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彦忙说道:“你难得回来一趟,万万不可拘礼。”
待他坐定后,心儿便说道:“想必哥哥嫂嫂已经知道我此次来沈府所为何事。”
沈伯彦点了点头,说:“从前不知杨家老夫人竟是这般老谋深算,这几日的事情瞧下来,杨家竟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我们沈家。恐怕你的身世,二婶早已经猜到了。”
心儿点点头,说:“才从父亲的梨香园出来,父亲也是这么说。”
沈伯彦望着她,说:“只是苦了你,嫁去这样的人家,日后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心儿挤出些笑来,说:“好在公公婆婆还算是和善,二爷他、他也是温和有礼之人,待心儿并不差,哥哥嫂嫂尽管放心好了。”
沈伯彦望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其中冷暖,唯有你自己知道。只是心儿你要记得,沈家永远都是你的母家,虽父亲碍于朝政,不能明着照料你,可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们,我们定不会坐视不管。”
心儿忙说道:“哪里还有什么委屈可言?哥哥多虑了。”
沈伯彦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开口。心儿便忙说道:“虽已见过了二夫人与父亲,可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心中还是不甚明了,还望哥哥嫂嫂告知。”
柳氏望了沈伯彦一眼,缓缓说道:“这事情的起因本是大爷房内的春雨前两个月忽然有了身孕,大爷不言语,众人便自当是怀了大爷的骨肉,母亲便给她抬了姨娘,又送来两个小丫鬟小心伺候着。因我有了身孕便多有不适,这家中事务便皆交到了二婶手中。”
“二婶待春雨也是嘘寒问暖,十分关怀,有什么上好的吃的、用的都是一样两份,一份送到我这里,一份送到春雨屋里。”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瞧到沈伯彦仍不开口,便继续说道:“两日前,我与玫儿正在母亲那里说话,便瞧到小丫鬟红玉急急忙忙跑了来,说是春雨吃了小半碗燕窝便直喊肚子疼。我们便忙回到翠烟阁来,就瞧到春雨她、她面色苍白、蜷缩成一团、五官扭曲、口鼻竟淌出血来。”
心儿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五官扭曲?这不正是秋露曾经中过的毒吗?难道春雨竟也中了此毒?
一旁的沈伯彦瞧出她满脸的震惊,知她已经猜到了春雨中的是什么毒,便对柳氏说道:“你接着说下去。”
柳氏便接着说道:“此时春雨仍有一丝气息,大爷便忙命人去请了穆大人,而早有人去请了春雨的娘夏嬷嬷来。春雨瞧到是夏嬷嬷来了,倒是还讲出了几句话来,她的声音极低,只有夏嬷嬷一人听的到,不知春雨临终前对她讲了什么,她听后便疯了般跑了出去。”
“后来听说她是去了二婶那里,所幸被几个婆子拉了下来,否则,可真的要伤到二婶了。春雨也是个可怜的,穆家大爷刚进门瞧了她的情形,还未来得及施针,她与腹中的孩子便双双去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沈伯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忙用帕子拭了泪,说道:“同是有身孕的人,瞧到她这样,心中怎能不难过?”
心儿也轻轻叹了口气,想到春雨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伤起来。
沈仲彦瞧到二人的模样,忙说道:“穆世兄虽未能将春雨救活,却也瞧出些端倪来。她这毒,与从前秋露的毒都是同一种,正是‘香消散’。”
心儿虽已经猜出七八分,可他这么说出来,她还是不由得浑身一颤。她抬眼望着他,问道:“哥哥可知道这毒是哪里来的?”
