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薇薇安!”
“永别了,奥布瑞!”
年轻人踉跄着上前一步,又讽刺了一句:
“哦!你应该不会反对我偶尔来剧院给你捧捧场吧?”
“我再也不会唱了,奥布瑞!”
“真的吗?”奥布瑞倍加讽刺地反问道,“他一定为你安排了更多的乐趣,真令我佩服!但是,近几天,我们或许能在森林大道上面见呢?”
“不会的,奥布瑞,在哪里都不会的,您再也见不到我了”
“可以知道你要去什么魔鬼地方吗?你又要去哪个地狱,神秘的小姐!战者去哪个天堂!”
“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你不相信我!你已经对我失去了信心,拉玛尔,一切都结束了”
当她说“一切都结束了!”这句话时,声音竟是如此地绝望,奥布瑞不禁一颤,悔恨开始吞噬他的心
“不管怎样,你应该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你是自由的人,不受任何束缚,你可以在街头随意漫步,可以穿着黑色的长袍来参加舞会,你为什么不回家呢?这十五天来,你究竟在干什么?你对奎恩夫人讲的音乐天使的故事是什么意思?有人利用你的轻信欺骗了你。这是我在神秘镇的亲眼所见。现在。你心里十分清楚,薇薇安,我觉得你并不糊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奎恩夫人却受了你的骗,听信了你的那套说辞。薇薇安,我请你解释清楚!这究竟玩的是什么闹剧?”
薇薇安取下面具,只说了一句:
“这是场悲剧!朋友”
奥布瑞看着她的脸,禁不住又惊又恐地叫出声来。昔日红润的面色已完全消逝,那张温柔迷人,娴静而优雅的面庞蒙上了一层惨白的颜色,显得痛苦不堪!痛苦在她的脸上无情地挖凿出一道道裂痕。湖水般清澈明净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昏暗、神秘、深不可测,笼罩着忧郁的阴影。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奥布瑞颤抖着伸出双臂,“你答应过会原谅我的”
“或许吧!或许有一天”她说着,又重新戴好面具,转身离去,还挥挥手,示意奥布瑞别再跟过来。
他想冲上去,可是她又转过身,毅然决然地挥挥手,使奥布瑞不敢往前迈一步。
他看着薇薇安飘然远去而后,他也下楼回到人群中,脑海里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太阳穴剧烈地跳动着,心如刀绞,他每走到一处便问是否有人看见红衣死神。而别人总是反问道:“谁是红衣死神?”他就回答说:“是一位戴着骷髅面具,穿着红色大衣的先生。”人们都说刚刚看见那个红衣死神拖着红大衣经过,但奥布瑞却怎么也找不着他。大约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奥布瑞折回后台,来到可通往薇薇安化妆室的那条走廊上。
他一步步地走向这个伤心的地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于是,他像上次寻找男人声音一样又钻了过去。房间里没人,一盏煤气灯滋滋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张小书桌上散放着一些信纸。他想给薇薇安写封信。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只得赶紧躲进用幕帘隔开的小客厅里。一只手推开了门,原来是薇薇安!
他屏住呼吸。他想看个究竟!还想弄个明白!直觉告诉他,他将参与这个秘密的一部分,或许,他真的会知道些什么
薇薇安走进来,疲倦地摘下面具,把它扔到桌上。她埋下头,双手捧着那张美丽的脸,不停地叹气。她在想什么?想奥布瑞吗?不!因为奥布瑞听见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可怜的埃利克!”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深信世间最值得同情的人,就是自己,奥布瑞。以他俩目前的结局,她轻叹一声:“可怜的拉玛尔!”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然而,她摇摇头又重复了一句:“可怜的杰弗瑞!”这个埃利克究竟是什么人,薇薇安会念叨他的名字?为什么北国来的小仙女竟会为一个叫杰弗瑞的人伤心,而对可怜的奥布瑞却只字不提呢?
