。一来可以照顾他起居,二来他好歹也是一州太守,夷州那地方世家多,各家各族盘根错节,你过去替他打理后宅才不会被狐媚子钻了空子。三来,你们成亲多年,也该有个孩子了。”以前觉得这个庶子上不得台面,没有儿子也无所谓,只要把他身边人抓在手心里,何玮自然也就逃不出大娘的手掌心。结果,谁也没想到,这个庶子一路得了摄政王的青睐,眼看着就要给家族带来莫大的利益了,怎么着也得另外想个法子拴紧了他。
小何氏哪怕万般不情愿那也由不得她了,临行之前婆婆还特意留她叮嘱了一晚,无非是用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用孩子拿捏男人的命根子的话。
吏部的公文自然比小何氏要快得多,中秋之前下达,一个月后也就到了齐州地界。负责交接的新任太守也正心急火燎的赶来的路上。
此时齐州府衙,许慈正偷得浮生半日闲,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里昏昏欲睡。
官威日盛的曹安与李齐穿行在浓郁的花香之间,乍然回头,只见悉悉索索的明黄碎花下,许慈明媚的眉目越发艳丽,身若无骨,肤如凝脂,薄唇处一片小小的花骨点缀其中,引人垂涎。
曹安下意识的顿住脚步,静静的凝视了半响,悄无声息的靠近后,解开长袍缓缓的盖在了对方身上。
许慈眼睫一颤,暖色的阳光下,男人瞬间的惊慌失措被无限扩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