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一辈艺术家们,对待艺术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离开岗位而发生变化,依然是那么的严肃认真。他们可谓是最挑剔的观众,因为他们在观看甄翘翘表演的时候,会从专业的角度给出评估,而且丝毫没有顾忌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受得了受不得了的问题,言辞锋利,不留情面,所以甄翘翘的表演常常被他们批得体无完肤。
“你这是表演吗?浮夸的简直都让人没法看!接地气,接地气,带耳朵和脑子了吗?我说了多少遍了,表演要接地气!”
“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盛世王朝公主,身份上天然矜贵,她的骄傲是蕴含在骨子里头的,是含蓄内敛的,不是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不是为了生活汲汲营营的平民百姓,要摆出一国公主的大气范,别弄出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来!”
“交际花?现在说起这个词,是贬义,但是在旧上海三、四十年代,它是作为一个舶来的褒义词而存在的,多为当时出身豪门的名媛所垄断。民国时‘南唐北陆’中的唐瑛你不知道,但是陆小曼你应该听说过吧?陆小曼就是作为‘北陆’中的那个陆,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头牌交际花。所以作为一名高级交际花,你这样烟视媚行,和大街上那些拉客的低级**有什么区别?哪有半点社交名媛的风范?”
……
这些老艺术家对她的表演。毫不留情,狂风骤雨般的批评,把甄翘翘打击得几乎每天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经过他们的严格挑刺,她的表演一天一天的进步着,摆脱了演员们刚开始做演员时大多会犯的诸如肢体语言、表情等夸张的毛病,存在于表演中隐隐的浮夸消失不见,表演的技巧有所下降,但整体演技却质朴了很多,慢慢变得平实起来,开始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风格,举手投足间有了感染力,让人看了之后,觉得自然、舒服、流畅。
自己的表演整天处于被批评的境地,没个参照物,甄翘翘又看不到自己的表演,因此她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变化。她没有发现,不代表教导她的人没有发觉,看到她在表演上竟然有这么大的进步,在感叹她表演上天赋和悟性的同时,对她的要求越发的严格了起来。
国人习惯挫折教育,吝惜夸奖,但是甄翘翘真得很不习惯这种教育方式,每天的学习除了被挑错就是被挑错,打击得她几乎没了自信心,进而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演戏了。原本甄翘翘对能够跟随这些大能学习很是兴奋,但是现在她却没有了这种想法,视每日的学习为水深火热的畏途,甚至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哪怕她知道,很多人都很羡慕她,若是被别人知道她不想接受这些老艺术家们教导了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她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她也不在乎。只是她就算走,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这些指导她的老艺术家们,总得有个名正言顺,拿得出手的理由吧?不然,说不得她就要落得一个“不识好歹”的名声了。
“黄爷爷,我听说中戏和北电这两所学校都有教表演的进修班,每年的三月份和九月份开学,正好,九月份有个班,我想报个名,进行一下系统的学习。”甄翘翘挑了个时间和黄宗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黄宗骆闻言一怔,慢悠悠的问:“怎么突然起了这么一个想法?你明年不打算考中戏或北电了吗?”
