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脸上那道横贯鼻梁的伤痕显得突兀无比,沈白看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既是为了这样略让他感到屈辱的姿势,也是因为突入眼帘看到那道伤痕的不适。
每个大汗淋漓手臂颤抖的少年脑中几乎都在想着相同的事情——
那天,当所有人对着他们小队发出嗤笑的笑声,当他们以为会得到批评惩罚时,是莫塔尔教练给了他们肯定的赞赏。
而今天,当他们对着嗤笑他们的人挥出了维护尊严的拳头,当他们意气风发的认为自己维护了家乡的尊严时,莫塔尔教练却让他们受到最严重的一次惩罚。
但是他们没错!
依旧是如此的固执。
而沈白,不知道在怎样的传播的故事版本中,充当了始作俑者的角色,挑衅、动手,甚至是殴打第一世界公民……理所应当又毫无缘由的,沈白成了这次事件当中牵扯最多的人。
“好了,现在全体立正!”
莫塔尔叫停了满头大汗双臂颤抖的少年们,大家得到指示然后缓缓地向前屈起后腿折叠着身躯站了起来。
“你继续。”
沈白是最先几个还能敏捷的站起来的人,然而刚站起来就看到莫塔尔站在前方望向自己说出了这三个字。
没有再说一句话,沈白在之前莫塔尔对自己的态度中已经看出了预示,此时也并不奇怪,他只是沉默的双手撑地,又重新伏了下去reads;。
他身后的那些少年们盯着他的伏下去的身体,手在身体两边攥成了拳头,腮帮也因为牙齿的咬合而紧绷。
“报告教官!”帕萨大声的喊了出来。
“闭嘴!”
莫塔尔的声音更大也更加坚决。
“教官明明……”
“我说了,”莫塔尔的声音无比粗犷而响亮,“闭嘴!”
帕萨看着自己前一排的沈白,身子已经在微微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有种极度忍耐的表情。
“是不是认为自己没有一点错?是不是以为自己侠肝义胆意气纷发?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就只有你最正义?”莫塔尔看着地上的沈白问道。
“……”发出小声的闷哼,沈白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是不是觉得很难以忍受自己的战友受委屈?全世界都应该对你们温柔以待?”莫塔尔将头转向了目光集中在沈白身上的那群少年们。
没有回应。
一片沉默中,帕萨突然伏身下去一声不吭的就跟着做俯卧撑。
后面的少年们看着也一个个跟着弯下了身,完全不顾莫塔尔的命令。
莫塔尔看着这一群慢慢散开低下去的队伍,也气的发抖起来。
“起来!都给我起来!”
莫塔尔显然动了怒火,走到帕萨身边就往他的身上踢了过去。
闷哼一声,帕萨强壮的身躯努力保持住了自己的平衡,然后没有丝毫停止的预兆。
“好,”莫塔尔看着帕萨,又看向另一边的沈白,不由得笑了起来,“呵,行,你们都是好样的。”
那道伤痕在他被气红的脸上显得格外显眼。
“那就这么一直骄傲下去好了,我很期待。”
莫塔尔没有再说话了,没有人再发出声音,除了渐渐粗重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一直到没有人再有力气,莫塔尔又拉着一群人开始跑步、引体向上、蹲起……虽然经常说人类不会有极限,不过今天,哪怕沈白都觉得已经触碰到了自己体能的极限,更别提一些体力稍逊的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倒下,心中堵塞不散的恶气支撑着他们的身体,染红了他们的眼睛。
莫塔尔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但凡他们的一个部位接近极限他就换一个项目,泛着铁灰的天空像一块墨玉,被时间慢慢抹去了外层的表面,渐渐露出了里面通亮的暗色。
如果中午是他们放的最早的一次的话,这次就是他们被留到最晚的一次,大家难得的站在一起见证着这个星球上面的天色变化,每个人努力借着站姿悄悄放松自己的身体各部位,眼神望向的地方,是一片苍茫。
莫塔尔放了他们的时候,一群人走出训练场便缓下了步伐,相互拉着走到食堂,而等他们到大食堂的时候,食堂的饭菜已经一点不剩了。
“……”
没有力气说些什么,少年们只能坐在空空的座椅上稍作休息reads;。
沈白的双腿微微分开,弯着腰将小臂放在大腿上,低头看了会儿洁净的地面,像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后抬起头来,眼睛望向那个干净的不像话的打饭机器窗口。他左手边的希博一边捶着自己的胳膊和腿一边望向沈白冷峻的侧脸,欲言又止。
应该说此时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哪怕他们放的再晚,也不应该就没有剩饭了。
