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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遇白引着两人在榻榻米上的矮几旁坐下, 他从容地点了檀香, 在檀香安神的气味中,缓声问:

    “姑娘的名字怎么读?”

    般若回道:“我爷爷给我取名的时候, 是从《心经》中截取的字, 按理说该读bore,但平常人都会读错, 因此,时间久了, 就按照普通的读音来了。”

    霍遇白那双狭长的深眸,在烟雾缭绕中,微微眯着。

    “是个好名字。”

    他声音低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大提琴的音符划过, 般若听着,总觉得耳朵有些痒。

    赵明远听了, 笑嘻嘻说:“那是,大师的名字非常特别,不说是最特殊的, 但听了以后绝对不忘记。”

    般若很认真地点头, “这倒是实话, 我28岁那年,在外地遇见几个幼儿园同学,他们都能认出我。”

    话音刚落,见赵明远一脸怪异地盯着自己,她适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我的意思是,我的同学们都记得我。”

    见赵明远没再深究,她心里偷偷喘了口气,正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再犯类似的错误,头一偏,却见霍遇白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正不着痕迹地盯着自己。

    般若身子一僵。

    好在赵明远急切地说:“大师,快把你的宫盌拿出来给二爷看看。”

    般若点点头,她从塑料袋中拿出那个青花缠枝秋葵纹宫盌,放在矮几上。

    霍遇白扫了眼塑料袋,又不可察觉地坐正了身子。

    他姿态优雅地抬起那双细长、骨节匀称,完美得似乎只有手模才拥有的手,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

    般若收回视线,低头喝茶。

    霍遇白拿起宫盌,走到特质的黑色灯箱旁,反复看了许久,终于,他放下宫盌,摘下手套,沉声说:

    “弧壁圆滑,口沿微撇,隽秀蕴藉,犹如华葩半开,臻埏埴之巅。淡蓝宜漫抹,浓青善勒骨。外壁巧绘秋葵连枝,蜿蜒曲回,四美竞妍,柔瓣散舒,幽芳怒绽。嫩叶有芒掩映花间,新蕾无意独伫媖娴。盌心团花框双圈,葵瓣旋卷而发。内壁环饰连枝秋葵,与外壁类同,然姿影稍异,更添意趣。盌沿里外、足上各缀弦线二道。通体罩施釉料,透亮若脂,润泽如玉。”他又把宫盌倒过来,把底呈现给二人,“器底署青花二行六字双圈楷款。”

    末了,霍遇白下了结论:“确实是明成化的东西。”

    “是真品?”赵明远似乎比般若还激动,他就说,他虽然工夫比霍遇白差远了,但还是有点眼力。

    如果这宫盌是真品,那真是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将近一个亿的价格,如此,这般若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机遇,既是料事如神的算命大师,又是坐拥亿元身家的富人,可以说,这姑娘的际遇实在太过传奇,传奇得足够拍部电视剧了。

    霍遇白点头道:“是真品,这个青花缠枝秋葵纹宫盌应该是宫里出来的东西,现如今这样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按照今年的行情来说,拍卖价大概在一个亿左右。”

    赵明远比般若还激动,他兴奋地说:“大师,咱们二爷的工夫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他要说是真品,就跟给东西盖了戳一样,保准你错不了!”

    般若听完,没多大波动,“跟我估计的差不多。”

    “那姑娘打算卖吗?”霍遇白问。

    般若摇摇头,如今的她想要赚钱并不是难事,人生在世,钱只要够用就行,这种宫盌很少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不打算卖。”

    霍遇白没有勉强,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般若,“如果姑娘改变主意,不妨考虑一下我。”

    般若看向名片,疑惑地抬起头。

    “不瞒姑娘说,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见到姑娘了。”

    “嗯?”

    “古董街,古琅轩。那家古董店是我们霍家祖上传下来的,我在那里见过姑娘。”霍遇白语气平缓。

    般若应了声,难不成昨天自己感觉到的注视,就是来自霍遇白的?

    “我昨天确实去过那里,帮朋友家卖一件小古董。”

    霍遇白想到昨日自己第一次见她,就有了结交之意,那时候是因为惜才,觉得她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眼力,实在是不可多得,没想到才过了一天,自己又一次见到她,这一次她更让自己吃惊,拿来这个价值连城的宫盌,却带着一种玩票的性质。

    赵明远闻言,则想到昨天的事情,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般若昨天不去古董街,也就压根遇不到自己,那现在的他,估计正躺在医院,搞不好还是停尸房。

    “阿弥陀佛!”赵明远帮腔:“霍家在古董界是很有地位的,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你如果考虑卖的话,不妨就卖给二爷,好歹二爷不是那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不至于把这等宝物卖到国外去。”

    “如果我改变主意,我一定卖给二爷。”般若保证。

    赵明远想起昨天般若搬着的花瓶,疑惑:“不对啊,昨天我看那花瓶,似乎是在小摊上买的,那这宫盌你怎么得来的?难不成是捡漏捡来的?不是吧?”

    他笑呵呵说着,明显是在开玩笑,可见般若没有否认,不由正色,开始认真起来。

    “不是吧?大师?真是捡漏得来的?快告诉我,这共宫盌你是多少钱买的?”

    般若以手做出八十八的手势。

    “八百八十万?”赵明远猜。

    般若摇头。

    “不是吧?才八十八万?那你真是捡了个大漏啊!”赵明远感叹。

    般若依旧摇头。

    “不可能才八千八百八吧?”赵明远觉得人生玄幻了。

    他真不想再见般若摇头了,否则他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我靠!不是吧?”见她又摇头,赵明远已经没信心猜下去了。“大师,你直说吧!到底多少钱买的!”

