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没有想到钟译在l市住过这么长时间, 突然想起孤儿院不远处有一家疗养院,这么一想倒也不难解释,但若问出口唐苏又不想麻烦地解释自己在l市的生活,于是淡而化之岔开话题随意聊了几句其他。
钟译见他撑着眼皮的模样不禁失笑, “累的话就先睡,到了我叫你。”
唐苏根本不跟他客气,哼了几句立马头一偏,睡了。
钟译这才放肆地用眼神在他身上肆虐一番,这滋味犹未尽的时候, 车已经下了高速, 不到上下班的时间城市道路便秘程度得到稍许缓解,不到半小时钟译找到停车位, 轻轻摇晃了一下唐苏,正要喊他起来。
唐苏霎时睁开双眼,仿佛受了惊一般, 怔怔地看着钟译, 半天没有缓过神,过了半分钟左右,失散的眼神慢慢回笼,唐苏才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钟译自然而然地伸手揉向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声音低沉,“做梦了?还是睡的不舒服?”
唐苏轻轻地摇了摇头,被钟译按了几下觉得舒服了些,“做了个梦,没什么事,还是赶快找钟程要紧。”
说着又想起来那个不作妖屁股上就蹿火的唐胜超,刚刚被钟译抚平的头疼再一次漫天席卷而来。
钟译没再说话,陪着唐苏坐了几分钟,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头上几个穴位,唐苏心里一波刚平,另一波随着指尖温暖的温度又起,原本打算说开的话哽在喉咙舌尖,像是冒出个头看了对方一眼,立马被收买,含着糖衣炮弹欢快地回到心底窝了起来。
唐苏在心里喟叹一声,发现自己根本不想拒绝,他把钟译的手拿下来,虚虚地拢在手里,眼睛看向他,“走吧?”
钟译一愣,大手一反,握着唐苏的手二话不说就要下车。
唐苏:“……下车再握不行吗?”
钟译看着唐苏被自己扯过的半边身子,毛头小子一样红了脸,放开手,下车等着他。他心里忐忑不安,琢磨不透唐苏是什么想法。如果对方按下不提,他肯定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切还是按潜移默化地来,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方式。
问了钟程病房号码,钟译跟唐苏一前一后的进去。病房大概是钟程先垫了钱选的单人间,钟程不知从哪里买来的果篮,拿了个水果刚啃了一口就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一个抛物线扔到垃圾桶里去。
病床上吊着腿包着胳膊的唐胜超怒睁着双眼,瞪向钟程,这人太不要脸了!把自己揍进医院,刚买了果篮结果拿起水果自己吃了起来,吃完还不满意当着病号的面就给扔了。
简直打病号的脸!
等钟译刚进门,就见到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钟程甫一见到大哥立马把一口苹果咽了下去,双手放在裤线处,就差没有立正站好。
钟程向外探了几下脑袋,试图寻找保命符的身影,果然下一刻,门板一晃,唐苏进来。钟程立刻欢快地喊了一声,“哥!”
躺在病床上的唐胜超一口哥还酝酿在喉咙里没有发出声,就被钟程虚晃一招吓回了胃兜里。他胳膊跟腿被揍骨折,这会儿能灵活运动的只剩下脖子,可又因为惊吓,只能咔嚓咔嚓地像个没上油的老机器,在唐苏·真哥与混蛋之间摆了跟来回,最终性能跟不上,险些冒烟。
唐胜超完全不想承认唐苏是自己的大哥,他跟唐苏并不亲,小时候被父母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懂事的时候还能在父母眼皮外跟唐苏亲近几分,但渐渐懂了事,通过亲戚言谈碎语知道这大哥只是收养来抢家产的后,这几分的亲近就化成了更多的漠视。他甚至在不懂漠视为何物的时候,就将唐苏排斥在外,唐苏被冷落几次也渐渐明了,自此以后除了跟唐悠联络,跟其他人更像个住客。
但每当他惹事闯了这个年纪修补不了的祸就会联系这个大哥,这次虽然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但持刀抢劫未遂可是跑不了的。还好钟程并未报警,见人被揍得不成样立马送到了医院,要是再报警,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定得是自己。他父母虽然溺爱有余,但也瞧出了苗头,最近就断了他的生活费,唐胜超跟着几个所谓的头儿混,少不了交费用,被迫无奈之时正好撞上了没头苍蝇一样在废墟那儿绕道的钟程。
送上来的肥羊哪有不宰的道理,却是万万没想到这狼居然披着羊皮。唐胜超被揍了一顿,等到联系家人时,才忽然恍悟,若是父母对自己失望不再管他,这世上一定不会有人再将他变成自己心中的底线。
唐胜超给唐苏打了电话,等人进来时还抹不开面子喊哥,那几个音节在喉部滚动几下,险些要冒出个头时,被钟程一嗓子直接给吓了回去。
钟程蹭过去,双手撑在唐胜超上方,盯着鼻青脸肿的人看了半响后,发现这实在可以跟亚洲四大邪术有一拼,但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这个弟弟还不如让给他来做。
心思活络地想换大哥的人转身翻了个白眼,走到唐苏身边表明立场,正准备再瞪唐胜超一眼时,被亲大哥揪了过去教训一顿。
唐胜超见唐苏走过来,他被冷落半天,不满已经升满而溢,没好气地对唐苏道:“怎么这么来啊?”