在食堂修整了一刻钟,打饭机器窗口在那么多眼睛注视下毫无反应,沈白慢慢起身,然后其他人也慢慢站了起来,大家聚成乌黑的一片,像一朵乌云一样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路过第一世界的宿舍楼,离食堂最近的一栋楼,当这群少年走过它时,它挡住了从一边照向少年们黑色脑袋的光线,投下了一片阴影将这朵乌云更笼罩上了一层灰色。
“沈白……”
夜晚熄了灯,帕萨的声音从一边传过来。
“嗯?”
黑暗中的沈白双手交叉放在脑下,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着,胃中的空虚不适感慢慢减轻。
“……你……我们大家……”
哪怕不用睁眼沈白都能想象到他这位舍友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一种带着明显的紧张小心,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措辞的纠结样子。
沈白感受着他把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那种笨拙凝滞的感觉,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不用担心,睡吧。”
“……”帕萨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又轻声的对着对方说了声“晚安”。
“晚安。”沈白说完很快陷入了梦乡,梦里有着小小的光圈包围着自己,让他疲惫的身体仿佛泡在了水里一样舒适。
可是这一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这么安然的
入睡,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在这一夜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夜过去,少年们慢慢的、真正的感受到,他们已经在这个基地里被孤立了。
早上出完操去食堂,照样没有了他们的饭菜,昨夜晚饭和今天早饭都没吃的少年们即将面对的是加重了一倍的训练量,到中午结束时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是那么期待的用餐时间,而他们已经不再有当初的雀跃,有种预感在脑海中闪现,而等他们看到干净的一粒饭都不剩的的窗口时,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食堂依然没有给他们准备的饭菜。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那空无一物的打饭机器上,被贴着一张纸。
纸是只有第一世界才偶尔出现的奢侈品,而这张奢侈品上写着几个大字——
黑发猪禁止食用!
沈白把纸上的字慢慢念了出来,听完之后少年们都沉默的站在了原地。
“……他们开始报复了。”
是,从昨天下午开始每个人都逐渐战战兢兢底气不足,按照军规对于打架斗殴者理应记过,但是他们小队却安然无事,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哪怕不用军规,光靠小小手段就足以收拾他们。
这就是那群人想要向他们传达的信息reads;。
他们的拳头没有了用武之地,恶整他们的敌人甚至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找到他们再揍一顿?告诉教官?报告领导?
一时间,黑发少年们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他们真的想不到自己还能够去做些什么。
莫塔尔当初说的话,这群少年现在才开始慢慢醒悟——
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本。
但是认清自己的弱小和接受自己的弱小是两回事——
“我,绝、不、要、低、头。”
希博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语气带着深切的愤怒。
谁会自愿低头呢?
当初如果不是沈白抓着李斯特的脑袋往墙上撞,他不会向帕萨道歉,而现在,李斯特则是抓着这一群少年饥饿的胃拧成一团,逼着他们低头求饶。
一顿饭不吃,两顿饭不吃,那后面呢?
胃中的不适感那么明显,哪怕希博的那句话也是很多人想说的,但是当它真正被说话出来的时候,又有哪些人心中升起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而还有小小的别扭呢?
