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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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晌午,早有两个浣洗丫鬟去厨房捧了饭菜回来,旁的丫鬟便进了正房一处吃了。

    秋露对心儿笑笑,说道:“我去厨房取了饭菜,你等我回来一同吃。”

    心儿忙说道:“还是我去吧,姐姐在房内等我就是了。”说罢,对秋露笑笑,便是一个人去了厨房。

    厨房在外园的西侧,是外园最大的一个院子,也是外园最热闹的地方,为了给主子们准备各种吃食,厨房内还设了几个小厨房,专门做些精致吃食点心。这厨房的人手要比一般的院子多些,加之常有各院丫鬟往来,倒是最为热闹。

    心儿进了厨房的院子,便瞧到里面人来人往、异常忙碌。她去大厨房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见一个小丫鬟慢吞吞地走来,不情愿地把两样饭菜摆进木盒子里,手中一面摆着,嘴里还一面嘟哝着:“被撵到外园来还不嫌丢人,竟还巴巴的跑到厨房来取饭,生怕别人瞧不到脸上的指头印。”

    心儿不妨她这么说,只觉得似有一口气忽堵在胸口,抬眼瞧到那小丫鬟讥诮的眼光,忽想到香秀的娘正在厨房当差,这厨房便如同她娘家一般,只忍了气,从那小丫鬟手中接过盒子,转身走了。

    身后那小丫鬟瞧着她的背影,忽抬高了声音,说道:“还要什么煮鸡子儿,是想消了肿又贴到主子身边去。”

    她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刺耳的哄笑声。

    出了厨房,心儿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原以为被罚到浣衣房,离了香秀、王嬷嬷那些人,自己的日子能安稳些,可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们并没有打算让自己的日子好过。

    她忽有些悲从中来,自己只想在这沈府安安分分地做个丫鬟,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并无心招惹事端,可不想仍不能保得自己在沈府的平安。若是母亲知道自己如今的境遇,是否当初还会坚持要自己来到都城?

    她想到母亲,却忙拭了泪,母亲一向疼爱自己,若是知道自己这般,定会伤心,我如何能让母亲伤心,无论如何,我得保全自己,即便是苟且偷生,也要在这沈府呆下去,等过几年主子开恩,或许能放出府,便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

    她这么一想,心绪便慢慢平复了下去,方才那些人的话她便不再多想,只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抬头朝前走去。

    走到了一处假山旁,心儿忽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循声望去,原来是周顺正在假山后叫自己。

    她绕到假山后,一抬眼却看到了大少爷沈伯彦正关切的望着她。不知何故,每次瞧到他,她心中总会觉得暖暖的。

    周顺瞧见她来了,便退到一边去了,只留下心儿与沈伯彦二人。

    沈伯彦端看着面前的心儿,脸庞微微有些肿,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可面上却带着笑。他倒有些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是悲还是喜?打量了她半晌,他才轻声说道:“心儿,我昨夜才知道你被母亲撵了出来,今日一早去求了母亲,可母亲还在气头上,怎么都不肯让你回去。”

    心儿笑了笑,轻声说:“有劳大少爷惦念,大奶奶怒气未消,还望不要牵连大少爷。”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父亲临行前嘱托我要照料好你,不想父亲没走几日,竟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想去求二婶,可想到二婶一贯疑心重,万一被她觉察,反倒是不好。”

    心儿听他这么说,忙说道:“是奴婢有错正先,被奶奶罚在外园,也是自然。”

    他皱着眉头,望着她红肿的脸,轻声说:“你还是受苦了。”

    她笑了笑,说道:“浣衣坊虽说事多,倒也清净,大少爷放心便是了。再者,奴婢在浣衣房有秋露姐姐照顾。”

    说到这里,她忙停了下来,抬眼望着他,只见他眉头轻颤了一下,皱纹似乎更深了,半晌才低声问:“秋露她可还好?”

    心儿点了点头,说:“秋露姐姐尚好,我们二人住在同一屋内,她待奴婢如同妹妹一般。”

    他点了点头,说道:“秋露心地善良,自然会真心待你。”半晌,他才又问道:“她的病可好些?”

    心儿摇摇头,说道:“秋露姐姐的病没有起色,听她说入了冬后倒比从前更重了些。”说到这里,她望着他,问道:“难道秋露姐姐的病当真治不好吗?为何不请大夫来瞧瞧呢?”

    他的目光暗淡了下来,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刚得这病的时候请过好些个大夫,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过来,那酸涩的药汁子也不知吃了多少,可就不见得好。”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似乎也如同那药汁子一般苦涩了起来。

    心儿也黯淡下来,问:“连太医都没法子?”

