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口粗!靠!胡口粗!”杜生边招呼客人边翻炒着锅里的菜,连回头的功夫都没有。
“臭小子,鬼嚎什么又?”胡口粗从屋里探出个脑袋,叼着烟的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我就嚎了怎么着?没看到这儿的忙疯了,你也不来帮一手?”杜生恨不得就着这锅直接砸在胡口粗脑袋上。
“嘿嘿,老子他娘的看片儿呢,自己忙去,白养你了?”说完,胡口粗擤出一滩鼻涕,人又缩了回去。
“靠!看看看,看死你算了,就知道过眼瘾,活该一辈子打光棍!”骂着骂着,一锅香喷喷的菜又落到了盘里。
这些年杜生倒是尽得了胡口粗厨艺真传,连同厨艺传承下来的,还有那满嘴的粗口。
说起来,从佳熙妹妹离开算起,已经过去了八年。
佳熙妹妹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可惜那个时候杜生也没有手机,不然也不至于连个联系的方法也找不到。
可是,就算真的有手机,就一定能联系到佳熙妹妹吗?这些年杜生大概听胡口粗提起过,佳熙妹妹有一个很隐秘的家族,他爷爷——也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老头,就是那个家族的家主。这家到底什么来头连胡口粗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似乎藏着一个大秘密。
总之,除非这个家族的人主动出现,或者佳熙妹妹又偷偷溜出来,不然还真的没处去找。
“不过佳熙妹妹一定会来找我的吧。”杜生心里想着,收拾好最后一张餐桌。
不知不觉,已经忙到了后半夜。
屋里早已鼾声四起,杜生靠在墙边坐下,呆呆的望着街角——八年前熙熙妹妹离去的方向。
没有路,没有房子,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浓重的雾气混着夜色,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锁住了杜生的视线。
但是这雾,怎么怪怪的?
杜生仔细看去,这雾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慢慢的扭曲,扩散,那雾气后面,隐隐像是有微光透出。
蓝蓝的,幽幽的,就像小时候在孟婆婆房间里看到的那种蓝光。
不对,那不是单纯的光,那是眼睛,是人的眼睛!
杜生本能的往后缩了一步,却噗通一下,整个背撞在一坨热烘烘软乎乎的肉上。
站在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口粗。
“靠,”胡口粗掏出根烟点上:“胆子不小,敢来找老子的麻烦。”
“那是什么?”杜生盯着那诡异的夜雾和夜雾后面闪着幽光的眼睛,正想要问,只见胡口粗示意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腰。
两把闪着寒光,蠢蠢欲动的菜刀,正别在胡口粗的腰间。
八年前救自己的那晚,胡口粗也是这样,带着两把菜刀。
“臭小子,听好了,”胡口粗压低声音道:“看到周围的雾没?”
杜生左右看了看,只见方圆百米全是浓浓的诡异的白雾,像一个流动的罩子,把这一大片地方全部笼罩了起来。
“听着,这雾不普通。”
杜生又来回看了看,虽然不太明白,但这诡异的雾气确实让杜生心里毛毛的。
“待会儿别瞎他娘乱跑,找机会溜出去。还有,出去了别回头,有多远走多远,天亮了才准回来,听懂没有?”胡口粗接着说道。
“靠,那你怎么办?”一股莫名的不安在杜生心里蔓延开来。
“你他娘的,怎么还是那么多废话。”胡口粗抽出菜刀拎在手上:“老子没那么容易死,你在这儿碍手碍脚,老子活动不开。”
说完,胡口粗慢慢走到路中间。
“搞这么大的场面,还不敢出来露个脸?”
话音刚落,那原本诡谲的迷雾竟像波涛一般翻滚起来,透过迷雾,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五个怪异的身影。
“啊,是你!”杜生指着其中一个失声道。
月光把漆黑的轮廓投出清晰的容貌:碎花长裙,青绿眼珠,稚嫩的脸庞,还有攥在手里那个布娃娃。
就是她,八年前和小胡子一起的那个小女孩!
