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较之寒秋,态度就要和善热络得多了,“我们娘娘听说女郎病了,担心得不得了,想起自己当年入宫时,也有点水土不服,幸亏有了同行的娘子给的方子,这才挺了过来。估摸着女郎长在江南,山明水净的,初初回京城,许是身子也要撑不住,特意让奴婢找了出来。”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就像她说得那样,这纸估计有些年头了,边角都泛了黄,摸上去脆脆的,碰一碰都得小心着,唯恐弄碎了。
江意水略有些局促,好容易撒一回谎,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关心她,倒叫她心里过意不去,轻声细语慢慢地说道:“多谢贤妃娘娘厚爱,不过是小病,倒连累娘娘费心。”
她初进宫那日,鲜衣红裙,罗带惹香,俏生生一副女儿家样,处处透着小姑娘的活泛,现在一病,倒显出几分柔和雅致来。
无论哪一面,都是叫人喜欢的。
小蛮越看越满意,拉拢起来就更下功夫,“娘子新入宫恐怕不知道,这宫里头,汉人女子最受欺负。您瞧瞧,这满宫里头,也就咱们娘娘一位主子是汉人。您要病好了,得了空,还请多往我们宫里走走才是。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她拿眼睇了睇江意水,见她一副听得认真地模样,嘴角抿了笑,“说多了怕娘子费神,奴婢就先说到这了,倘若娘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差人来问奴婢便是,贤妃娘娘可盼着娘子过去呢。”
江意水含笑说有劳,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看着就是心中有数的样子。
小蛮满意地离开。
等她走了,江意水才卸下笑,疑惑地看向沉寒,“我什么时候和贤妃娘娘是一家人了?”
沉寒笑着把那方子收起来,别说江意水没病,就是真水土不服了,她们也不敢轻易用贤妃的药方。毕竟贤妃是什么样的人,薛嬷嬷早就提点过了。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她边收边道:“女郎不必管她说什么,左不过就是拉拢咱们。看皇后娘娘出了手,坐不住了呗。咱们呐,还是两头不靠的好,省得惹祸上身。”
江意水又不要留在宫里争宠,考虑投靠谁做什么,无事惹得一身腥。
她躺了几日,实在躺不住了,只得“病愈”了。
一听说她病好了,皇后立马派人来请她。
江意水不敢怠慢,换上尚服局送来的宫服,便跟着来人去了。
尚服局一共送了四套常服过来。
她今日挑的一件是藕荷色的,白衫儿外头套了一件藕色琵琶绣斜襟比甲,下头是颜色略深的黛紫裙儿。宫髻上簪了只金蝴蝶步摇,翅膀薄如蝉翼,走一步便是一颤reads;。
金色配上紫色,天然带出一股雍容来。
皇后端坐在堂上,看着她娉娉婷婷地走过来请安,眼边的笑纹骤然深了起来,“快过来坐我身边。那日看你打扮我就觉得好,今天穿的也不错。”她伸出手,招呼江意水过来。
旁边伺候的小宫女端了张圆凳在皇后身边,江意水掖着裙摆坐下,带着几分恭敬地回她的话,“娘娘谬赞,前几日我不小心染了病,还劳娘娘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皇后摆了摆手,“你别讲那些绕来绕去的,我也听不懂。”她咬字虽奇怪,可语气却很爽朗,让人听上去就生不出恶感,“身体都好的差不多了吧?”
江意水也被她的爽朗感染到了,略略放开了些,笑眯眯地点头说好了。
皇后拍手道:“那就好!”她紧接着要说什么,却被下头人的通报声给打断了。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小宫女话音未落,帘子便被人掀了起来。
太子披散着头发,头上戴着双龙戏珠抹额,穿了一件大裳,衣襟大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一大片蜜色肌肤,浑身都透着股放浪形骸的模样。
皇后和手下的人却都见怪不怪,眼儿也没眨一下,只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有事吗?”
太子上下打量着江意水,眼里透着戏耍的味道,敷衍了皇后一句,“突然又没事了,就过来看看你。”心里盘算着,老三看上的这个小姑娘看着就很娇嫩,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品味,也不知道哪里看对眼了,难道这小姑娘还有什么手段不成?
