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想这么早唤醒她,只是毕竟是在办公室,走廊里逐渐有了脚步声。他倒是不在乎,可万一被诸如齐小姐之流的黄牛式员工一个抽风大清早地闯进来……她一羞一恼, 指不定又把他发配到哪儿去呢。
他看她拥着被子揉眼睛还搞不大清状况的样子, 心里就是一阵长草——天杀的勤奋员工奖啊!这要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隐蔽地儿, 他早又上去把她扑倒了。
他示意她听一下外面的声音, 果然, 她的眉头蹙了蹙。他一边蹬裤子一边钻出被子下地,就帮她收拾。
她始终迟迟缓缓地。
“怎么了?”她搭着他手下床的时候, 他问。
“没……”从床边站起来, 她一手撑着后腰——居然没站起, 又那么跌坐回去。
“腰还酸?”他很自然地蹲下身帮她套鞋子,抬起脸来问。
他动作太快, 她躲都不及躲。红着脸小声支吾下,就不说话了。
往前走几步似乎都吃力,他从后面上来顺势将她拦腰抱起来。
她居然没太抗拒,两只手软软勾着他的脖子。
“芊宸……”他真有点担心了,用脸轻蹭蹭她额角。
“累。浑身没劲儿, 疼。” “腰疼?”
“腰,还有……”她咬住嘴唇。
“嗯?”
她环着他的手轻轻松开,滑到他胸口的时候推了一下, 脸又红了。
“啊?”他反应一下, “是不是……昨晚上太过了?”
她一直低着头。
“我真是……我……”他抓起她的手来打他自己。
第一下没控制住, 当真狠狠就拍在他脸上,第二下她赶紧用了劲儿,拉住:“别这样!”缓缓地她放下他的手,“也怪我自己啊……”
“不怪你,都怪我。”
她哧一笑:“为什么呀?”
“你是好女人,我不是好男人。所以做对了都是你的,做错了都是我的。”
想想也是,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哪有他这个心眼儿阅历啊。
他贴着她耳朵:“咱们今晚上不这么着了,这里个礼拜都不,这个月……”心里瞬间合计一下,说到就要做到,一个月可是太熬人了点,所以赶紧打住!
她仿佛洞察他心机,懒得理睬,朝着洗漱间看一眼。
他抱着她进去,在里面放下,又被她推了出来。
等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雾气蒸腾的开门时——豁!屋里已经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被子都叠成小豆腐块。
她疲倦地牵牵嘴角,一个笑:“乖。”
那边他脚不沾地一阵风拿了吹风机过来,插上电,‘嗡——‘
本想着翻身做主呼风唤雨呢,现在说句话连个大气儿都没有,他一边抚顺着她的湿发一边和声细气地:“想吃煎蛋还是火腿……”
早晨没胃口是人之常情,中午还恹恹厌食就有点反常了。
整个一个上午他基本什么都没做进去。每次从落地玻璃窗里看到她皱着眉揉腰身,他心里就堵得跟什么似的。人前风光说一不二,背后吃的苦——事事上心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她那么一大柜的药,他又不是没看到。
珍惜到神经过敏,人凭空又矮了半截儿。
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懒得动,一样样剥好切好分好就差喂到她嘴里,嘴都懒得动——看着他一脸懊丧相,她心软了,勉强也得吃一点。
夜来那种折腾法,身心具惫精疲力竭。饶是要强,脸上能忍,胃里难受,头重脚轻的步子发浮。
下班的时候他几乎是哭丧一张脸了,她都不好意思拒绝让他送。
艾启佑开车的时候不专心,几次往副驾驶的位置瞟。
过了最后一个红灯,她就一直将手垫在车窗上,脸也贴过去。等到了地方,他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她那边开了车门,轻轻替她解安全带。她似乎是有知觉,含糊着唔了下,也就不再做声,阖着眼由他抱进去。
哑巴大叔把车滑进库。
等她第一次醒转,已经是舒爽地裹在被子里了,四周是黑的,看不清,感觉得到外面的那个人躺得规规矩矩的,她有些好笑,带着睡意朝他靠一靠。他马上揽住她,还是直挺挺目不斜视,望着窗外一丝不苟数星星。
她突然翻动几下。
“怎么了?”他撑起身。
她不说话,直起身子去摸床头的按钮,他胳膊比她长,伸手开了灯。
“芊宸……”
她红着脸推开他下了地,他只有在后面愣神。
哗哗哗,她打开柜子翻了一会儿,就去了浴室。
他猜到个七八分,等她慢吞吞躺回来的时候,他闭了灯蹭过去:“上个月不是今天吧……”
她只推推他,轻道:“让我在外面啊……”
“是不是,嗯,昨晚上……所以提前了啊?”他又开始揪心了。
黑夜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我向来不准的。”
听不到他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又推推他:“你进来,让我到外面去……”
“不让。”他似乎回过神来,张臂搂了她。
“做什么呀……”挣了两下没挣开,她越发扭捏:“我那个……特别多,出出进进的多不方便呀……”
“有福不会享,有这么大个帅哥伺候你,还用你出出进进了!”他把下巴往她头上一卡,“睡觉!”
早晨小鸟叫了第一声,艾启佑卡了卡眼睛,张开,还迷迷糊糊的。第二声叫的时候他算完全醒过来,反应三秒钟觉得不对劲儿,看看她——睫毛也不颤一颤,睡得熟呢。他赶紧下床披衣服直到厅里,压着嗓子骂:“笨鸟!你当你是公鸡呢?”
好么,人来疯的小鸟又来劲了,嘎嘎跳着:“笨鸟!笨鸟!”
“嘘——”他怒。无果,干脆把笼子一罩一把提起来——外面天还灰蒙蒙,一狠心,认了吧……
小区里为数不多的遛鸟的年轻男性——每当艾少爷与他们擦肩而过,都要投以同病相怜极为友好的一瞥——兄弟,莫非你被窝里也还躺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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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湖雅筑’失火之后,是按他的设计重新翻修,一庭一木都感亲切,他晃荡着个鸟笼子,溜溜达达就到了湖边。
湖边有几座独立的老楼,听说是货仓,起火就是在这里……
他正望着那边出神呢,一辆黑色benz越野啪地关上车门,风驰电掣地在他身边驶过去。
饶是光线不强,饶是转瞬即逝,艾启佑还是惊得不小。
把鸟笼子挂树上,找了个僻静地方他就拨电话:“喂——”
接通了,那边冷冰冰丢下一句:“有事找我秘书!”就挂断了。
无奈,他咬牙切齿拨她的办公电话,还要秘书哈欠连天转接过去。
终于换做叶绮织惯常懒洋洋的声音:“有何贵干啊艾少爷?找你不是要通过保安么,那找我就先打给秘书!”
艾启佑忍着气,恶趣味地抿起嘴:“小三啊……”
叶绮织一下就炸了,往常也就罢了,最近谁不知道叶三小姐的新宠是个才貌双全色艺兼备的佳公子,美中不足,别人的老公。本来呢,抢别人老公,她向来当是市场经济弱肉强食,背后戳她狐狸精吧,她也当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另类赞美。可一句小三那摆明了男强女弱,简直奇耻大辱。
“艾启佑,你再叫一声试试!”