不从而知。
但是幸好的是,这次关于食物和骄傲的考验并没有坚持很久,但当这群少年在晚饭时看到自己的饭菜时,心中却没有半点开心。
原因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的训练科目多了一项,一项和第一世界共同训练的内容。
所谓的,格斗技巧。
这是一项本来该放在几天后的内容,然而却被提前了,在接到莫塔尔的临时通知时,少年们已经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了。
因为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和第一世界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莫塔尔并不负责教他们格斗技巧,和第一小队的那个褐发教官见面后,他把沈白一行人带到了对方指定地点整了整队就站到了一边。
褐发教官并没有和莫塔尔很多的眼神交流,可以说如果不是第三小队一群人颇有气势的跑进来,跺在地上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让他转过头看了几眼,他根本就没打算把眼神分给这群黑发小队,而当他望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几眼又把眼神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小队身上。而那望过去的眼神,就仿佛一个老师看到班上不爱学习最爱惹事的学生一样。
排着队列小跑到第一小队的训练场,比起那天在食堂里的生龙活虎,黑发的高个儿们显得沉默而阴郁,这里的气氛对他们而言算不上友善,空气中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无言里碰撞扩散。
莫塔尔将他们带到了褐发教官指定的位置,两个小队面对面的站立着,中间空开了四五米的距离,那个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是却把两个发色的人隔得泾渭分明。
现在即使面前站着的是曾经每个人都期待憧憬过的第一世界金发少年们,这群大高个儿们的眼神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激动,微抿着嘴唇,黑色幽深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疏远和警惕。
站在第一排的沈白面前正对着的是第一世界的海里莫斯。
对方看着他盯了一会儿,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审视,那种目光就好像一个全身穿着高订的富豪看着一个一身地摊货加起来还不够对方一双袜子的穷小子。
沈白只感觉对方在心中已经把自己从头到脚评论了一遍reads;。
慢慢打量完了沈白,他又开始把视线往其他人那里一一飘移过去,这种如羽毛一般轻轻的注视,落在黑发少年们身上时,却让他们有种被刺了一下很奇怪又不舒服的感觉。
第一小队人数很少,数来也就二十多个人,本来就已经松散的队伍加上他们左右逡巡的视线,让他们看上去和身上的训练服格格不入。和他们形成对比的就是对面的五六十个黑发少年,在莫塔尔的严格训练下每个人都不会随意的晃动,即使感受到身上令自己不适的目光也不会去追寻目光的主人,只是努力忽视掉然后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前方。
如果不是他们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气方刚,依旧时而视纪律如无物,也许他们就离真正的军人不远了。
只是现在他们还不行。
褐发的教官噼里啪啦地介绍了下自己,其中包括自己曾经参加了什么什么战役,说这些的时候,他几乎是背对着黑发的少年们。他的声音直直的往前方传播。
缺少和教官的正面眼神交流,沈白看的出他真正想要讲给谁听,于是便干脆忽略掉那些顺着空气绕着弯钻进黑发少年们耳朵里话语,开始望着前方大脑放空。
介绍完了以后队列散开,大家跟着做了一些热身动作训练,就开始学第一个格斗动作。
学习格斗的正常流程应该是从单个格斗动作开始的,然而今天显然不是这样,褐发教练转过身望向了那群黑发高个儿们。
“我需要一个搭档……嗯……第二排第三个,出列。”
“是!”
