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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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她眼前又出现了母亲临死时的模样,她鼻子一酸,眼前也婆娑起来,她忙抽出帕子在眼泪滑落之前轻轻拭掉。

    沈伯彦见她忽红了眼眶,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也不再多问,只走到心儿身旁静静站着,两人一时无语,只是扶着桥栏望着池中的荷叶。

    半晌,沈伯彦才轻声问道:“心儿可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她低头望着池水,池水波澜不惊,让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目光就是这么波澜不惊,不管发生何事,她永远都这么平静地看着自己。即便是知道不久就将离世,她仍这么平静地望着自己,她这一世最爱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眼前又模糊了起来,她想念母亲,想念她清澈安静的目光,想念她暖暖的拥抱,想念她温柔的笑魇。

    她的泪终落了下来,她忙拿了帕子去拭泪,抬眼,却瞧到他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望着他的目光,她的泪却越拭越多,终慢慢开始抽泣起来。压在心中许久的心结终随着眼泪缓缓涌出,对母亲和家人的思念、方才受到的惊吓,都在这一刻浮上了她的心中。

    一旁的沈伯彦见她眼泪越来越多,眉头也越皱越深,这小丫头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苦楚?而这蛇究竟为何会让她如此感伤?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止了泪,她红着两只眼睛,略有些哽咽地说:“大少爷问奴婢可是想到什么伤心的往事。这是奴婢一生最伤心的事,奴婢的母亲正是因被蛇咬伤中毒而去的。”

    沈伯彦不妨她这么说,暗暗吃了一惊,只听父亲说她的母亲没了,却不知竟是中了蛇毒才没的,难怪心儿她见了这蛇竟是这般心痛难忍。

    想到这里,他柔声对她说道:“难怪心儿对蛇既怕又恨,竟是有这缘故。”

    心儿望着他,颤声说道:“母亲是因救奴婢才被蛇咬,那蛇本是冲着奴婢去的,可母亲她……”说到这里,心儿泣不成声,眼泪又滴落下来。

    沈伯彦心中不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从怀中拿出帕子给她拭了泪。

    她止住了哭,说道:“那蛇有剧毒,即便舅父是郎中,仍无力回天,母亲终还是去了。”她轻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奴婢怕蛇也恨蛇,怕它冰冷无情毒性无比,恨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夺了人的性命。今日瞧到世子爷手中的蛇,让奴婢想到了母亲,一时乱了方寸。”

    沈伯彦伸手替她擦掉腮边的泪水,说道:“心儿,你有一位好母亲,她为了救你舍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她,你也要好好活着。”

    心儿点点头,她何尝不是小心翼翼地活着,毕竟是母亲舍了自己的性命才护得下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母亲活着。

    沈伯彦望着她,她乖巧懂事,性子沉静。他忽很想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让父亲一时动了心。他便问到:“心儿的母亲是一位怎样的女子?”

    心儿听他问起自己的母亲,略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到他柔和的目光,便缓缓说道:“奴婢的娘亲是奴婢心中最美的女子,即便娘亲穿着最朴素的裙衫、也没有什么金玉钗饰,可瞧到娘亲的人都会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说到这里,她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来,她见沈伯彦听的认真,便继续说道:“娘亲性子恬淡,不管什么时候,都从容不迫。即便那时生活清贫,娘亲也从未抱怨,或是替人抄写经书,或是替人绣花,总是能想到法子换了银子给外祖母。”

    “奴婢小的时候,没见过生父,时常有人会笑话奴婢,说奴婢是没爹的野孩子。奴婢没少为了这个哭鼻子。”心儿说着对沈伯彦笑了笑,笑容纯真恬静,仿佛回到了小儿时。

    他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她继续说道:“每次我哭着回去,娘亲总是将我抱在怀中安慰我,娘亲说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男子,纵使他如今不在我们身旁,可他仍是奴婢最亲的人。母亲还说,奴婢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若是奴婢时时都记得这点,就不怕被旁人笑话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亮起一道光彩,缓缓说:“母亲说的极是,日后再有人笑奴婢时,奴婢就不觉得太伤心了,因为奴婢知道,爹爹虽然不在,可却是最疼爱奴婢的,他一直记挂着奴婢与娘亲。”

    沈伯彦听得鼻子发酸,说道:“若是心儿的爹爹能听到你的话,一定很欣慰。”

    心儿笑着点了点头,抬起头望了望天上,喃喃说道:“娘亲说爹爹一定能听到我们说的话,也定能瞧得到我们,也会在天上护着我们。”

    沈伯彦轻声说道:“心儿的娘亲定是很爱你的父亲,才愿独自一人养育你,纵使她知道他并不能陪在你们母女身边。”