若是明年她考上中戏或北电的正规本科班,又何必去念进修班?甄翘翘听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笑了笑,说:“当然要考,我上进修班,并不代表我就不参加明年的中戏和北电的招生考试了。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吧?不过到时,我能不能考得上就两说了。”
听了她后一句这么没志气的话,黄宗骆正想数落她两句,被她抢在了前面,“我和任中戏校长的徐爷爷打听了一下他们学校表演系每年的招生情况,据说招的人并不多,有几年甚至不满二十人就开班。巩琍那么厉害的一个演员,当初还不是连着考三次,最后经过特批才考上中戏的。北电的情况我虽然没去打听,但是估计和中戏差不多。我不是妄自菲薄,虽然觉得我自己不错,但是国家这么大,比我优秀的不知道有多少,我可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明年就一定能考上。前几天我听魏爷爷和蓝爷爷闲聊,说艺考辅导班开课了。准备报考下一年中戏或北电的好多学生都已经来京城开始做准备了。我打听了一下培训班的价钱,不仅按课时收费,而且挺贵的。我觉得有上那培训班的钱,还不如直接报进修班去学习呢,和进修班的学费比起来,估计还能省下一点。”
黄宗骆听了她的话,不说话了。别看教甄翘翘的这些人,都说她有灵气,天赋和悟性都不错,是吃演员这碗饭的苗子。按道理说,中戏或者北电招生时考的声、形、台、表,对经过他们的指点的她来说,并不算很难,但是正如甄翘翘所说,她明年是否能够考上中戏或北影,谁都无法保证,毕竟这其中的变量太多了。毕竟,你看着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
而且虽然甄翘翘在和他们这些老艺术家们学习,但是他们教她时,更多的是表演上的东西,但是拍戏不是光有演技就行了,还有很多理论和方法。他们虽然也拿了一些理论性的书籍给她看,但是他们拿给她的书,就和他们对甄翘翘的教导一样,并不成系统,完全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感觉,太杂,太乱。而甄翘翘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把这些东西梳理出来,需要有人帮她建一个框架结构,然后她才能自己所学的往里面填。这项工作,他们这些人都做不好,只能是由学校来做。
想到这,黄宗骆点头,“你这个‘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想法可行,去进修班学习学习也不错。就这么办吧,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中戏和北电的进修班,比较一下,然后我们挑一个去上。”
“不用黄爷爷你费心去打听了,我想好了,就去中戏了。”甄翘翘非常干脆的说,“两个学校的师资水准就在那,虽然各有侧重,但是总的来说不相上下。他们办进修班也不是第一年了,水平也都差不多,没什么好挑拣的。我没打算住校,中戏离这比北电近,就选这个来回方便的好了。”
其实甄翘翘不去北
电的真实理由并不是因为中戏离家近。北电虽然离得远了一点,但是这边也有车直达,并没什么不方便的。她不去北电,是因为当初戚剑导演拍电影《花季雨季》的时候,原本已经选中她饰演刘夏。但是后来,戚导又从北电另外挑了一名女孩代替她。剧组换角是常见的事,王导通知她的时候,只是说角色被换,并没有和她说被换的理由。
不过后来,她听到一则消息,说据说戚导换下她的理由是因为他和北电的人说起电影里用的演员时,北电的人一听电影里的两名男学生主演,李辰和张钞,还有甄翘翘,都是电视剧《十七岁不哭》里的演员,就说这部电影拍出来,观众会以为是《十七岁不哭》电影版。戚导不想让人有这样的误解,只是李辰是吕力萍推荐的,不好换;他很喜欢张钞,觉得他特别适合电影里的那个角色;这样一来,两个男演员不换,就只能把她给换了。
甄翘翘不知道关于自己被换角的这个理由是真还是假,如果是假的,倒也罢了;但如果是真的,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若是被什么背景或者靠山之类的潜规则换角也就罢了,偏偏因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狗屁倒灶的理由,实在让她无法心服。
要知道,看电视的和看电影的,虽然有重合,但基本上是两批人,怎么会误会?更何况,刘夏和林林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角色,她的演技虽然不是很精湛,但是还没有差到演出来的角色会让人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地步好不好?
她没有告诉黄宗骆真实原因,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她还没一直耿耿于怀,没有放下,不免让人觉得她心胸不够开阔。况且就算北电的人说了那么一句话,最终决定更换角色的是导演。再说,说话的是人,干北电这所学校什么事呀,她却因为这么一个未能证实真假的消息就迁怒到北电这所学校上,实在是好笑。
道理甄翘翘都明白,如果没听到这则消息,角色被换也就被换了,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的觉得膈应得慌。虽然她知道从头到尾不干北电的事,但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若是没有中戏这个选择也就罢了,既然有,那么她当然要把北电排除在外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她报考的学校首选也是中戏。
黄宗骆不知道甄翘翘选择去中戏,这里头还和电影《花季雨季》有那么一点关联,在他那,这事早已经掀篇了。听了甄翘翘的话,他一想,也是,中戏和北电虽然一直在较劲,但是凭心而论,这两所学校还真分不出高低来,端看个人喜好罢了。他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一下头,“那行,那就去中戏吧。”看着甄翘翘,问,“嗯,要不要回头我和你徐爷爷说一声?”
“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了。这点事我自己就能办,黄爷爷放心,还有我干妈陪我呢。”甄翘翘赶紧摇头,开玩笑,不过上一个进修班,哪里就到了需要劳动中戏校长的地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