“不闹了。我问你,我怎么会看到卓凌?”
“你看到卓凌,干我什么事?”
艾启佑忍无可忍:“叶小三!”
叶绮织彻底炸毛:“艾小四,你不要太过分!”
僵持五秒,艾启佑软下声音来:“好了,好三姐,你就告诉我,卓凌怎么会到这里来?”
叶绮织消了消气:“不是告诉你老肇来了么,卓凌这狗腿子紧跟着有什么奇怪的?”
“老肇不是来休假么?卓凌到望湖雅筑来做什么?”艾启佑想了想,越觉不对劲儿,“老肇到底来做什么的?”
“这个么……”叶绮织得意地笑了笑,“总之不是为了你。其他的么,我劝你最好别管。”
简直欲盖弥彰,他能不管么!
“他是来查‘祷庇’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艾启佑头就疼,“老肇现在什么职位?”
“财务部总监。”三小姐选择回答人畜无害的第二个问题。
财务部……难怪啊,雄心勃勃如肇祈天,是不会满足这些打算盘数钞票的琐碎活儿。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去啊。
“他这是和罗刹婆赌气阿,还是跟牛魔王计较劲?跑这来发什么威啊?”
叶绮织那叫一个事不关己,悠悠闲闲的:“‘天湟’这么多子公司,‘祷庇’问题最大,当个财务部总监是委屈了老肇,他恐怕是憋了一肚子火正找地方开刀呢,没有比你们‘祷庇’更合适的了。”
艾启佑心里一沉:“‘望湖雅筑’是程氏的私产,跟公司没有关系。他也犯不着找程芊宸麻烦吧?不搭啊。”
“要说那个索英明真也不是白给,不知道从哪儿收的风,一早躲起来——我早提醒你,‘祷庇’面上可一直是程芊宸主事,不找她找谁啊。”
艾启佑挂断电话,默默愣了一会儿。
突然一抬腕子——七点四十了!
好歹还没忘了鸟笼子,他匆匆在路上买了早餐,刚赶到门口就看见程芊宸的车缓缓开出来。
车停下,他们两个换了位置,程芊宸接过他递来的食物坐进副驾:“做什么去了这么久?”
“遛鸟阿。”
“遛了两个多小时?”
“嗯,它说想多在外面玩儿一会儿。”
她瞥他一眼:“是不是有很多年轻漂亮女孩子都一早起来去遛鸟阿?”
他本来想回嘴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抿着唇,他心里就是一动,趁着灯,凑过去在她脸上轻一吻。
“讨厌阿你,前面有警车的,抄你牌。”
车开得很稳很稳,很慢很慢……
“就算我不怕迟到扣奖金,后面的人也怕啊!”她将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和奶茶一起放在一边,“你听啊,后车都按喇叭了。”
“怕抄牌。”
“抄牌也是抄我的,你怕什么啊。开这么慢……”
“不是怕你噎着么。”他幽怨地白她一眼,“吃猫食似的,半天吃一口。”
她也回瞪他,眼神却说不出的软。清清甜甜的融进嘴里,心清清甜甜的……
“哎——”过了一会儿她轻道,“你不吃的呀?”
“包宿还包食的?啧啧,这年头给漂亮小姐当司机就是好。”
她笑着又白他一下,撕下一小块面包,递到他嘴边。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并没有张嘴,另一只手缓缓握住她伸来的手。
车开得依旧很慢。
“芊宸,我们就一直这么下去好不好?平平静静,稳稳当当的……”
齐小姐和几个老头儿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金刚也在——脸色很不好看。
“关于河运师傅诞庆典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去交待一声,按我的吩咐。”程芊宸淡淡几句,然后就朝着齐小姐:“什么事?”
金刚皱着眉头,很深的吸一口气。
“关于送年轻员工出国短期培训的事。所有的offer都收到了,请你签字。”齐小姐将文件放在桌上。
“嗯。”程芊宸微笑一下,“冯叔,你们几位有事么?”
几个老头笑着搭讪着都坐下。
程芊宸一边低头逐个签字,一边笑道:“等不及了,要亲手把录用函拿回去?”
“呵呵呵。”冯育才笑了,“你别笑冯叔阿,一辈子老粗了,没想到生出来儿子能留洋学。其实,谁愿意担那个风险犯法呢,赚点钱,还不都为了儿子孙子有出息。”
付文炳也搭茬:“还是艾顾问有头脑,有主意,自从他来,‘祷庇’确实不一样了。”
程芊宸依旧保持微笑,不说什么。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留住他!”冯育才接过话来,“像这种有本事有见识的,好多地方挖角呢。”
“哦?那怎么办呢……”程芊宸低头写字,随口附道。
“怎么办啊……”冯育才摸摸秃顶的脑袋,哈哈笑,“我可不知道怎么办,
,要是骁哥还在,那是有办法作主的,我老冯可没那个命,生个漂亮能干的女儿,留住人家阿……”
“哈哈哈哈哈——”老头子们笑开了。
金刚刚好走到门口,一咬牙,重重摔上门。
‘蹈璧购物广场,引领风尚潮流。’
五层楼高的巨大广告牌一个一个滚动出金碧辉煌的字码。词是土了点,不过倒也不算为过,隶属‘祷庇’旗下的蹈璧休闲购物广场,算得上是本城屈指可数的超豪华商阜了。
此广场共九层,地下室除了停车场外另有一间酒吧,一层百货,二层是室内步行街,三层到八层休闲购物,九层餐厅。
这是一个暮云漫卷夕阳无限的美好傍晚,让我们以楼层从低到高,依次来介绍一下这间集餐饮娱乐购物于一体的豪华商厦吧。
首先,地下酒吧——
“草根……草根!”
第一声透着醉酒的慵懒,第二声骤然转厉。
草根吓得一哆嗦:“啊,啊”
“你小子——骗我”金刚涅斜着一双眼,一个指头对着他直颤,“你——喝水,骗我,当酒!”
草根叹息。强被拉出来喝酒,咬牙灌了几杯见那瘟神爷舌头都大了就开始偷偷用水代酒,还真蒙不了他。
你们都骗我……我给你流血,你却用水当酒……骗我……”金刚又灌了一大杯,开始说胡话了。
草根知道不能再由着他了,扳着他的手腕子:“好了好了。你不说有事要说么,怎么只喝不说啊?”
“对,有事……”金刚突然一瞪眼,“你,给我弄一张邀请卡!”
“什么邀请卡啊?”
“师傅诞……”
“你真喝糊涂了金刚,这事儿不归我啊,公关部的没有收到邀请卡?”
“人家送来了,可是……程芊宸,她不让收……”
“宸姐不让收?那她一定有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对!她成气候了,有主意了……谁不知道,她不想干了,兄弟们她不想管了,她跟了姓艾的了!”