    心儿不妨他这么说,抬眼望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娘亲从未抱怨过爹爹半句,这兴许就是她深爱着爹爹的缘故吧。”

    他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池水发呆。而心儿也不再多言,也望着池内的荷叶想着自己的母亲。

    而在离这不远的观莲斋中,也有一个人正发着呆,这人正是岳明屹。

    岳明屹随着大家回到观莲斋后便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不愿多听林弘在那里得意得炫耀那赤尾沙狐的好处,只一面呷着茶,一面望向窗外。

    他眼前都是心儿苍白的面色和紧蹙的眉头,鼻中似乎隐隐仍存着一丝清香,他用力嗅了嗅,却只闻得到一阵淡淡的茶香。他低头瞧着手中的茶,忽又想到她瞧见二少爷沈仲彦时泛起的泪光,心中却又火烧火燎起来。

    他不由得望向沈仲彦,却见他正紧紧向一扇窗外望着。岳明屹不解,便也透过那扇窗向外望去。

    那扇窗正对着荷花池,再往近看却是一株大的香樟树,树下正是蜿蜒折回的曲桥,桥上影影绰绰可以瞧到两个人,岳明屹眯起眼睛仔细一看,这二人正是沈家大少爷沈伯彦和那小丫鬟心儿。

    二人似乎在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她竟哭了起来,那沈伯彦静静陪在她身旁,甚至还从怀中拿出帕子替她拭了泪。

    岳明屹瞧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这个小丫鬟分明是沈家二少爷的笔墨丫鬟,而不想沈伯彦对她却是关怀备至,当林弘说要用这丫鬟抵时,沈伯彦当即便一口回绝,还忙说要用旁的东西来抵。后来林弘得了好东西,随着大家去了,他却抛了大家独独陪着这个受委

    屈的小丫鬟。

    岳明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忽又想到那日在雪海厅沈伯彦拉着她烫伤的手,满是担心,难道沈伯彦竟对这小丫鬟心儿暗生情愫?他心中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转过头,忽瞧到了也皱着眉头的二少爷沈仲彦。两人目光相遇,都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岳明屹便说道:“愚兄忽想到一事想要问沈二弟。”

    沈仲彦忙说道:“岳三哥尽管问。”

    岳明屹便问到:“方才遇到了贤弟身边的小丫鬟心儿,若是我没记错,她本是你的笔墨丫鬟。”

    听到这话,沈仲彦想到上次在雪海厅的事情,知道岳明屹已经看出心儿是女扮男装,便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只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也笑了笑,说道:“只是今日我见到她,却无意中听说她已经不在你身边伺候,如今却在外园。”

    沈仲彦面上有些讪讪的,轻声说道:“是我耍小性子,害的心儿被母亲惩罚,罚在外园做粗使丫鬟。”

    岳明屹见他似乎不愿再提,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说:“我见这丫鬟倒是出众的,你那些日子的学问可是进益不少。”

    沈仲彦虽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讲这些,但他的话却与自己不谋而合,便点点头,说道:“心儿性子最是沉静,有她在身边,自然是好些,日后我必定要将她再要回到身边。”

    岳明屹点点头,他虽并不希望心儿能在沈仲彦身边,但更不忍心她一直留在外园做粗使丫鬟,他轻叹了口气,心儿终究是沈府的丫鬟,自己并不能做什么,若是能将她要在岳府,倒是好了。

    他眼前忽一亮,直直望着沈仲彦,想了想,才说道:“我看这小丫鬟倒算得上聪慧,放在外园是可惜了,若是你不能将她留在身边,索性给了我罢,我身边倒少个细心的丫鬟。”

    沈仲彦不妨他这么说,怔了怔,抬眼瞧到他似乎不像在说笑,心下一惊,忙问道:“三哥你是说想将心儿要到岳家去?”

    岳明屹也不妨他这么问,也是一愣,面上忽觉得烫了起来,他忙笑道:“我瞧着这心儿姑娘性子倒好,若是留在沈家做粗使丫鬟,倒是有些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林弘忽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啧啧说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我方才说什么了?这冷面三爷八成是瞧中了那小丫鬟了,竟也怜香惜玉起来了。”

    岳明屹不妨被他听到了,皱起眉来,一旁的沈仲彦忙站起身对林弘说道:“世子爷说笑了,不瞒众位,这小丫鬟从前正是小弟院子里的丫鬟,岳三哥也瞧到过,才多问了两句,并没有旁的心思。”

    岳明屹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开口,那林弘却仍打量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岳明屹,你这点心思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我,这郎情妾意我可见多了。”

    岳明屹不再理睬他,只转过身去,仍朝那窗外望去,却见不知何时,曲桥上空空如也,早已没了二人的身影。他心中忽有些失落起来,举起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却发现不知何时,那茶竟也凉了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