他迟疑了一番,还是说道:“夏嬷嬷瞧到春雨没了,心如死灰,才对众人如实交代了实情,原来她早已被二婶收买,从账上挪出大笔银子来给二婶,二婶再转交给杨老夫人去放印子钱,过些时日待本金收回来之后,便再将银子还至公中。几年下来,二人东挪西撮、在账上弄虚作假,竟十多次从账上挪了银子。”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说道:“这夏嬷嬷与二婶自然早已是在一条船上了,春雨是夏嬷嬷的女儿,二婶自然对春雨也比旁人好了几分,当初,便是二婶极力劝说母亲,让我将春雨收在屋子里。后来春雨有了身孕,我便起了疑心,私下里去问她,她便哭着求我,说这孩子是、是二叔的。”
“我念及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而她腹中的胎儿竟还是二叔的,便只让她好生养着。谁知此事不知怎的竟被二婶知道了,你知道二婶的性子,素来眼里最是容不下旁人亲近二叔,更别说是有了二叔的骨肉。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竟将这‘香消散’掺在她的燕窝中,要了她母子二人的命。”他讲完,长叹了口气。
心儿听得胆战心惊,没想到春雨竟是中了“香消散”的毒才一尸两命的。她问道:“二夫人做下此事,定然是不会轻易被旁人知晓的,即便是夏嬷嬷指认她,她定然也不会承认。”
沈伯彦点了点头,说:“二婶开始也不承认,可夏婆子却认得这毒,当年,正是春雨求了夏婆子,夏婆子才从二婶那里求了半包‘香消散’来,春雨一直留在身边,只待有了合适的机会便、便投到秋露的药中。”
心儿心中一紧,忙问道:“当年秋露嫂嫂中的毒,正是春雨投的?”
沈伯彦点点头,叹了口气,说:“真可谓是因果报应,只是白白送了她腹中孩儿的命。”
心儿站起身来,缓缓踱到窗边,心中想着:那日听哥哥穆锦言说,这“香消散”本是前几朝宫里的一位娘娘从异域奇人的手中得到的,事发后这毒便从宫中流出,世人都猜测这毒仍藏在这位娘娘的母家人手中,可这位娘娘是谁,至今也无人知晓。如今瞧下来,这毒竟是在二夫人杨氏手中,若是她有,那么杨家便十有□□逃不脱干系。
想到杨家,心儿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自己不止一次听人说过,杨家曾出过一位淑妃娘娘,正是杨老太爷的胞妹,而她的女儿敏月大长公主,也曾在自己成亲那日来到杨府。难道正是杨家出来的这位淑妃娘娘,得了这“香消散”,后来才流入杨府之中?既然二夫人杨氏手中有这毒,那杨老夫人手中必然也会有!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泛起丝丝寒意。
沈伯彦瞧到她凝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便走到她身旁,问道:“心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心儿回过
过神来,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秋露嫂嫂当年病得蹊跷,不想这毒竟是从二夫人这里来的。”
“正是,”沈伯彦微微点了点头,说,“谁能料到二婶竟有这样罕见的毒,又有谁能料到二婶竟是这般的蛇蝎心肠。”
心儿点点头,又问道:“那二夫人可认了?”
沈伯彦点点头,说:“夏嬷嬷将她这些年的事情和盘托出,还留了一本历年二夫人从账上支银子的记录,二婶料定无法再隐瞒下去,才将毒害春雨的事情认了下来,可二叔心中却不能再容得下二婶,便执意要将她撵出沈府去。”
心儿点点头,说:“这正是杨府老夫人让我来沈家的原因。”
沈伯彦瞧着她,说道:“杨家居心叵测,心儿日后还要多加留心些。”
心儿垂下头,轻声说道:“心儿知道了。”
三人便又说了一番话,心儿便问道:“不知夏晴姐姐可还在大哥这院子里?”
柳氏笑笑,说:“夏晴年纪到了,前几个月她娘将她赎了出去,说是为她寻好了人家。”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不觉间,往昔的日子便再也回不去了,从前的人,也再难相见了。
三人又略坐了一阵,大奶奶柳氏便带着她去见了大夫人陆氏。陆氏知道她来的目的,又得知她已经见过了大老爷,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寒暄着问了杨家、穆家众人好,便也不多留她,心儿便也退了出来。
大奶奶柳氏同她一起走了出来,心儿便问道:“嫂嫂,你可知道夫人身边的素心姐姐可还在?”
柳氏笑笑,说:“倒是没同你讲,素心许给了大爷身边的周顺,今年年初刚成了亲,如今已不在母亲身边了。”
心儿点了点头,暗暗为素心高兴,周顺沉稳可靠,周大爷与周大娘朴实良善,想必素心与周顺的日子定是顺心如意。
她正想着,却听柳氏说道:“正值金秋,园中倒还是有几处景致入的了眼,我带二奶奶去瞧瞧吧。”
心儿想到一来她怀有身孕,不宜走动过多,二来自己回来,本不该在沈府内招摇,便正要回绝,却不妨柳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心儿抬眼望向她,她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心儿会意,便说道:“那便有劳大奶奶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