岁月没有改变她的容貌,却在她的眼睛里埋下了更多的怨恨。
“叔叔,你还记得我吗?”小女孩抚摸着布娃娃,竟莫名笑了起来:“我可是一直都记着你呢。”
“老子还当是谁来着,原来是小妖怪来给老妖怪报仇了。”胡口粗左右看了看,瞬间,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在眼里一闪而过。
“看来,报仇的还不止一个。”
说话间,那余下四人或蹲或站,看似随意的分散在左右,却早已在无形中把杜生和胡口粗彻底围住。
这四人高矮不一,胖瘦不齐,眼睛却都像鬼火一般发出幽蓝的光亮,和小女孩那绿色的眼睛看起来截然不同。
“人变了,刀还是没变。”说话的人一身黑风衣,一条长长刀疤从左额劈下,切断眉毛和眼睑,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弧线。
“我是人,不像你们这些怪物,当然会变。”胡口粗正色回敬。
杜生看来眼里,心里却更加紧张了——和胡口粗相处这么多年,这种严肃的表情还是第一次。
“看样子你记起来了,”半长黑发下,黑衣人苍白的面容看上去异常阴沉:“那你应该还记得,拜你所赐的,我脸上的这条疤。”
“当然。”胡口粗又恢复了一贯的傲慢,挑了挑眉毛说道:“怎么,还想再来一条?”
宽大的衣领挡住了黑衣人半张脸,却挡不住他越发凌厉的眼神。
“你认识他们?”杜生小声问道。
胡口粗点点头。
“胡口粗,”刀疤脸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露出一丝阴狠的笑:“你还真是一身的狗屎运。”顿了顿,尖嘴男笑得更加阴阳怪气:“二十年前那十二张脸,我可一个个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居然就剩下你一个。”
“十二异人一个不留,我们七魂说过的话从来不落空,你也不会例外。”
“啊,说起来,那该死的红头发好像有个女
儿。”尖嘴男抠着脑袋:“现在也该不小了,等杀了你,再去送她上路。放心,这次会把你杀得很彻底,连灵魂也一起撕碎,不过,像你这样的,估计早就没有灵魂了吧哈哈哈哈!”
尖嘴男笑得张狂无比。
“红头发······”杜生心里突然一紧:“难道说的是佳熙妹妹?”
佳熙妹妹有危险!
“嘿嘿,他娘的,”胡口粗竟也笑了:“有没有灵魂,你有本事把老子的身体砍开来看看?”
“我再问你一遍。”刀疤脸一字一句:“鬼手和鹰,是不是死在你们手上?”
“大哥,你跟他废什么话,”尖嘴男抢过话来说道:“他们怎么弄死鬼手和鹰,咱就怎么弄死他,我先上了!”
说完,尖嘴男瞬身一闪,再眨眼时竟已冲到胡口粗身前,来不及反应,那尖嘴男以手为刀,顺势便要猛劈下来。
“噹!”刺耳的碰撞声。
两人动作都停了下来。胡口粗的菜刀硬生生挡下了那记手劈。尖嘴男的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一层薄膜似的蓝光覆盖住,像一个无形的罩子,却又比罩子看起来更加诡异,更加危险。
“死胖子,有两下子。”尖嘴男微微低下身子,再一闪,整个人又不见了踪影。
杜生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掠过,回过头时,尖嘴男竟已站在胡口粗背后。
“不信你快得过我!”尖嘴男大喝一声,右手像匕首一般,朝胡口粗的腰背直刺而去。
千钧一发,胡口粗刀身一转,也不回头,凭着感觉就向背后一刀劈去,竟又硬生生将尖嘴男的手刀给挡了下来。
硬碰硬,招对招,明明紧张得让人几乎窒息,电光石火间,却又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刀疤脸和小女孩冷冷站在一旁,好像并不急着出手,倒是另外两个却在沉默中朝着胡口粗迅速逼近。
不容多说,其中一个体型巨胖的男人便飞扑而来,这人动作虽然不如尖嘴男那般刁钻迅捷,却有股不可抵挡的气势,握拳的两手和尖嘴男一样,也被蓝色幽光包裹着。
胡口粗身体一扭,躲开胖男人的致命冲撞,还来不及站定,尖嘴男不知何时闪到了胡口粗左侧,俯身又是一记狠毒的戳刺。
惨叫。
胖男人瞪大了眼睛,因为惨叫的不是别人,而是尖嘴男。
只见尖嘴男后退好几步,右臂上却多了一道深深的,像被烧过一般冒着青烟的伤口。