草根赶紧按住他,酒吧人虽寥寥,可程芊宸这个名字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忽视的。
“别想瞒我……谁都瞒不了我……”一眼没看住,金刚对着瓶子就咚咚灌。
“哎哎哎——”草根忙得一头是汗,“宸姐什么事不先想着大伙啊,她跟艾启佑走得近,那也是他姓艾的确实有本事。”
“他有本事,我没有?!”金刚一把撩开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嗯?我没有?!”
左邻右舍都开始往这边瞅了。
“早晚,我金刚一个人做笔大买卖,让你们看看,让程芊宸看看,谁才有本事,谁才靠得住!”
‘哗——’,酒瓶狠狠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二楼的室内步行街,却是另一番风光——风光旖旎啊……
艾启佑总能找到机会不动声色地就握住旁边那只纤纤素手——虽然,不到半分钟,那只手也能找个适当的时机自自然然将他甩开。
偶尔的温软盈握已经给了他莫大的满足,这种事,没点耐心怎么行。
说到耐心,艾少爷可算是可圈可点的好楷模了。
陪着女士逛商场,亦步亦趋谨小慎微,时不时的给点参考价值极高的小意见——唯一美中不足的,才高八斗的艾少爷好像方向感和记性都不怎么好,不管走哪个岔道,绕来绕去,总是绕回女性内衣区。
导购小姐好像看准他长了一对桃花眼,什么款式新潮性感**惹火,就介绍什么款。
他那叫一个虚怀若谷不耻下问,时不时就问几句。程芊宸开始好不尴尬,后来干脆站开一些,脸也别到一边去——偶尔转过去看他有完没完,骤然发现他耳听导购小姐推销,一双眼却往自己身上瞄,瞄就瞄吧,喉头还直滚。
程芊宸脸色由红转黑:“回去了。”
再说一下九层餐厅吧。是由一个一个静雅的包厢交错构成。
窗明几净,摆设非常考究。
姜春城点了几样茶点,就将餐牌倒转,客客气气递过去:“二……”
对面的人淡淡道:“姜局长,谈工作,称名衔吧。”
“好吧,肇总。俗话说,‘鲟鱼不过端午’,现在正是吃鱼的好时候。”
“吃饭么,饱肚就行。”
显然,肇总对鲟鱼不感兴趣。
“肇总难得来一次,让他们来道红烩熊蹯膈吧,我记得,老太爷和老爷生前都喜欢这道菜。”
“浪费时间,没有必要。”
显然,肇总对叙旧也不感兴趣。
姜春城只好坐端正了:“肇总约我到这里来……”
“你以为我想到这里来?”肇总冷笑着敲敲一旁的墙壁,“‘祷庇’盖的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
姜春城笑一下,喝茶。
“我问你,‘祷庇’会在师傅诞做生意么?”
“按规矩,这些有黑道背景的行家聚在一起,每年的‘师傅诞’,就是他们交易的幌子。可是,这些年,警方和我们稽查局都查得很严,所以,今年,不好说。”
“姜局长,有什么说什么,不要自吹自擂。”肇总脸冷冷的,开始想自己的事。
程芊宸一步三回头,走出转门要下台阶,想了想还是返回身交代几句。
艾启佑终于等到她坐进来系好安全带,启车,一言不发。开离金碧辉煌的‘祷庇’大厦,刚到一个背静拐角处就停下。
“做什么?”她问。
他把脸一歪凑到她眼前,顺便晃了晃腕子:“二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四舍五入,三下——”
她抿着嘴笑,顿了一顿,还是凑上去,在他脸上轻亲一下。
“还两下呢?”他毫不领情。
她白他一眼不理,口角犹噙笑。
“唉——”他无奈在她脸上狠亲两下充了数。车又启动,“至于那么忙么程总?星期日啊。”
“没办法,草根业务不熟。”
艾启佑嘴里要是有点什么就直接喷了:“草根也有业务了?!”
“替金刚。”程芊宸想起来就心烦,“这个金刚,不知跑到哪里去,一连好几
天不见人,连句交代都没有!”
“他可不像没交代的人。”
程芊宸静了一会儿:“算了,师傅诞的事他气不过,让他歇歇想清楚也好。”
“真打算修身养性了?”艾启佑突然笑嘻嘻问。
“什么?”
他带笑扶着方向盘,不说话。关于师傅诞的事,他是事后耳闻,想来这种事,他们口风向来紧。今年庆典,程芊宸没露面——非但不露面,严禁下属参与。如此决绝,还不是要做个了断?艾启佑心里喜滋滋:“修身养性想嫁人了?”
程芊宸又白他一眼。
车停在‘岛璧’购物广场前。
熙熙攘攘。像无数普普通通的浮世男女,周末忙中偷闲逛逛街,压商场,手牵着手,融入人潮中……
程芊宸突然甩开他的手:“你变态的?又来内衣区?”
“呃……也可以看看睡衣啊……”
“先生——”导购小姐已经熟到一见他眼睛就放亮,“intimissimi‘夜火风情’系列的情趣内衣……”
逛到入夜才回家,他送她到楼下。一路上他就一脸不乐意,暗示几次她都毫无反应无奈他终于嘟囔出来:“每次都去逛,每次什么都不买,难为人家服务那么周到,好意思么你……”
“谁要你每次都去逛的?”她气得简直想笑。
他黑着脸送她到门口,见她丝毫没有礼貌性地邀他上去坐一坐的意思,脸就更黑了。
“我上去了。”她现在心思真的丝毫无暇他顾,“也不知道他们布置的怎么样……草根刚接手,能不能调配好那些保安……”
这般大事周章,当然是有大人物。
星期一早晨。
索英明一直卧病理所当然缺席,除此之外,‘祷庇’自程芊宸而下,所有人一清早全副职装齐齐整整站在台阶下。
“来了来了——”空场早清干净,保安们喘吁吁跑过来。、
果然一排黑色benz开过来,减速,停都不停,直接滑入地下车库。
草根歪歪嘴:“见识了,真会摆臭架子。”
程芊宸看他一眼无声遏制,走向电梯。
大群人跟着她到电梯处等待。
数字从-1到1,门缓缓拉开,站在最前面的是‘祷庇’公关部副经理周莘莘。周小姐对着程芊宸一点头:“程总,这位就是‘天潢’总公司财务部肇总。”
程芊宸顺着她所指,所有人都顺着看过去。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
位高权重大名鼎鼎威震四方业绩赫赫的财务部总监肇祈天居然是个——
女人?!
财务部冯育才拎着一沓文件,摇晃着脑袋从走廊那边过来,几乎跟艾启佑撞在一起才一抬头看到他。
老头子挤出一脸核桃纹:“艾顾问。”
艾启佑带笑点头:“冯老。”
“你才来公司?”
“嗯……上午有点头疼,现在不要紧了。”
“‘天潢’的肇总刚刚离开,可惜,你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艾启佑笑笑:“是么?真不巧。”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虚张声势。”
“不是核查‘祷庇’的账目么?”
“查账那也是有时间有程序的,就算是总公司,也不能说查就查——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再说‘祷庇’又没出什么问题。”
艾启佑想了下:“那就好。”
一路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停住敲门。
程芊宸见是他,眉目舒展一下。
“没什么麻烦吧?”他在她对面坐下。
她没就说话。
“嗯?”他带笑问。
“不好说。”
他站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合上,回身走近来。
时近下班了,人舒缓一些。她淡淡一笑,默契地搭住他伸过来的手,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偎在一起。
“怎么个不好说?”