李方江站出了队伍,动作不敢有拖泥带水。
“现在你做一下我的搭档
配合我演示。”
沈白看着这个他连其名字都懒得弄明白的教官,看着对方对着李方江摆出格斗准备动作。
即使知道这是在教学,但是当褐发教官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只手用力绕在对方脖子上的时候,沈白的心底却没来由的产生一种自己人正在被欺负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的在沈白心里慢慢升起,但是看着讲解动作的教官却找不出可以佐证这种感觉的证据。
也许是褐发教官对着他们的人做出攻击性的动作,而平日老实的李方江按照命令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好像李方江真的只是一个教学工具,
也许是褐发教官对着他们小队的人这样做的时候却是一直对着第一世界的人进行动作讲解,眼神都极少和黑发士兵们有汇集,
也许是在一开始,褐发教官转向他们,理所当然的在他们当中挑选搭档时这种感觉就已经产生。
轮不到第一世界轮到他们的事情,这群少年已经会开始在脑中直接将其判断为不好的事情。
然而几乎在大多数时候,这种判断很少失误。
“看好了,此时手绕过对方的脖颈……”
夹杂着一些动作讲解,李方江用标准的军人姿势站在原地,甚至眼神都遵循着莫塔尔教官一贯的教导目视前方,哪怕另一个人的手从侧面截上了自己的脖子。
沈白的眉毛已经皱起,说实话,他也对自己心底的烦躁觉得很奇怪。
他印象中自己不应该是如此容易被引起愤怒的人。
也许是曾经流浪生涯里的生活过于平静,也许是沈白还没有从那种勾勾手指就有小鱼乖乖听话的的完全掌控中彻底走出来,抑或者那种不平等的对待撬开了他曾经努力忘记的记忆的一角,让他总是会很容易的冲动……
沈白本以为自己经历了岁月的积淀会变得更加成熟冷静,然而现实好像并不是这样,至少在莫塔尔眼中沈白的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成熟冷静,他只是个成天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给自己找事的毛头小子reads;。
“报告!”
在褐发教官准备发力的时候,仿佛看到下一秒李方江就会毫无反抗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放倒在地,沈白看着他大声的喊出了声,打断了对方。
褐发教官松开了手,然后看向了沈白的位置。
“报告教官,我们在战场上的目标是虫族……”
“教官还没有让你说话!”
沈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原本已经退站到一边的莫塔尔冲到了他的面前揪起了他的领子,莫塔尔的步伐很快,揪住沈白的力道也很大。
沈白被这突然的一幕弄得毫无防备,身体就这么被强壮的莫塔尔往前提了去,只能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站在他斜后方的帕萨已经向他的方向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
“你就不能给我安分一点吗士兵!!”
莫塔尔的声音很大,大的沈白被震得一脸恍惚,顶着一脸的唾沫,难以回过神来,连一边的那个褐发教官都被这扰人的声音分散去了注意力,微微皱起了眉毛。
“莫塔尔教官,”褐发教官揉了揉太阳穴叫了声莫塔尔的名字,“你不感觉自己吵了点吗?”
莫塔尔仿佛被点了名字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立即放开了手中的沈白对着对方立正站好:“抱歉连长,并没有注意。”
皱着的眉毛依然没能解开,褐发教官看着莫塔尔的眼神就和看他们小队的眼神一眼,那种对他们的无知野蛮无可奈何又带着忍受的感觉:“算了,你先去旁边吧。”
“报告连长,我带的第三小队有几个刺头,站在旁边我有些不放心。”
曾经绝对不能说矮的沈白在第三世界中总是身材显得娇小的那个,沈白离莫塔尔还很近,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平视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莫塔尔那随着他讲话不断颤动的喉咙,再微微抬头,可以将对方那双黑亮的眼睛收入自己眼底。
“我可以在这里和连长搭档协助连长教学!”
沈白看着那双映着训练场的眼睛,那里的中心站着前方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方江,沈白还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一个小影子。
手指微动了动,然后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紧贴了裤缝。
“归队站好,保持纪律!”
“是!”