在太子眼里,女人的手段嘛,无非那几样。
以老三的心性来看,平常的算计手段对他而言肯定是不管用的,难不成这小娘子看着面生,在那方面却天赋异禀?
老三平日里没尝过多少女人的味道,骤然间碰到一个味道香美的,放不开手也是有的。
太子越想越真,看江意水的眼光也就越来越奇怪。
江意水忍不住侧了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却无意间露出脖颈优美的弧线。
啧啧啧,看样子还真是个床上功夫厉害的。
太子只当她有意勾引,不免舔了舔唇。
连老三都放不开的女人,他倒真有尝一尝的想法。
皇后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呸了一声,“平时没见你这么空。”
之前太子特意让她照拂江意水,也没说为什么,她也只当是太子看上江意水了。
这小姑娘呢,还算合她的眼缘,她也就乐见其成,“行了,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末了加了一句,“把衣服穿好!”
他们不在意这些,可听贵妃说,这些汉人小娘子们最是害羞,像江意水这样娇嫩的,万一吓坏了怎么办?
太子懒散地紧了紧衣襟,江意水这才敢把头转回来,站起来给太子行了个礼,“殿下万福。”
太子摆摆手说“不用多礼”,回头让小宫女端了张凳往江意水身边一摆,毫不客气地撩起衣袍坐下,还刻意往江意水身边挤了挤。
江意水缩手缩脚地往皇后那边挪了挪。
太子见状,又往她那挪了挪reads;。
他身上混合着脂粉的香气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江意水皱了皱鼻头,有些不舒服。
太子半个身子都往她这边靠,江意水忍不住站了起来,“娘娘,我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一会,请娘娘恩准。”
皇后顿了一下,太子趁机把手探到她额头上,“病了?我摸摸。”
他的手
带着惊人的凉意,冷得江意水一哆嗦,忙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见还是把人吓着了,不免对太子多了几分火气,瞪了他一眼,压着怒火对江意水道:“累了就先回去吧,今日辛苦你了。”
江意水道不敢,福了福身,这才退下。
跨出殿门口,似乎仍能感受到太子灼热的视线,江意水不由加快了步伐,等踏出坤宁宫,她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回到万花宫,薛嬷嬷正在房里候着她,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忙问道:“娘子怎么了?皇后娘娘为难你了?”
江意水欲言又止,她又不能直接对薛嬷嬷说太子轻薄了她,只能说没事。
“嬷嬷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了,想躺一会。”江意水勉强笑道。
薛嬷嬷自然能看出她的谎话,可既然江意水不肯说,她也不能强问。
横竖皇后宫里也不是没她们的人,问她们也是一样的。
她道:“那娘子先睡一会吧,奴婢先告退了。”
江意水送她到门口,这才转身回来,让沉寒打水,咬牙切齿道:“我要洗脸!”
擦了好几遍,把额头都擦红了,江意水才收手,闷闷不乐地扑在被褥上,把脸埋进里面,不肯抬头。
沉寒也不好劝,只能给江意水做一些她喜欢吃的,希望能哄她开心。
晚上用膳,江意水也不想出去,就让沉寒给她端了回来。
刚用完膳,薛嬷嬷就来了。
“娘子,郎君来了,仍旧是在白云观。”
白日里刚受了委屈,没人发泄的时候还收得住,一见到薛崇,江意水就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腰抽抽噎噎地。
薛崇什么也没说,给她拭泪,眼里冷得像冰霜,动作却很轻柔。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他亲着她的发心,“昭昭,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相信我,嗯?”
江意水打着小哭嗝点头。
薛崇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好几下,“这几日你就安心待在万花宫里,记住,凡事有我呢。”
江意水听他的话音,似乎是要对太子出手,不由有些担心,“你要做什么?”
薛崇刮了刮她的脸颊,“小哭猫,眼泪还没擦干净呢,还操心这些。”
江意水忙拿帕子把眼泪擦干净了,仰着脸问他,“还有吗?”眼里带着天真懵懂,清晰地映着他的脸,似乎连带着他也干净了许多。
薛崇在她脸颊上映下一吻,“昭昭最干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