“表面上,没什么,例行公事问业务主管几句。并没深究。”
“没深究,不好么?”
她将一整天紧绷的情绪逐渐在他怀里放松,任他撩弄她的长发:“听人说肇祈天是霹雳作风,她既然亲自来……雷声大,雨点小,我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
他正心荡神驰,肇祈天什么的都成了浮云路人甲,随口道:“早更,霹不动了。”
“哦?”她却缓缓坐起身,“大伙儿都想不到肇祈天原来是个女人,你一早知道?而且还知道她的年纪?”
“呃——那个,刚冯经理跟我提了两句。”
“你来做什么?”即使一身睡衣的肇祈天照样不怒自威凛然生寒
“那个,那什么……”跟着特助正进来的叶绮织一近她身就浑身毛孔不舒服,“没办法,一个不小心让只小癞皮狗缠住了……”
肇祈天颇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叶绮织马上切入正题:“听说你今天去了‘祷庇’?”
肇祈天根本不屑理会她从何处‘听说’,直截了当:“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叶绮织却长长舒了一口气:“刚路过他们大楼还灯火辉煌呢,被肇总盘查过了还没给铲平了,看来‘祷庇’一时半会儿是倒闭不了了。”
肇祈天极轻微地冷笑一下。
“他们没什么大问题吧?”叶绮织苦于受人死缠,硬着头皮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调调探口风。
“没问题……应收账款一拖几年,坏账准备金是空壳,固定资产合算不清,‘其他’业务利润不明不白……还有,程氏在‘望湖雅筑’的私宅,上次所谓起火的什么老仓库,卓凌已经查过了,采集室内的空气样本分析,那里面根本就是常年空置的……”
肇祈天以及其冰冷的口吻一项一项如数家珍。
叶绮织小心翼翼插嘴:“你查过他们账了?”
“还用查么?随便问几句,已经漏洞百出了。”
“那……那……”
“我现在不查,是这个游戏还不够刺ji。偷税漏税作假帐,一般奸商的鬼蜮伎俩,不值我亲自过问一次。”
叶绮织偷偷吐吐舌头:“我也没
什么重要事,你看这么晚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肇祈天鄙夷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我不管你从哪里‘听说’,你要是将刚刚‘听说’的话再反传回去。查完‘祷庇’,下一个就轮到你‘恒基’。”
扰了睡意,肇祈天干脆靠进椅子里闭目养身。下面的人也只得静静候着。
静了很久,卓凌敲门进来匆匆走到肇祈天身:“姜春城刚打过电话来……”然年就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平静如水的表情终于起了一点变化,肇祈天露出些微笑:“骨头轻就是骨头轻,铤而走险。我就知道,他们是不会安分的。”
卓凌想了一下:“用不用通知三小姐一声,毕竟‘恒基’和‘祷庇’是合作开发一个大项目,多少会受牵连。”
肇祈天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不要多事!就算拖垮十个‘恒基’,我也赔得起!”
程芊宸看见进来的是草根,马上站起身:“怎么样?”
“没消息。”
“黑白两道,都没消息?”
“那些混混们都是包打听,按说最灵通,都说不知道。至于稽查局的几个白道上哥们儿,说是最近有个河面上的大案子,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联络不上。”
程芊宸皱着眉:“去哪儿了呢,都快半个月了……”
“放心吧,又不是漂亮大姑娘,就金刚那个凶神恶煞样,鬼都不劫他。”
程芊宸突然脸se一变,“你说什么河面上的案子?”
“不干咱们事。不知道是哪家的私货出了事,听说数目吓人——这帮人也真是要钱不要命,明知道几个局子都盯死了师傅诞,多亏咱们没掺和。”
程芊宸稍微放下心:“再找人帮忙打听下。”
草根怀里抱满了东西,好容易腾出只手来关门—— 一个不小心,撒了一地。
正咬牙咒骂,艾启佑从后面过来,替他拾起来。
“谢了啊。”他惯常就是吊儿郎当的,“找宸姐来的?一早下班走了。”
“不。找你的。”
“啊?”
艾启佑帮他将大袋小袋放进车里:“去哪里?我送你吧,顺便聊几句。”
“她下个礼拜生日了吧?”开着车,艾启佑问。
“对啊。”
艾启佑笑了笑:“往年都是怎么替她庆祝的?”
“看你送我一程,好心给你提个醒,千万别搞花头。从来都不庆祝的。”
艾启佑转过头,诧异。
“你没看见我拿的东西么?”草根顺手拿出一沓纸来晃晃。
“冥纸?”
“还有香烛元宝呢。”
“这是……”
“赶巧不巧,宸姐生日……正好是干爹忌辰。”
方向盘明显转得慢了。过了一会儿,艾启佑方道:“这么巧……”
“唉——”草根也是会叹气的。
默默无声,有些凝重。
草根闷着声:“干爹生前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吧?”
艾启佑想了想,点头。
“出事那年,货船还在海上没靠岸,稽查局的早就埋伏在码头……”
艾启佑插道:“姜局长?”
“姜春城那时候是个什么他妈的缉私队长,坏事的就是这老小子!”
“程老,是……”
“乱抢打死的。”最后一个字明显有点抖了,草根把脸扭到另一边。半天才转过来:“有火么?”
车窗摇开,不常吸烟的两个人,各点一支。
“当时就死了,死不瞑目,连一个字都没留下。”
“当局的手段那么狠?”
“我干爹好样的!一人两支枪,撂倒十几个……”
“明知不敌,为什么还要拘捕呢?”艾启佑一拧眉头。
草根瞪他一眼,到底有些敬畏的,没蹦脏字儿:“那年……还有不到一礼拜,宸姐的生日,十八岁。干爹答应过,无论如何要赶回来。结果……结果,赶回来了,她生日那天,替干爹发送……”
车静静停了好一会儿。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草根吆喝一声下了车,边拿东西边问,“你上不上去?”
“不上去了。”
“草根阿——”艾启佑突然叫住正往里走的草根,“打火机留给我。”
楼上窗灯昏黄,楼下一点烟火。
草根敲了半天门了,开始烦躁,明明屋里有人的,刚都听到说话了,这会儿没了动静。抬起脚来,要踹门——
正好佣人从里面开了门。
“你干嘛呢宸姐……”草根抱着香烛纸马往里走,看到她的脸色硬生生把后面的抱怨憋回去,“怎么了?”
程芊宸的手还放在电话筒上,该是刚刚挂断不久,脸色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宸姐……”
“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着了啊?!”
草根决定她要是三秒钟再不答话他就冲下楼去求救,那个人应该没走远。
“‘腾跃’集团的一艘货轮在河面上被稽查局截住了。”
“啊。”草根张着眼等下文。
“那批货,据估计价值几千万。货主……是金刚。”
“嗯——”索英明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小盅,陶醉地眯起了眼,“五八年的陈酿,果然非同一般。”
芸姐趁他看不见,白了一眼,开始给酒瓶子包装。
“小心点,小心点。”索英明睁开了眼睛,“这值多少钱呢,你知道么?”