沈白往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抬着头目视前方,第一眼看到的是望向自己的海里莫斯,沈白视线上移,望向了对方身后的那片冰冷的特殊材质墙壁。
“也行,那你归队吧。”褐发教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李方江说道。
莫塔尔从沈白面前走了过去,只在沈白的视线中路过了一秒钟左右,沈白的视线依旧坚定的盯着前方,只用余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
“用右手绕过对方的脖子,同时腿跨到对方的小腿下面……”
“然后这样用劲可以把对方放倒在地reads;。”
“啪——”
“这个动作的要领在于……”
余光中那个和自已一样,顶着一头黑发的男人倒地。
姿态并不好看,至少哪怕沈白没有投去目光,但也看到了他手脚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压制自己下意识反抗动作而产生的违和和不协调。
就好像自己的学校自己怎么批评也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就好像自己人自己怎么欺负也看不得别人对他无礼。
黑发少年们从昨天下午受罚开始,便没有和莫塔尔多一句不必要的言语沟通,似乎想要把这个曾经的崇拜对象排斥出他们征伐不公维护正义的集体,昨夜那些没能安然入睡的少年们,心中不知道暗自质问了这个和他们同样黑发黑眼的教官多少次。
但此时,当那个总是对他们破口大骂指手画脚的男人在被一个褐发男人当着他们的面,也当着那些第一世界少年的面,被一次次放倒的时候,黑发少年们手上攥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把头转向前方,像着沈白一样仅仅用余光关注着一幕。
不忍看,也就不想看。
但是莫塔尔似乎感受不到这边小队传来的一种特殊的气氛,他一次站起来后望向了黑发少年这边。
“都给我看过来!看仔细了这个动作!都望哪里发呆呢!!!”
/> 沈白看过去,和莫塔尔的视线交汇一秒,是对方先移开了目光。
这种简单基础的格斗对沈白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他却强迫着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在上面。
被勾住的脖子,被绊的腿,跌倒时砸向特质地面的脊背……
对方开始流出的汗水,在空中时抬起的双手,脸上那道被汗水滑过的凹凸疤痕……
对于和沈白一样死死注视着那里的少年们而言,这种行为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在学习,更接近于一种自我虐待。
而莫塔尔的每一个背脊和地面的撞击都像是在告诉着沈白什么。
他看不得李方江被那样对待,好,可以,那李方江那个傻小子归了队,而那个一直被沈白尊敬的莫塔尔却走上了前。
莫塔尔仿佛就是在告诉沈白,他从来不是可以随意打破规则的人,公平与歧视不是他站出来英雄主义就可以完事的。
就如同一次打架让这群少年整整饿了三顿饭,没有实力就敢叫喧,得到的只是把自己和别人陷入不好的境地。
“好!现在听我口令,每队战成一排,第二排人自动接上第一排排尾!”
褐发教官觉得自己已经讲到位了,便组织他们进行一对一的格斗训练,莫塔尔教官起来后走出了两队中间的位置,往旁边走去。
“第三小队多出来的人可以站到第一小队后面,自动补齐让我看到你们一个能对上另一个!”
“第三小队听口令!向前两步走!”
莫塔尔走到一边之前突然朝着这群少年喊道:“好好训练!你们还没有让你们骄傲的资本!”
这在褐发教官和第一小队的耳中也许只是教官对于士兵们严格的训话,但是黑发高个儿们却绷紧了身体,好像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们的脊梁上reads;。
---------------------------------------------------------------------------------------
海里莫斯看着对面那个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对方终于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之前,几次对视几次被对方轻描淡写的移开视线,这种仿佛被轻视的感觉让海里莫斯觉得有些微妙,而当对方真正的与自己对视时,海里莫斯竟感到一些不自在。
“海里莫斯。”
旁边的轻声叫唤到的恰到好处,海里莫斯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移开自己的视线,显得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处于劣势的感觉。
“怎么?”