    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当时宫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只是说若是穆太医在的话,或许能治好。可穆太医早已不在,连他的家人都已经不在都城了。”

    她瞧到他眼中没了光彩,知他也再没法子,心中不由得替秋露惋惜,一时倒也没了话。

    他见她不开口,手中还捧着装饭的盒子,便忙叫了周顺过来,从周顺手中拿过来一个包袱,说道:“里面是两个狐皮笼手,你和秋露不浣洗的时候,便可以用来暖手,还有一些治冻伤的药膏,你拿着,日后兴许用的到。”

    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两个纸包,说道:“里面是一些药丸,秋露常服的,你替我转交给她,让她服着。”见心儿应了后,便又嘱咐了心儿几句,才命周顺接了盒子将心儿送回浣衣房去。

    心儿回到浣衣房和秋露简单吃过了后,还未来得及歇息,便又开始浣洗起来,一时院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捣衣声。

    晚上用过晚饭,心儿只才觉得浑身酸痛,一动都不愿动。

    秋露看到她微蹙着眉头手轻轻捏着手臂,知道她定是手臂酸痛,便走到她身后,轻轻帮她揉起肩来。

    心儿心中一暖,回头冲秋露感激到笑了笑,秋露也轻轻咧咧嘴,说道:“你现在的模样倒像我刚来这里的头一天,浑身酸痛,动弹都动弹不得,只愿躺着。”

    心儿笑了笑,说:“秋露姐姐说的是,那衣捶刚用时并不觉得重,可越久,便越觉得比石头还重。只一天下来,这肩膀和手臂便酸痛得吃不消。”

    秋露笑笑,说道:“再忍上几日,熬过这头几天,后面就不会再这么酸痛了。”

    心儿点了点

    头,忽然想到今天遇到了大少爷沈伯彦,便说:“秋露姐姐,我今日遇到了大少爷,他托我给你带了药。”她话刚说完,便觉得肩上秋露的手顿了一下,过了一阵,才又继续揉了起来。

    心儿抬起头,望着她,她才挤出些笑来,说道:“有劳大少爷记挂了。”

    心儿知她心中在意,便轻声说道:“大少爷似乎对姐姐格外关心。”

    秋露仍轻轻揉着心儿的肩,半晌才说道:“大少爷仁厚。”

    心儿听她这么说,终还是问道:“姐姐似乎不愿提到大少爷。”

    秋露手上一顿,轻声说道:“大少爷是个念旧情的人,不过是念着我从前在翠烟阁伺候的缘故,才对我心怀不忍,时常照拂。而我如今的状况,并不敢有半点奢望,只求大少爷顺心遂愿,也就罢了。”

    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可听着却让人倍觉酸楚,心儿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问到:“秋露姐姐一进府便是大少爷身边到大丫鬟?”

    秋露似乎也无意隐瞒,便坐了下来,缓缓讲了起来:“我十一岁被卖到沈府当小丫鬟时,便是在翠烟阁受差遣。后来大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放出去了,大奶奶便提了我到大少爷身边伺候,那时也不过十三四岁。大少爷与我同龄,性格又极其温和。”

    讲到沈伯彦时,她眼中泛起一丝柔情来,整张扭曲的脸似乎也有了光彩。心儿瞧着她,想她若是没得这怪病,模样该是多秀美,心儿一时有些失神。

    秋露仍接着讲道:“大少爷虽然忙于功课,对丫鬟们并不怎么亲近,可性子却最是温和,从不给下人气受,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日子倒也算好过。后来大少爷得知我识得些字,便常让我伺候笔墨,与我也更亲近些。”

    讲到这里,她的脸色忽黯淡了下来,幽幽说道:“那时真是年纪浅,只当是日子便会一直这么顺心,不成想世事难料,老天似乎也不愿瞧到我如意。”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大概是两年多前的时候,起先不过是受了寒,吃了药在床上躺两天倒也快好了,可不知怎的,这病却忽加重了,没几日便瞧着眼睛开始往下吊,嘴角也向上扯,整张脸一日比一日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再不敢去瞧那镜子。”

    她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已不成形的脸颊,说道:“后来大奶奶见我留不得了,便要将我送出府去,是大少爷苦苦哀求,才留得我在这浣衣房待下来。”

    心儿心中为秋露难过,但却产生了一丝疑惑,这病着实蹊跷。若仅仅是受了风寒,怎会引得面庞扭曲?何况听她方才说,这风寒本是要好的,却忽的又加重了,不知究竟是何故。再者这病症奇异,舅父行医多年,也从未听舅父说起过有这样到病症。

    她心中困惑,便问道:“那姐姐可瞧到过什么人也得过这样的病?”

    秋露摇了摇头,说道:“并未瞧到过,也不曾听说过。”

    心儿又问道:“那姐姐得病之前可吃过不常吃的什么东西?或者用过什么从不常用的东西?”

    秋露听心儿这么一问,便也细细想了起来,半晌才说道:“并没有吃过什么,也不曾用过什么。即便是驱寒的方子,也是以往吃的,并没有添什么新的药。”

    心儿拉过秋露到手,说道:“那姐姐再想想,发病前可有什么蹊跷?心儿只觉得姐姐的病有些怪异。”

    秋露呆呆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心儿可是怀疑我并非得了病,而是中了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