“我就不明白了,出事的是程芊宸的人,你用得着花钱出力替她送人情么?送也就罢了,钱也要自己掏腰包?还是——”芸姐搭住他肩膀,飞一个媚眼儿,“程芊宸那个千娇百媚的小模样儿,索总裁存了什么别的心啊……”
索英明小心翼翼检查着酒的包装,“你懂个什么!出事的是她,麻烦的是我!”
“我们有什么麻烦阿?上回肇祈天派来探病的人,不是挺客气的么。”
“肇祈天……哼哼。”索英明拨开芸姐搭着的手站起来,“明着,是冲着程芊宸——程芊宸能有多大分量?牵一发而动全身,女人的这点
儿伎俩!她想对付的,是‘祷庇’——‘祷庇’是谁的啊?我!”
芸姐也有点担心了:“这么说,赶紧找人把东西给送出去?送这个有用么?人家都是从国外带些洋玩意儿回来,咱们是把国货往外送。”
“投其所好嘛。而且,人离乡贱,物离乡贵。”
“没有邀请卡,怎么出席的师傅诞?怎么跟腾跃集团挂上钩?”程芊宸把眉头越皱越紧,“那么大批货,他哪来的本钱?”
大伙面面相觑,有人说:“就凭金刚这么多年的江湖地位,威望,也许,从哪里弄到的邀请卡……”
程芊宸一口打断:“不可能。师傅诞非比寻常,邀请卡只送给各家的当家人。”
草根脸色一直阴晴不定:“宸姐,我……”
“怎么?”
“我……金刚曾经让我帮他去弄邀请卡!”
程芊宸脸色大变,厉声道:“为什么不早说?!你帮他了?”
“没有啊,没有!”
“真的没有?说!”
草根少见她如此急怒,有点害怕了,四下张望——眼下就是程骁的忌辰,角落里放着新漆的神主位。他扑通就跪在前面:“我敢对着干爹发誓,我再混,没混到这份儿上,真不是我!”
程芊宸逐渐舒了舒气,刚想让他起来,齐小姐门都没敲就闯进来:“程总,肇祈天来了,要见你!”
缓冲99%……连通了,屏幕上出现一张宽敞的红木大班台,桌后皮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身正装的索英明恭恭敬敬对着摄像头一躬身:“牛总裁。”
“索兄,请坐。”屏幕里的中年人略点头算作招呼。
索英明正襟而坐。
“看索兄的气色,哪里像个病人。”
索英明紧了紧齐整的西服领:“跟总裁视频,怎么也不能太失礼了啊。”
两个人一起笑了。
“那瓶酒,我收到了,果然是好酒,索兄太客气了。”
“要的,要的。礼数不周全,总裁见怪,查我呀。”
“哦?”屏幕上牛充栋微微笑。
“二小姐,不是总裁派下来的钦差大人么?”
牛充栋扶扶眼镜笑而未语。
索英明摇头赞叹:“二小姐路数不简单呐,风驰电掣——双车挫、拔簧马,只怕,还有一记马后炮。”
“还是索兄的手段高,任她挂马飞象,只凭一招。”
“什么?”
“舍卒保车。”
停了一会儿,两个人又一齐笑了。
“毕竟是淇澄的妹妹,我这个当姐夫的也不好做人。”
“有总裁这句话,我这心宽多了。”
“索兄这一病,病得好,避其利害。按说凭我这小姨子,放在现在的位置,是有点屈才了。可是哪能那么顺心如意?偏就要打打她的威风。不服不忿,让她闹去,查查陈年旧帐撤几个头头,风头也出了气也出了,我这个总裁才好出来打圆场。”
“那是,那是。”索英明连点头,“要说,这帮女人争个什么,再争,翻得出总裁的五指山?‘天潢’,还是总裁当家的。”
“当家……”牛充栋感慨起来,“牛耕田,马食谷,女婿,再怎么也是外人,人家还有个三代单传的独生子呢。”
“哪儿的话呢。说起来,单单没见过这位四少爷,神秘的很呐。”
“有什么好见,天底下的纨绔子弟,还不都是一个样么。”
“肇祈天带了一群人——还有外国人。立等见你。”冷静如齐小姐,也有些见汗了,“怎么办?”
程芊宸细细攥着拳,将牙一咬:“走,出去见她!”
现在都开始上班了,大家都会忙,不像放假时那么有时间啦,帮忙转一下,嘿嘿,两章一起贴~~
“高级审计师陆仲勋,高级会计师章华研,高级会计师孟宇,顾问助理marius和vicent。”卓凌一一介绍。
程芊宸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肇总,‘祷庇’是下属的子公司,有关总公司财务部的人员构成,就没有必要了解太多了吧?”
肇祈天硬邦邦:“财务部现在要对‘祷庇’的账目进行审核,希望程总配合。”
事发的急,会议室的门敞着,‘祷庇’的员工们推推挤挤聚在走廊里,交头接耳。
“总公司的安排,我们从来都配合。春秋两季结账报表,也是总公司历来的规矩。春季已过,秋季不到,请问肇总现在查得是什么帐?”
“谁定的规矩,谁就改得。”
草根早就火了,压不住:“你们他妈的还讲不讲理!”
“住口!”程芊宸厉声断喝,重又朝向肇祈天,“‘祷庇’虽然是由‘天潢’绝对控股,但是相对独立运营,自负盈亏,肇总这样做,不是毁坏‘祷庇’的名誉么?”
肇祈天一声冷笑:“‘祷庇’,还有名誉么?”
草根忍不住了,夺门而出,朝着外面义愤的众人一挥手:“都跟我走。”
刚到一个拐角,有人拽了他一把。
“你?”草根看了一眼艾启佑,甩开他,“别挡我!”
“上次的冥纸之类,还有没有?”艾启佑又拽住他
草根诧异地看看他:“这节骨眼儿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仓储室。
草根打开柜子翻:“纸钱纸马都有,干什么?”
艾启佑一眼看到桌上的新漆牌位。
“喂——”草根推他。
艾启佑却瞄向雪白的落地窗帘,走过去,‘撕拉——’一把,扯下半边。
程芊宸逐渐沉下脸:“肇总,无缘无故查帐,是你无理,我若让你查,是我无能。这么大一家企业,这么多的员工,索总裁不在,我就做得了主。”
先礼不成,转而后兵。呼一下围上一群人。
肇祈天反而渐渐笑了:“‘祷庇’果然名不虚传,终于露峥嵘了。”
程芊宸还沉得住气:“肇总,大家只想请你给个说法。”
“‘祷庇’保安部主管金刚在河上被截,货船上的建材价值上亿,总公司怀疑,‘祷庇’经营不法走私——这个,算不算一个说法?”
程芊宸心里咯
咯噔一下,撑着:“道听途说,肇总不该轻信。”
“道听途说……呵——”肇祈天从助手手中接过手机,“这个是稽查局局长姜春城的私人号码,程总要不要亲自向他核实?”