唐苏服气地站在床边,看了一眼墙角被钟译教训了一顿后扎马步的钟程,视线转到依旧一脸受害者委屈的唐胜超身上,顿了顿,说道:“疼不疼?”
“当然疼,揍你一顿你试试?”唐胜超横了他一眼,嗤了声扭头看窗外,不再搭理唐苏的废话。
钟译刚训完二弟,觉得这孩子别的本事没多少,闯祸个顶个的来。可一回身就听见病床上这个更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金玉其外这会儿都算不上了,孩子一比,钟译顿觉二弟顺眼了很多。心中刚顺畅舒泰了几秒,转念一想这货就是以后的小舅子,钟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阴沉地在唐苏旁边驻了足,准备好好看几眼这个小舅子。
唐胜超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他可是看出来了,唐苏不仅跟这两个人认识,看起来关系还匪浅,这么一琢磨,原本丧掉的两分胆子顿时成了精,作威作福地就要大显神通。
他挺了挺半身不遂的胸,底气还没有升起来多少,横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译压根不想跟他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唐苏,轻声说了一句,“别
气。”
唐苏就差没气笑了,他换了几口气,还能稍微拽着平静要狼窜出去的尾巴,“晚饭吃了吗?”
唐胜超摇摇头,从齿缝里蹦出来一句,“没。”
接着就要酝酿出来一桌满汉全席。
唐苏不给他机会,张口就道:“我吃饭半路被你喊了过来,一路高速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正好我也饿了,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会躺在这儿吧,想好了再想吃什么。”
说完就拽了一下一旁钟译的胳膊,走到墙角的时候敲了一下钟程的脑袋,“走了,饿不饿?”
“饿饿饿!”钟程迅速收了势,或碰乱跳地跟在唐苏身后当尾巴。走了没几步被他大哥撇到一边去,强行跟唐苏并排一起走出去。
钟译对钟程一向是哪里不听话揍哪里,小子皮实的很,自从回国后也没见走上歪门邪路。跟床上的小子一比,钟译觉得自己简直能出本孩童教育专著。他自然是知晓唐苏的身世,也知道媳妇跟唐胜超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甚至日常也十分疏离。但转念一想,唐苏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才由一棵小树苗长到现在这样的笔直,想想他心里便揪疼一下。
这是没有任何庇护的,甚至曝晒于荒野之中,是一份孤独的被遗弃的自由。
钟译心头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伤感,让他想迅速做出些什么以弥补唐苏成长中的空缺。
钟译说:“想吃什么?离着医院有个地方不远叫和园,做的应该和你胃口,去不去?”
唐苏心里憋着股火,和园他知道,路不堵也得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更不用说这就到了下班的全国大堵,但这股火发到谁身上都不成,除了他惹是生非的弟弟。
“行,就去吧。”
唐胜超胳膊腿都捆成了木乃伊局部,其实程度也没有到骨折,但被揍的厉害了就顺势想碰个瓷,企图唤出几分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再把看不顺眼的钟程整一顿。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幅状态,还没到下班点儿太阳就打卡早退不说,一场暴雨把城市的热风浇了个透,一点火星也被晚风吹走。唐胜超在寂静无声的单人病房里享受了会儿孤独寂寞冷后,满腔的怒火被饥肠辘辘一点一点蚕食干净。
外面疾风骤雨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