“李斯特说想要和你换个位置。”
传话的少年叫做姜云,大富商的儿子,但是在第一世界里面已经是不够看的了,毕竟有钱的人太多,所以在这群人之中,姜云往往就是一个小传话筒的存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哦,那可真是遗憾,”海里莫斯状似可惜的对对方耸了耸肩,“你告诉他他应该早点说的,现在可都要训练了。”
海里莫斯回过头,但并不想直接对上少年的视线,便飘移着目光,扫向了正对着李斯特的那个位置。
哦呀,是那头和少年关系不错的大笨熊呀。
海里莫斯一边听着口令,一边用手勾上了对方的脖子。
他的手没有什么力道,和其他第一世界的少年们一样,这种部队式格斗对他们而言就是打打闹闹提不上筷子的,一般在第一世界他们都会有专门的格斗教练,哪怕大多数都不会像凯金的家族那样学的真的是上战场的那种程度,但至少不是像这样大锅饭似的聚在一起教学,让人升不起认真对待的想法。
或者说要不是李斯特突然想到了这个发泄的方法,这个训练项目也不会这么突兀的出现。
沈白的呼吸有一瞬间喷洒到脑中想七想八的海里莫斯伸过去的手臂上,海里莫斯突然从自己的想法中回神,有些神经敏感的望向对方,那个黑发少年五官姣好,神色自若的站在原地,视线投向前方,甚至没有分给海里莫斯一分。
这让骄傲惯了的海里莫斯有些羞恼,但实际上今天他内心的小羞恼早已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凯金此时应该有些不爽吧,看着沈白在自己眼前的侧脸,海里莫斯依稀记得凯金对面的黑发少年是个让他们记不住脸的人,而凯金真正想对着的少年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也不知道少年会这么默默的站着多久,按照对方那个火爆性子,说不定看到那头大笨熊待会儿被李斯特狠狠摔几次后会爆发吧。
……
“下一个动作了。”
海里莫斯的思想在无限神游中,然后听到了耳边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和本人一样清凉的感觉,让海里莫斯一下子回过了神。
海里莫斯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和别人保持了一致的进度。
等把腿伸到沈白右腿后面时,两个人的身体已经贴的非常近了,海里莫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首先觉得是有一些不自在,但是那个站的笔直的少年却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样子,海里莫斯接着又想到自己刚才就那么顺从着听着少年的话,越发觉得有些不大痛快reads;。
“如果这是训练,那就好好训练吧。”
仿佛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小精灵,把海里莫斯的感受传达给了沈白,海里莫斯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不愉,给自己找回些场子,对方就已经开口了。
“三!”
最前方的教官大声喊道,海里莫斯手脚同时用力,面前的那个黑发少年便倒了下去。
“海里莫斯!”远一些的地方听到了一声呼唤,海里莫斯回过头去看向那里。
凯金对着他龇牙咧嘴:“可给我轻点儿。”
海里莫斯对着对方翻了个白眼,对着凯金做着嘴型:“了解了解。”
虽然凯金这么怜香惜玉,但是沈白对自己却仿佛不太在意。
“你的脚腕可以再使点劲。”从地上站了起来,沈白拍了下自己的裤子,对着海里莫斯说着。
“你和你的教官一样聒噪。”海里莫斯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不过在下意识对对方说完这么一句恶意满满的话后,海里莫斯注视着对方的脸,竟突然有些心虚的感觉。要知道这个少年可不是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几次事件都表明这可是个**包,只要涉及到他们的尊
尊严骄傲一点就爆。
但沈白没有说什么,另外一边,刚刚被李斯特勒住脖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的帕萨也没有任何表示,这些黑发高个儿仿佛完全看不出来训练中隐藏的矛盾,都只是极其配合的沉默的站在那里等着第二次的口号。
沈白没有再说些什么,不过海里莫斯这一次脚腕却用上了比刚刚更大些的力气。
我可不是因为那头黑发猪的缘故。
海里莫斯在心里告诉着自己。
这应该还可以称之为平静的下午,褐发教官又教了其他几个动作,让他们继续那样一对一练习,跟着第一世界一起训练,虽然他们的任务是被摔来摔去,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为这群黑发少年省了很多的训练量。
从第一下摔帕萨的时候,李斯特的心中充斥的就不仅仅是快意,还有那么一丝尴尬,原以为用这种方式,那些黑发大高个儿们不可能动手,便只能站着任由自己出气。但是李斯特是什么力道,帕萨又是什么体格,那是能被轻而易举放倒的吗?