程芊宸暗暗心惊——小看了肇祈天……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肇祈天抱臂执着手机,“姜局长要是接到电话,一定会以为我有什么麻烦,不妨告诉你,有两个稽查分队,就正在楼下等着我的消息。”
一下子,气势汹汹的‘祷庇’员工都懵了。
“啊呜呜呜呜——”
所有人都被突来的夸张哭声惊动,往门外看——
好家伙,哪来一群披麻戴孝的?周身围着白布,草根打头,怀里还抱个灵位。
“耍猴戏?”肇祈天更加鄙夷。
程芊宸脸上都挂不住了:“草根,你做什么?”
草根却直冲着肇祈天过来:“我告诉你,过两天就是我干爹——程总先父的生忌,我们一连做七天,和尚道士都请了!居丧不讨账,传统规矩多半你们这种假洋鬼子也不懂,不妨问问你们家先人,懂不懂!”
程芊宸刚要喝止,却看肇祈天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便忍住没做声。
居丧期间不能讨债,要账,老规矩了。
卓凌由不得凑过来低声:“太老爷,老爷,生前三令五申……只是,真有这么巧?”
“好了!”冷若冰霜的肇祈天终于也有了一丝烦躁,“这种伎俩来骗谁?要是程骁的忌辰,程芊宸为什么不戴孝?”
“只可惜,宸姐是女儿,只好由我这个‘干’儿子代劳。”草根今天出奇地伶牙俐齿,“想必令尊仙游那会儿,也没轮到肇总您披麻戴孝吧?”
肇祈天气结,忍了半天,自持身份,只对着程芊宸:“程总,你们做七天,我便等七天。这种拙劣把戏,咱们走着瞧!”
人走了,草根差点儿吓瘫过去:“宸姐,我没又给你惹祸吧?”
“不,你做得很好。”程芊宸沉思着,“人家的家事,你怎么知道?”
“我……咳,我哪儿知道啊,瞎蒙的呗。”
“程总,小姐——”下属们都过来,“就一周,能做得了什么啊?”
“一周……能做很多事了。”程芊宸喃喃自语,“你们先都出去。”
留下的全是心腹。
程芊宸吩咐道:“马上联系刘律师杜律师,无论花多少钱,先把金刚保释出来。”
“是,马上。”
“另外,找门路,道上的,哪怕是人贩子蛇头,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把金刚安全送走。”
“这……小姐,现在可是风头……”
“快去!”
“等一等。”门开着,艾启佑走进来,正要出去的人站住。
“你……”程芊宸有些诧异。
“你们吵出这么天大的动静,还要瞒我一个人么?”
“不是有心瞒你……”程芊宸蹙蹙眉,却说不出什么。
艾启佑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对着那两个奉了命正要出去办事的人:“先去找律师,交保金,把人保释出来,其他的事,缓一缓。”
虽然,他在这件公司并没有什么实权高位,虽然,他和程总的种种传闻也只是捕风捉影,可是有那么一种人,不用疾言厉色,自有一股慑人气度。两个办事的人互相看了看,又看看程芊宸,答道:“知道了。”
便出去。
艾启佑走到程芊宸对面:“送金刚偷渡出境,我不赞同。”
程芊宸一直沉脸皱着眉,没说话。
“事情未到绝境,不一定要用这么激烈,这么危险的方法。”艾启佑又道。
“不到绝境……人赃并获,天大的数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就算官司输了,判刑,罪不至死。”
“让金刚服刑,比让他死更难受。”
“人家在暗,你在明。公司的事,金刚的事,你腹背受敌。”
“哼哼,兽困则噬,我,我们,豁得出去。”
‘我们’两个字将隔案而对的两个人一下子划为两边,他,不属于‘他们’。艾启佑暗自叹息,稳着语气:“芊宸,听我说,这个时候,最要冷静的就是你。当年,不是拘捕顽抗,你父亲不会死……”
“你——”一下子就揭开了最深最疼的那道疤,程芊宸变色,“你不要再说下去!”
“也许,坐牢,服刑。可是毕竟人活着。你想想,当年,你是宁愿做一个刑犯的女儿,还是一个失怙的孤女……”
“我的事,不要你来管!”
痛愤交加,到底冲出这么一句。
彻底没了声音,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草根一直在一边眼巴巴一口接着一口吞口水:“这……你们两个……呃,这是……何必呢……”
“小姐!”刚出去的那两个人匆匆地又进来,后头竟还跟着两个人。
程芊宸绕过艾启佑:“你们没去找律师?”
“不用找了,金刚已经被人保出来了。”
“什么?”程芊宸才注意到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李峰和贺强——金刚最得力的左右手。
“程总!”两人不等程芊宸发问就自发自觉走过来,一脸沮丧相。
“你们和金刚一起?到底怎么回事?谁保释你们出来?金刚呢?”
“腾跃集团主席,杜疤爷。金刚哥被疤爷请走了。让我们俩回来带个信。”
杜疤,河面一霸,没什么深交。
程芊宸越发气急:“他?为什么?”
“程总,你消消气。运这批货,金刚哥不是为自己,都是为了大伙儿。他早说了,运到北方一转手,是暴利——下家都找好了,赚了钱大伙儿都吃红,要是万一……出了事,他一个人担下。”
程芊宸强忍着气:“他哪来的本钱?”
“没有本钱啊。货源是‘腾跃’的,船也是‘腾跃’的。疤爷讲义气,答应金刚哥赊账,空手套,卖出货才还钱。”
那种熟悉的偏头疼又钻心地袭来,程芊宸咬着牙:“多少利?”
“老规矩,九出十三归。”
程芊宸捏
紧了拳头,缓缓放在桌面上,隔了一会儿,方低声道:“草根,请冯叔陈叔他们都过来。”
“什么‘请’去?根本就是扣人不放!”冯老头发火了。
“九出十三归……高利贷啊,金刚糊涂啊。”陈老头直摇头。
“再高的利,也要还。”程芊宸沉着声,“我请大家过来,就是商量一下,欠‘腾跃’的钱,要怎么还?”
大家面面相觑一会儿:“大小姐,你做主,我们都听你的。”
“这么大笔钱,不是还不了,只是,如果用公司的名义,用公款填,整个‘祷庇’都会牵连进这起走私案。到时候,涉嫌的,就不止金刚一个人,也不止我程芊宸一个人。”
“不能用公数填!”马上有人回应。
“不用公数,到哪儿去凑这么多钱?”又有人质疑。
内线突然响起,齐小姐转道:“程总,‘腾跃’的杜先生。”
“接进来。”程芊宸不多语,按下免提。
所有人都凑近些。
“程总,你好。”
“疤爷,金刚的事,多谢关照。”
“好说。这点江湖道义,老杜还是懂的。”
“关于金刚欠下的帐……”
“程总,快人快语,老杜肯赊账给金刚,一是因为利高,下家他都已联系妥。二是因为他金刚,你程总在这行、在江湖素来的口碑。”
“过奖。”
“可是谁也想不到,船被截到江面上——船,老杜我认倒霉,可是货被缴了,金刚的资产被冻结,老杜只想问一句,赊下的帐,谁来还?”
