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头开门,看到的就是仁心堂的前院。一个十来岁的药童正在打盹。老徐头以为自己在做梦,靠近了碰了碰药童的身体,这才将他惊醒。醒来的药童眨巴了一下眼睛,脱口而出:“哎哟,好久没来人了啊!老先生您这打扮,是从哪儿来的啊?”
那种爽朗的语气和他脸上的笑容,老徐头至今记忆犹新。
光怪陆离的梦境变成了现实,愈发怪诞。
听到声音从后院跑出来另一个药童,二十多岁,但他自称药童。他留下招呼老徐头,让小药童去后院请师父来。
他们的师父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可面容看着年轻,顶多就四五十岁,有一股子道骨仙风的味道,不像大夫,倒像是哪个隐士高人。老大夫自称连信然,介绍这医馆叫仁心堂,又说这地方蹊跷得很,开门的时候不注意,就会跑到其他地方去,很热心地给他介绍了很多。
老徐头懵懵懂懂在仁心堂呆了数日,还有些回不过神,平日里就看连信然把玩药草和金针银针,大药童将那些草药翻来覆去地晒,小药童无所事事,很兴奋地和他叽叽喳喳谈天。
主要是小药童在说。
小药童说连信然是个很厉害的大夫,给达官贵人看病。这点老徐头是信的。他一个盗墓的,眼光很是毒辣,在连信然房里看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小药童还说他们仁心堂厉害,传了几百年,最早出过太医。这点老徐头不信。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仁心堂,但他没吭声。
徐老头也不敢吭声。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见到了莫名其妙的人,他又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怎么敢乱说话?
后来有一天,徐老头开了下门,就到了教堂。
“我原来没听过仁心堂,可听伊内斯说了一件事,就有点儿信了。”老徐头唏嘘道,“到了这鬼地方的人,在外面就不存在了。伊内斯和教堂就都不存在了。那间仁心堂,说不定也是这样。”
“你没问仁心堂是什么时候的事吗?”洛凌眼神微闪。
老徐头的表情僵住了,“什么?”
“仁心堂开在哪个朝代?”洛凌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徐头闭上嘴巴,思索了良久,“那瓷瓶……是厉朝的东西,嗯……一个八宝雕花木匣是季朝的……”老徐头开始自言自语,越说声音越轻。
“最早和最晚的东西都是什么?”洛凌打断了老徐头的思绪。
“最早的就是厉朝,最晚的就季朝的,差了得有五百年,距离现在也有百八十年了。”老徐头喃喃说道。
“现在是指1920年?”洛凌又问。
“1920……”老徐头那个年代已经有公历了,就是当时的人用不习惯。老徐头还是跟伊内斯交易久了,才能算清楚年号和年份。“是,是按照那算的。”
洛凌默默想了想。
瞿世昌说有东西会和人一块儿进入这个异空间,但是是随机掉落的。连信然的东西有些可能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前面、后面的人随机掉落的。
洛凌环视铁牢房一圈,“这些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徐头和年轻人都有些尴尬。
“你们挖出来的陪葬品?来了这儿之后,又搜集起来了?”洛凌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人,“还有些不是你们挖出来的吧?”
两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里的东西,最早的是什么时候的?”洛凌又问。
两人也不傻,知道洛凌这是要推算这异空间存在的时间。
老徐头说道:“我们找道的,最早的是湘朝的东西。”
“湘朝……”
“那得是八百年前了,跟新的一样,是一个元宝。”
洛凌点点头,问道:“‘冼胡人’这个词听说过吗?”
“冼胡人,那最早是湘朝人喊洋人的词。”老徐头回答,“后来就不怎么用了……嗯,湘朝没结束,就没人用了。”
如此一来,伊内斯去的那家医馆很可能是最早的时候,是一切的源头?洛凌沉思着。
“该你了。”洛凌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眼神游移不定地说道:“我是去找师父的,也是一开门,就……就到了医馆。应该是医馆……”
“我听说在这里的人不会死,但受了的伤会永久保存下来,到了临界点,身体不能动,疼痛却不会消失。”洛凌凉飕飕地说道。
年轻人打了个寒颤。
“顺子,你就说出来吧,别怕。”老徐头安慰了一句,转头看向洛凌,“他不是要瞒你,是不想回忆那段事情。”
顺子连忙点头,“我不是想瞒着你。”
“那就说吧。”
“哦……”顺子讪讪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到的是不是医馆,就是间小房间,上头挂着牌匾,写着‘妙手仁心’。房间就跟这里差不多大。中间摆了张长条桌,盖着布……布……布下面有东西,我是说,有人……”
那是很明显的一个人形,直挺挺躺着,被白布从头盖到脚,很容易让人想到某个东西。
顺子倒是不怕。他一个盗墓的,看到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让他怕的是这整件事。他突然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前躺了具尸体,这整件事都透露出诡异和恐怖来。想想自己干的勾当,顺子就胆战心惊的,怕是自己挖了谁的坟,那坟的主人找上门托梦了。虽然在此前,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睡着,但这种事谁能说清楚呢?
顺子按照老徐头的教导,给人磕头求饶,翻来覆去地说好话。那人躺着没动,时间久了,顺子就疲了,不跪不磕头了,坐了会儿,好奇心起,就揭开了白布。
白布下面的确是个死人,身体都硬了,可他眼睛瞪着,死不瞑目啊!顺子吓得倒退,撞到门上,嘭的一声响,把他又给惊了一跳。顺子顺势就转了身,趴门上,又是拉,又是撞的。他进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扇门,门什么时候关上的,他也不记得了,现在就跟被封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房间是古代那种屋子,纸糊的窗户,能透出光。
顺子和个死人呆了一夜,
看到了初升的太阳。天亮后不久,顺子听到了人声,还有人影投射在窗户上,能看到他们在走动。顺子扯着嗓子喊,可外面的人完全听不到,还在自顾自走来走去,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模糊又清晰地钻进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