原先帕萨左右的人看着都有些担心,不过在第一次李斯特用力发泄般的把帕萨摔到地上后大家就真的完全保持沉默任由这些褐发少年折腾了,大半个下午过来,比起只需要倒了爬起来的黑发少年们,这群金发少年才是真正受到训练的人,几次下来帕萨依然面无表情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对面的李斯特已经开始呼吸加重,额头冒汗了,望着自己面前皮糙肉厚的大高个儿,李斯特不禁开始想这么做到底谁受到的惩罚更多。
好在这一科目并不太长,第三小队自然是不会拿第一小队练手的,这样就省了很多时间,李斯特在用光自己力气之前听着教官的口令站好,看着帕萨和其他人一起整队准备带回。
那一瞬间,李斯特竟是有些庆幸,至少自己不会出现绊两三次都没办法把对方绊倒的场景了。
这边第一小队的训练几乎就没什么了,不过被带回自己训练场的第三小队还要完成他们剩下的日程安排。
理应是那带着惩罚性质的体能训练,但是莫塔尔让这些少年分成两组,然后把沈白叫出来找到自己面前。
莫塔尔看着这些少年,同时少年们也在看着他。
一群被摔了半个下午的少年,一个被用来辅助教学的教官,更何况那个教官还是无数第三世界少年们憧憬的对象reads;。少年们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看到第三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的地位。
被停了的三顿饭,被修改了的训练科目,被叫去由对方发泄的训练内容,还有那个代替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教学“搭档”被摔了好几次的莫塔尔。
黑发青年们慢慢认识到他们那天的打斗是多么的可笑。
这么多事情集中在这一两天内,当初的豪情壮志,“啊啊啊”的叫唤着扑向别人的正义感慢慢趋于平静,那种让他们总是沉默着攥起拳头的耻辱感也渐渐被酿成了另外的一种情绪。
叫做渴求。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资本冲动懂吗士兵!”
“懂!”
那是一种对于可以站在和别人平等对话的位置上的渴求,那是一种对希望自己有资本做出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的渴求,而不是正义感爆棚之后让自己和别人一起承担这份后果。
“好,现在,照着你下午学到的动作袭击我。”
沈白一只脚上前同时手迅速的卡上了莫塔尔的脖子。
莫塔尔用手抓住沈白的手腕把他的手顺势拉向一边。
“好,下一个动作!”
“看到了吗?!都给我记好这些动作!训练就算了,但我并不希望你们上了战场后是可以被别人放倒的人!”
“是!”
“两两分组练习!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打报告叫我!”
“报告!”
“……”
持续将近一天多的冷战此时开始慢慢化解,下午几乎没有只是站着被摔的那几个小时在被莫塔尔用更加有效率的训练补上,莫塔尔教的非常认真而严肃,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对那群黑发的少年负责,黑发的少年也学的极其认真,因为他们不仅仅要让自己的教官得到回报,还明白了自己现在所有尽快积累的,是有一天可以让他们站出来的资本。
莫塔尔看着他们一对一的认真训练着,总是含着怒火的眼睛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染上了一点欣慰的味道。
右手不自觉的摩擦了下脸上的那道疤痕。
少年们做的事情,那些义愤填膺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他们从来不是最开始创造历史的那群人。
只是,如果一个制度,会这么轻易地被少年的热血改变,那每次的改革又怎么会有牺牲者呢?
比起让他们继续投入精力到在莫塔尔看来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上面,莫塔尔很欣慰看到这群人学会了冷静下来,把这种愤怒化为训练的力量。
这样,等他们上了战场,见到了更多更无法忍受的事情,才能够有强大的心力和武力去保护自己。
莫塔尔并不期待这些少年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也不会去期待其中的某一个人获得战功移居其他世界,作为一个上过战场见过很多的战士而言,他就像一个父亲,只希望这些少年们能够平安的回到自己的家乡,至少现在,他的梦想,就是回到自己最开始的地方。
“都给我上点心!没力气吗!!”莫塔尔从少年们中间走过,纠正着他们的动作姿势,语气依旧是那样的恶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