“疤爷请放心,金刚是‘祷庇’的人,有我程芊宸一天在,绝不会赖你的帐。”
“有程总这句话老杜就放心了,不多打搅,金刚在我这里,你们也大可放心。”
电话里是盲音。
静了半饷,冯育才道:“芊宸啊,我们回去都想想办法。你也别太愁。砸锅卖铁,也得把人赎出来了。”
程芊宸心如石堵,勉强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出去了,艾启佑站起身,看她一眼——她倔强地不肯看他。他随着旁人走出去。
电话拨通。
“大姐——”艾启佑叫了一声,“我想向你借一笔钱。”
罗淇澄轻轻一笑:“你的信用卡并没过期啊,还用向我借?”
“是一笔大数目。”
“多少?”
艾启佑报了一个数字。
罗淇澄并没太惊讶:“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如果你肯借给我,我可以向你解释。”
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她在想。
“什么时候用?”
“越快越好。”
“这么大款项,我得要和你姐夫商量一下。”
“好,我等你们消息。”
挂上电话,艾启佑有些怅然——瞧瞧,人家女人多好,什么事,知道和男人商量一下……
艾启佑的车在程芊宸住处的楼前停下。
这处有着阁楼和小花园的du立跃层小洋楼,也是程骁生前购置。程芊宸和草根都是在这里长大。
一下车,艾启佑就看见草根拄着下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怎么了?”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死相,艾启佑笑着问。
“你没看见么?无家可归了,就要睡马路了!”草根朝里瞥了眼。
门是掩着的,屋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艾启佑直接走进去。
程芊宸看是他,没说什么。
有两个正在四处看的陌生人。
“嗯,房子保养得还可以,格局也不错。只不过,毕竟是老楼了,地方又有些偏,价格上……”
程芊宸心平气和的:“这间房子居住面积在150平以上,有花园,有阁楼。这一区环境也很好,安全,安静,交通便利,300万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显然那两个人还不是很满意:“程小姐这么着急出手,不会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吧?如果程小姐可以再让个……”
艾启佑已经搞清状况,带笑走过去:“程小姐。”
程芊宸看了他一眼:“你……”
“我姓艾,约好来看房的啊。”不等她说话,便环视一周,“嗯,明厅中居,不错嘛。”又朝着房门走去,“大门为气口,纳气旺则吉,不错,不错。三百万是吧?我买了。我们这就去办一下手续?”
那两位看房的大眼瞪小眼——谁啊凭空杀出这么一位?
两人赶紧抢道:“程小姐,这就不对了,我们交易在先……”
程芊宸道:“张先生同意这个价格了?”
“我……”
突然那边艾启佑又咋呼起来:“呀——”正推开一面窗向外望,“有喷泉!明堂聚水,气旺财旺。”
“三百万就三百万!我马上给你开支票!”张先生向上衣兜里摸去。
程芊宸抿住要弯起的嘴角。
“起码要再加个十万,我要了!”艾启佑也开始掏衣兜。
张先生一下子急了,刷刷写好支票就塞给程芊宸:“程小姐,就这么定了啊!”
“三百一十万,我要了。”艾启佑唯恐天下不乱。
“好!加十万就加十万!我补给你……”张先生的心在滴血阿。
恰逢周六,正好有一队婚车经过窗外,缓缓围成半弧状。
“玉带拦腰!”艾启佑惊呼,“这房子风水实在是太好了,三百五十万,我要定了!”
“你——”张先生的脸已经憋成猪肝se,“你们——你们早合计好了蒙我的钱是不是,这房子,我——”一咬牙,“我不要了!”
张先生一把抢过程芊宸手中的支票几下撕碎了,拉了同伴气急败坏冲了出去。
门外草根再也憋不住了,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程芊宸瞪向艾启佑,“你添什么乱啊!”
艾启佑一本正经的:“怎么了?他买我不能买么?”说着转身就回到车上,写了张支票撕下来,“三百五十万,喏。”
几百万么,还是拿得出来的,幸好幸好
……
程芊宸瞪了他一会儿,眼神渐渐转缓,不再看向他,怔怔地,看着地面,缓缓坐在沙发上。
艾启佑坐在她身边:“芊宸,你心里舍不得的,是不是?”
“是啊是啊!”草根忙帮腔,马上意识到,“那个……嘿嘿,你们该干嘛干嘛,我看不见哈,看不见……”说着脸扭到另一侧,吹着口哨望风景。
艾启佑将手轻轻罩在她的手上:“舍不得,就不要卖,舍得了,就卖给我。”
程芊宸冰凉的手在他的手中僵持了一会儿,渐渐柔软,反握一握他。
“就算将老宅子也卖了,也远远凑不上这个数。”
“还有我。”他把她的手紧了又紧。
她看着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杯水车薪,心领了……
隔了一会儿,她又转过头去看着地面:“你……昨天,生气了没有……”
“都记着呢,秋后算账……”他把脸凑近她的脸。
忧愁暂远,只有温存。
他轻一拉,她轻靠在他怀里。
草根抱着一堆东西目不斜视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刮过:“我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我给干爹摆果子。”
两人站起身,走到灵位前。
“干爹的正日子啊,差点儿连窝都让人端了。”草根飞快擦神龛,抱怨两句,“时辰不到呢,我看着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
“芊宸,出去走走好不好?散散心,宽缓一下,也许能有新的想法。”艾启佑见她对着父亲灵位满脸歉疚,劝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略点点头
路两旁是两排高大笔直的棕树,错落交织的枝桠筛过午后充沛的阳光,细细碎碎的。
两个人都低着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踩着路上的树影。
“你真的会看风水么?”她问道。
“嗯……在书上看过一点儿。”
“那你会不会看相的?”她转向他,撩起额前的碎发,一张素素净净的脸朝向他。
“嗯?”
“你看我,是不是……父母缘薄?”
她放下头发,低着头,继续追索那一地的斑驳。
他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
“我还不记事呢,妈就没了。我爸生怕我受半点委屈,宁可孤身一个人,可是,后来……”
他握了握她的手,往事伤心,何必再提……
“这么多年,跟着我一起过来的,是那些没血缘的叔伯、兄弟。”
艾启佑点了点头:“‘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对于金刚,他所做的一切……我可以不认可,不理会,但是不可以当做不知道。”
“所以你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帮他重获自由?”
“对。不惜任何。”
过了一会儿,她的口气柔缓了:“启佑……他——他们,和你,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对他们,我义不容辞。”
“我呢?”
“你……”她渐渐扬起低着的脸。
他也正俯脸看她。
她踮了脚尖儿,缓缓环住他的脖子。
他双臂一收紧紧揽住她。
风吹叶动,渐深渐远的幽曲小径,远成了最静谧的背景画。
空气逐渐湿润。
“这里离海真近。”他朝着海风仰起脸。
“我爸最喜欢海,就在海边买下房子。”
险些刚刚就卖与他人。
“芊宸……不到最后,也许就有转机。”
她自顾迎着海风走上去。
他跟上她。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去找过索英明。”她背对他道。
结果可想而知,他什么都没问。
“连他人也没见到。说是听从医嘱,转去一个高山疗养院。”她笑,自嘲。
“芊宸——”他叫她一声,然后什么也没说。
就在她以为他无话可说时,却突然冒出惊天一句。
“我们生个孩子吧。”
她怔怔看着他。
“要是生个男孩儿,我就把他卖了,一定能能卖个好价钱,解决眼下的困难。”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哧地笑出来。
“真的!”
