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所有『募集』而来的银子加在一起,沈一贯一共得到了六十万两银子,随即,沈一贯让赵世卿从户部国库走了个账,六十万两银子瞬间干干净净,跟一朵白莲花似的,转眼间就变成了国库支出用来办理献俘仪式的专款。
萧大亨想起那几天朝野内外的浓浓怨气,深深的为沈一贯的果决和手段感到折服。
而这一切当然是以萧如薰为首的有功将士们所不了解的。
将士们跋涉数日,疲劳不已,纷纷开始享受起了朝廷给予的优待,而萧如薰则带着萧大亨去看明日献俘仪式上将会献给皇帝的一百二十六名北虏首领级俘虏。
之前献的十个被急需发泄的朱翊钧下令活剐了,现在这一百二十六个,估计是难逃一死的,也难怪,土木堡之后,大明再也没有在对北虏作战中俘虏过那么多部落首领级别的有地位的俘虏。
可以说萧如薰这一战就把好几十个部落给打残了,对于人口不多的北虏而言,这是极其惨痛的损失,这个消息传开以后,北虏也会为此心惊胆战远离长城,不敢继续南下。
所以北疆必将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这对于急需休整的明军而言实在是太珍贵了,尤其是残破的山西和大同,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应对哪怕是一场微小规模的战争。
“这些只是活捉到的,将士们杀敌的时候,不可能总是关注哪些是有地位的哪些是没有地位的,有心的士卒就将之活捉,杀红了眼的直接剁掉,这一类也很多,这些人严格说来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还没死。”
萧如薰和萧大亨漫步在关押俘虏的木笼子旁边,这些俘虏被一字儿排开,里头的人早就被明军每日鞭打辱骂给打怕了,打疯掉的也不少。
“原来如此,那么多首领啊,可想而知,此战的战果到底是多么惊人啊!萧镇南,你这一仗几乎把靠近大明九边重镇的北虏部落一扫而空啊!”
此时此刻,作为一个懂军事的人,萧大亨还是激动的。
萧如薰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至于,只能说以土默特为中心的,一定距离之内的一大批西边北边和东边的北虏部落被扫空了,但是更北边,更西边和更东边一样还有北虏在活动。
简单来说,也就是宣大所直接面对的那一批北虏被扫平了,更北边我不清楚,更东边有李将军的辽东军震着,不敢乱来,现在也就更西边的可能还有南下的实力。
不过我已派人在草原上筑起了二十多座京观,只等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北虏也不知道是否有胆量继续南下,但是即使南下,也不会是大举南下,最多是前来做试探的小股部队,九边镇守军可以应付。”
萧大亨点了点头。
“这样就已经非常好了,真的非常好了,萧镇南应该不清楚,每年朝廷为了九边的军费支出到底有多么烦恼,为了防御九边,朝廷真的是殚精竭虑,掏空国库啊!”
萧如薰抿了抿嘴唇,略微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其实解决的办法是有的。”
萧大亨顿时来了兴趣。
他很想听听这个大明最强的武将是如何看待九边边患问题的,虽然是敌人,但是同样作为军事方面的人才,萧大亨对此很感兴趣。
“愿闻其详。”
“很简单,若要改变如此局面,上策是弃九边,练骑兵,依托城堡,主动出击,以战养战,直捣漠北。”
萧大亨一愣。
这可不得了。
当初曾铣只是想要收复河套,就被斩了,现在萧如薰更干脆,直接要求放弃九边,大举编练骑兵,然后主动出击,直捣漠北,这分明是汉武帝的战略,全面开战啊这是!
“那中策呢?”
萧大亨想听完萧如薰的全部策略。
“中策是弱九边,战线全面北移,占据北虏南下各个交通要点,修筑城堡,编练精锐之师,恢复洪武时期大明北部防线,为主动出击打下基础,最不济也能扼守住要道,要道不失,北虏无法继续南下。”
这也不得了,洪武?
萧大亨感觉自己的观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下策呢?”
萧如薰笑了笑。
“不瞒萧侍郎,眼下九边之策就是下策,将百万兵力分散于一条防线上,看似固若金汤,实则漏洞百出,一边破则全破,北虏已然杀入内地,其他八边守的再严实又能如何?”
“这……”
萧大亨不得不承认,萧如薰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一点,朝廷内部也有一些知兵的文人提出过九边之策的弱点和愚蠢之所在,但是很可惜,这些人都被斩了,意见也被消灭了。
来自内地的文人们只是凭借想象,就认为缩小防线的规模,减少占据的土地,就能减轻军费的负担,从而有更多钱来发展自己,后来变成了有更多钱可以来让自己变得更肥一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往后退,战略上就越是被动,北边的敌人越是猖獗,军费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增多了,这让江南水乡滋润出来的文人大老爷们更加不解了。
萧大亨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他清楚,进攻,主动,这是不可能的。
“纵观历朝历代,但凡边患轻微的时期,都是主动出击的时期,御敌于国门之外,不仅可以更大量的消灭北虏,还能保住内地百姓不受损失,不至于危害到粮食产量,不至于造成大量流民。
若一味守在长城上,长城一旦被攻破,后面就是百姓和土地,一旦被毁,便是如今,不瞒萧侍郎,在下率军回师之时,抵达紫荆关,看到的是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的山西百姓正在回迁。
现在已经五月了,现在耕种土地,到了秋季,能收获多少粮食呢?若不是此番发现了山西藏粮洞,让百姓有粮食可以过冬,山西大同,何止百万流民饿殍啊!”
萧如薰满脸的唏嘘。
萧大亨在唏嘘之余,更多的则是忌惮。
一个武将不好好的练兵打仗,你考虑这些民政干什么?做个临时总督就忘乎所以了?
萧大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此人,极度危险,不能收为己用,必须尽快除去。
与此同时,沈一贯的府邸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沈阁老,张诚的去处,我们已经查清了。”
这名不速之客单膝跪下,双手向沈一贯奉上了一份书信。
骆思恭的亲笔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