    般若语气平静地说:“你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是我在古董街的小摊上买的,只花了八十八元钱!”

    “八十八?”赵明远蹭地一下跳了起来,“你你你……”他指着般若,简直有点想撞墙。

    自己拼死拼活也没赚一个亿,别的不说,就他们赵家这么多年,累积的资产也不过那点,可她,花八十八块钱买的东西,几乎赚了一

    个亿!!!

    谁来告诉他,这翻了多少倍?他数学不好,这是真的!

    饶是霍遇白,听到这里,也没掩饰眼里的惊讶。

    “看来是姑娘跟这宫盌有缘。”

    人生在世,果然是各人有各人的际遇。

    片刻的震惊后,他恢复如常,显然是看不过去般若手里的塑料袋了,霍遇白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古木盒子,小心地将宫盌处理干净,这才放了进去。

    “姑娘,不拘小节是好事,但对待古物还是得小心点,毕竟这等级别的古董值得你悉心对待。”

    般若脸一热,她确实没把这东西当回事,但她自己的东西,她想怎样就怎样,不是么?

    赵明远不停点头:

    “大师拎着那塑料袋每动一下,都看得我心惊胆战的,要知道,一旦碰碎了一点,哪怕就是一粒米那么点,这宫盌的价值都会大大减损。”

    他继续说:“遇白,你可知道我差点就没命来见你了。”

    “哦?”

    “昨天我在街边打电话,差点被货车撞死。”见霍遇白把视线微微移向自己,赵明远绘声绘色地把昨天的事情讲了出来。

    临了,说:“你说般若姑娘是不是大师?要我说,圈子里推崇的那几位大师,竟一位也比不上般若。”

    霍遇白听了,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明远摆明了不想放过般若,他饶有兴致地说:“大师,我最近生意上遇到点困难,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看怎么化解比较好。”

    般若闻言,这才抬起头,细细相看这人的面相。

    只见赵明远此人,命宫在两眉之间山根之上,此宫最宜丰隆平满,若再加上五岳朝归、三停平满,则可永保平生显达,在五月中,中岳为尊,须高而隆,兼得东西两岳相朝为吉……当然,只有五岳之高俊,而无水则不秀,因此四渎要深藏清洁,方为贵相,而赵明远这些都具备。

    再见他的五星、六曜、三才、三停,均为正格,是非常富贵的面相。

    然而,这一切都要等他度过28岁的劫难后才行,般若掐指一算,发现他在28岁那年,有一场很大的灾难,这场灾难若是无法化解,那他后半生的富贵就与他无缘,会有别人替他来享用。

    般若抬头问:“你今年28?”

    “哎呀!大师!你真是神了!”赵明远十分兴奋,“快说,我生意上遇到的坎能不能跨过去?”

    般若把算命的结果又说了一遍,赵明远起初听着很开心,当听到般若说,如果度不过28岁这样的劫难,那后半辈子的富贵会有人替他来享用,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师,那是什么意思?”

    般若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问:“赵明远,你命中本该无兄弟姐妹,但你兄弟宫隐隐发红……”

    赵明远脸色一白,“难不成是他?”

    他本是赵家的独苗,母亲自生他以后,就再也没能生出孩子,谁知父亲前几年领了一个男孩回家,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那男孩只比他小几岁,也就是说,父亲瞒了家里二十多年。

    霍遇白倒是没一点惊讶,他眼眉低垂,缓缓喝茶。

    “明远,我早就提醒过你。”

    赵明远眼里迸发出一股狠厉,“当初我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没太为难他,想着虽然有人跟我分家产,但这世上多了个亲人,也未必就是坏事,谁知他居然是个包藏祸心的!”

    “当初他羽翼未丰,我便提醒过你,如今要想除去,怕是得费些功夫了。”

    般若听着他们说话,没再发表意见,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无需深谈。而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家事,更是跟她没一点关系。

    他们聊了几句,赵明远才回头问:“大师,那你说,我该怎么化解?”

    般若沉吟:“昨日我已替你化解最大的灾难,如果再替你化解,这些灾祸必定会报应在你其他方面。”

    “那……”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次你生意上的坎不需要刻意去化解。”般若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况且,你的财运在北不在南。”

    “在北不在南?”赵明远自言自语:“当初我是打算去北方的,不过因为他在其中推波助澜,导致我后来去了南方,没想到,却因此坏了自己的财运。”

    般若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你南方的事业其实做不长久,倒不如就此放手,把重心转去北方,由此一来,便是把灾祸给转移了。”

    赵明远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现下他打不开南方的市场,跟那几个省上面的人也不熟,再继续折腾,少不了走弯路,而北方还没被人控制住,他的市场会更大些,这样一来,他只是把市场转移了,损失并不大。

    般若没再说话,她只是个算命的,把自己所知告诉对方就是自己的职责,至于对方听了以后怎么做,这跟自己毫无关系。

    赵明远思考片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不知想到什么,视线扫过霍遇白时,忽然说:

    “大师,不如你替二爷算一卦。”

    霍遇白连头都没抬,依旧喝茶,没有阻止也没用附和。

    般若不知他是什么态度。

    “像霍先生这样的人,命自然不错。”

    “命再好,也有波澜,就像古代那些帝王,那都是极其显赫的命格,可他们同样要历经一些磨难,可见,二爷他命再好,也可能需要帮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