“好了别闹了。”她静了一会儿,“冯叔跟我谈过了,实在凑不到钱,就只有用公司的名义还债,到时候,他这个财务主管和我担下全责,不会累及他人。”
“你真打算这么做?”
“这已经是负面影响最小的办法了。难得冯叔仗义。”
他没说话。
喧天的水声和孤鹜的海鸥叫声中,两个人背靠背坐在无垠的沙滩上,各怀心事。
突然,手机ring响起。
背对她,掏出来看,他的心突突跳起来,屏幕上显示,‘罗刹婆’。
因为她就靠着他的背,他尽量用手捂住手机,用平常的语调说:“喂——”
“一点都不ji动么?”电话那边的人笑了,倒是很了解他。
“唔……”
“‘天潢’的事,向来是你姐夫做主,他同意用公司的名义将资金拨给你。”
艾启佑没说话。
“不高兴?”
“这么痛快,有下文吧?”
看来这个弟弟也算了解她。
“好吧,条件就是,你现在马上回家,回‘天潢’。并且以后半年之内,不可以擅自离开。”
“原因呢?”
“原因就是,‘天潢’是家族的产业,你是家中的du子。”
“我当然知道,可是为什么突然要这样急?”
“‘天潢’投入巨资角逐下一届的‘金块奖’,亚洲赛区的预选期限就在下个月底。这些你不清楚的?还要问我,为什么这样急?”
“太抬举我了,又不少我一个人。”
“怎么会一样?你若能获奖,不单是‘天潢’的成就,更是家族的荣誉。”
“没有别的选择么?”
罗淇澄的声音依旧和顺,却毋庸置疑:“是。”
电话两端暂时都没有声音。
艾启佑同样毋庸置疑:“我不同意。”
“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电话结束。
好一会儿的安静。
程芊宸用背轻撞了撞他:“是谁?有要紧事么?”
“一个卖保险的。”
他调整了下失落的神情,转过身去,一只手臂从后面搂住她:“想什么呢这么半天?”
“在想……我爸。他出事的海域,离这里不远……”
艾启佑将两只手都环住她。
“都说‘死不瞑目’,我爸他连嘴都合不上……一句话也没留下,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海鸥呀呀呀呀的拍着翅膀,退却的潮水澄出一片细沙。
“走——”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拉起她。
“做什么?”
“去听你爸爸想说的话。”
“启佑……”她被他拽着在这没边没际的沙滩上跑,“你要做什么呀?”
“你没听过,海螺会传递亲人的声音么?”
前面就是一个租船的海港景点。以广招徕,游艇都装成龙船,一条条威武地泊在港口,画漆添彩的,很是有模有样。
艾启佑去买了船票就跑回来:“我们出海,找海螺。”
她却有些出神,定定望着描龙画凤的游船。
“走啊。”一只船满员就要开了,他拉她。
“码头上的游客请快一点。”船上的工作人员拿着扬声器催促了。
他一跃跳上船,向她招手:“快来啊。”
水风浦云,龙旗招展。他颀身du立甲板之上。
客路青山,行舟绿水,但觉前尘往事眼前一晃……
“不。”她脱口而出。
“芊宸?”
她看着他,茫然若失。
“快过来。”他已拉住她。
“不!”说不上什么缘由,她猛地向后一挣。
汽笛响了。
艾启佑在最后一秒跳了下来,迸了一身水花:“怎么了?”
“没什么……我……”她喃喃道,“我也说不清……就是不想……”
从不曾有的,这般任性,这般执拗。
她的任性,在他心里,珍惜如宝。
不想就不想,哪要什么原由?
“好。”他向后倒退两步,走到码头高高的边沿。
‘扑通——’
她反应过来:“启佑——”
他一个猛子扎下半天才浮上来,甩甩脑袋。
“你快上来啊!这么浅的海,哪来的海螺?”
他喘匀了,又一下扎进去。
……
一只se彩斑斓的海螺举出水面,他擦把脸——满脸笑。
“好了快点上来。”
游人们都惊讶地从这一男一女身边经过。
他**地就坐在台阶上:“你听啊。”
“你当我是孩子啊,海螺面的声音是……”她突然抿住了嘴,长久以来——小心翼翼,如奉至宝,他不是当她孩子一般地宠么?
“嗯。真的有声音。”她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耳朵上。
“说什么?”他问。
“唔……听不大清。”
“我来听。”他一本正经听了半天,“听到了。”
“什么?”
“你爸爸对你说——”他忍不住笑了,“二十八了,愁嫁了!”
橙红瑰紫的晚霞点染着天边,她低着头摇了摇他们扯在一起的手:“都怪你,时辰都误了。”
“你爸爸心里,没什么比令你开心更让他欣慰。”
他们在楼下站了一会。
“我回去了。”她柔声说。
他恋恋不舍放开她的手。
“芊宸,什么时候去见‘腾跃’江疤爷?”
现实仍旧横在眼前。
她脸se变了变:“明天。”
艾启佑坐进车里,掏出电话。
“喂,大姐。”
“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罗淇澄声音一如既往。
“不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先和你打声招呼。”
“说吧。”
“我想买掉我手中‘天潢’百分之一的股票。”
“你知不知道,‘天潢’百分之一的股份是怎样一个概念?”罗淇澄总算还能稳住语气。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应该足以解决我眼下的困难。”
“祖父、父亲的遗嘱里都提到,每一个嫡系子孙,绝不允许将手中的股份卖给外人。”
“我不想卖给外人,我想卖给你。”
罗淇澄彻底无语。
“以低于市价百分之十五的价格,怎么样,大姐?”
“你……”
“如果大姐不想要,我只有向外抛售,同样是低于市价百分之十五。”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还是和姐夫商量一下吧?”
“好——”这个字明显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明天是周日,我也不想周一开盘的时候,‘天潢’有什么波动——虽然这点风波算不了什么,可是大姐姐夫这么爱面子,宜静不宜动。”
“我会尽快给你回复。”
艾启佑独自坐了一会儿,开车回家。洗澡换了干衣服,电话便打过来——叶小三。他闷了一天的心情顿时一松。
反正还没吃晚饭,便约了一道出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哗啦哗啦哗啦啦’
他回过头去,叶三小姐已经风姿绰约地扭了过来,‘啪啦——’一个大钥匙环丢在桌面上,足能有几十把钥匙。
“什么时候改行做仓库管理员了?”算是打招呼。
“没良心的——”一个媚眼丢过来,叶绮织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扒拉一下,一大堆钥匙分成两边,“这边是车,宝马、保时捷、兰博基尼……哎呀太多了记不清了,这边是房子。要现钱没有啊,别说姐姐不帮你。”
他忍俊不禁:“让你平时乱花钱,现在想美就英雄都不行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