薇薇安开始写信,表情沉着而平静。奥布瑞仍然对刚才的一幕耿耿于怀,见她如此镇静,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多么冷酷无情!”他自言自语道。薇薇安不停地写着,写完了一页又一页。突然,她抬起头,把信纸都塞进上衣里他似乎在仔细地听着什么奥布瑞也听着该奇怪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这遥远的旋律?一阵低沉的歌声仿佛从墙里传出来是的,好像是墙壁在歌唱!歌声越来越清晰听出了歌词声音非常美妙、非常温柔、非常迷人不过,仍听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它越来越近穿过墙进入房间,就在薇薇安的面前。她站起身,就像她身旁真的有人一样,并开口对它说话。
“我在这儿,杰弗瑞,”她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迟到了,朋友。”
奥布瑞躲在幕帘后面,仔细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什么也没看见啊!
薇薇安的面庞闪着光,毫无血色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像大病初愈的人看见病魔消退时,脸上所带的那种笑容。
没有躯体的声音又开始唱了,奥布瑞从未听过如此绝妙的歌声,它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次呼吸都把握得臻于完美。音域宽广,音色雄厚而曼妙,高亢壮丽而婉约,激昂之处不失细腻,细腻之处又见激昂,融汇众家之长,令人叹为观止!它像一汪宁静而纯洁的音乐源泉,音乐的圣徒们可以濯而饮之,吮吸音乐的灵感,而后,他们的歌声也被赋予了神的力量,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奥布瑞听得激动不已,他开始明白薇薇安为何能够在那晚的表演中展示出令人惊异的瑰丽音质和非凡激情,大概正是受了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大师的影响。奥布瑞还注意到,那些泛泛小调,经他一唱,竟然变得如此动人。他仿佛有把稻草唱成金条的本事。平淡的歌词,简单庸俗而且单调乏味的旋律,被他的呼吸吹上了天,插上了激情的翅膀。
此刻,它正唱着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新婚之夜”。
奥布瑞看见薇薇安,就像那一夜在佩罗的墓园里,听到拉扎尔的复活时一样,迎着声音伸出双臂
没人能唱出他那样的激情:
“命运将你带到我身边,永远不再离开!”
奥布瑞心如刀绞,他拼命地抗拒着这使他失去理智,失去意志和力量的魔力,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正是
这些。他拉开帘子,向薇薇安径直走去。而她这时正走向房间的墙壁,那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映出薇薇安的身影,奥布瑞站在她的正后方,完全被她挡住,所以她看不见他。
“命运将你带到我的身旁,永远不再离开!”
薇薇安仍继续往前走,镜中的影子倏地落下,两个薇薇安一个躯体和一个影子,相互碰撞、重合,奥布瑞伸出手,想一把抓住这两个薇薇安。
突然,一阵冷风拂过,奥布瑞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不禁踉跄着连退几步。眼前不止出现了两个薇薇安,而是四个,八个,二十个轻飘飘地把他围在中间,嘲笑他。忽然间,人影全部消失,而他的手竟然一个也没抓住。最后,一切都静止下来,他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影子,而薇薇安却消失了。
他冲到镜子跟前,除了一面墙之外,什么也没有!但是,房间里仍回荡着幽远而动人的旋律:
“命运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永远不再离去!”
奥布瑞用手拭去满头的汗水,在昏暗之中摸索着走到煤气灯前。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陷入了一场精彩的赌注,他不知该如何下注,或许这场游戏会把自己吞噬。他觉得自己像个冒险的王子,为了爱情而冒犯了仙女的规定,只能甘受惩罚
薇薇安到底是从哪个地方离开的呢?
她会从哪儿回来呢?
她还会回来吗?算了吧!她不是说过一切都已结束了吗?墙壁停止了歌唱:“命运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永远不再离去。”带到我的身边?谁的身边?
奥布瑞感到身心俱疲,像打了败仗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他坐在薇薇安刚才的位置上,像她一样,把头埋在手掌里。再次抬起时,泪水已浸湿双颊,他像个善妒的孩子,落着伤心的泪滴。这泪水并非是为了这不幸而神奇的结局,而是和普天之下所有的恋爱中人一样,为情所致。他大声喊道:“谁是杰夫瑞,杰弗瑞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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