“嘿嘿,想杀老子,还没那么容易,”胡口粗得意的笑道:“要不是老子发过誓,你他娘的刚才就不是划道口子这么——”
话没说完,胡口粗却突然一声闷哼,身子猛地前倾,险些就要站不住脚。
在胡口粗的背上,正插着两把发着蓝光的,匕首一样的尖刺。手握尖刺的,却是一个带着幽怨眼神的人。
一个女人。
这个留着齐腰长发的女人正是刚刚和胖男人一同逼近的另外一个,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又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胡口粗的背后。
“你他娘的······”
长发女人将尖刺猛地拔出,胡口粗又是一声闷哼。
瞬间,鲜血便染红了背。
“胡叔叔!”杜生正要上前,胡口粗却猛一抬手。
“别过来!”胡口粗喘了好几口粗气。
一滴滴鲜血透过浸透的后背滴落地面。胡口粗握紧了手里的菜刀,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趁老子说话的时候来这手。”
说话间,长发女人竟又慢慢变成残影,最终彻底消失在眼前,就像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嘿嘿,死胖子,怎么样,被人捅刀子的滋味儿好受不?”尖嘴男捂住伤口冷笑道。
“嘿嘿,还行,”胡口粗也咧开嘴笑起来:“就是捅的还不到火候,这两下还要不了老子的命!”
“琳,听到没有,你就是心太软!”尖嘴男对着空气大声说道:“想想咱鬼手和鹰,跟他用得着手下留情?”说完,尖嘴男又冲胖男人使了个眼色:“铁男,上。”
胖男人点点头,突然一个飞身,又朝胡口粗猛力冲去。
这次胡口粗却是不再躲闪,摆好架势准备硬吃这一击。
“砰!”
强大的气浪激起一地尘烟,胡口粗接下胖男人奋力一拳,身体竟不由自主被怼飞好几米,双脚在地面划出了两道深深的黑痕。来不及喘气,尖嘴男又从侧面迂回而上,一如之前那样,两人一快一慢,一刁一劲,胡口粗既要挡住胖男人的正面猛轰,又要小心尖嘴男的诡异奇袭,还得处处提防着销声匿影,不知会从何处出现,再突然给自己一刀的长发女人。
尽管刀法凌厉,但背上伤口流血越来越多,又要以一敌三,胡口粗接连对拼下来,却只能一退再退。
突然,胡口粗大吼一声,手上的速度瞬间变得奇快无比,两把菜刀像两只蛟龙一般,在胡口粗身边卷起一阵炽烈的气浪。
胖男人和尖嘴男本能的后撤两步,但胡口粗却没有停手的意思,气浪愈卷愈盛,俨然一个小型龙卷风,将胡口粗裹在了风暴中心。那气浪仿佛带着无数把隐形的利刃,杜生甚至能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臭小子,快!”胡口粗大喊道。
杜生心里一惊,这才猛然惊觉,刚刚一阵激战,胡口粗不知不觉已经退到白雾边缘,那卷起的狂风,竟不是冲胖男人或尖嘴男而去,而是将胡口粗身后的白雾活生生撕开一条巨大的裂口。
“快!”又是一声大喊。
“你怎么办?”
“少废话!”
翻腾的白雾像是不甘心一般,竭力的要往回收拢,胡口粗搅出的气浪却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撕开的裂口强行撑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杜生不由得咬紧了牙齿。
这种匪夷所思的战斗,杜生连想都没想过,曾经遇到小胡子的时候,杜生以为那便是最恐怖的怪物了,没想到今天这几人,都比当年的小胡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担心胡口粗背上的伤,但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变成胡口粗的阻碍。
“靠!”杜生心一横,拔腿就要往裂口处冲去,突然,一股没由来的恐惧感从背后猛袭而来,摄人心魄的寒气
顺着脊梁瞬间袭遍全身,震得杜生不能动弹。
一只冰冷的手正轻轻抓着杜生的肩膀,力量虽小,却让杜生无法抵抗,甚至连甩开的力气都没有。
是她——余光看去,杜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是她,那个长发女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