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几个最近十分活跃,听说要一块做,个个都举着手要参加,还说汤圆有甜的有咸的,俱都要做点出来叫大家尝尝。既是说到元宵节,便是说到吃的,又说到花灯,灯谜甚个的。
穆明舒还转头冲一旁自个跟自个下棋的赵奕衡道:“要不我们明儿也在园子里头挂上灯笼,叫小丫鬟们热闹热闹。”又道:“我还记得你去年送给我的那个繁枝梅花的灯笼呢,可惜掉到河道里头去了。”
赵奕衡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闻言一笑:“你喜欢便叫他们自个做了挂在园子里更热闹。”又道:“那个繁枝梅花的灯笼是没有了,不过明儿为夫可以给你做一个别的。”
穆明舒捂唇一笑,就等赵奕衡这句话了,她一拍巴掌:“这个主意好。”
话音一落她的神色就有点古怪起来,下身无端的一股暖流冲出来,瞬间就湿了裙子,她还只当是自个憋不住小解,顿时红了脸,忙站起身来就要去更衣。
她脚步匆匆,又急又快,赵奕衡还抬眸看了一眼,只见她双脚所到之处皆一片湿意,顿时眉头紧蹙,飞身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穆明舒憋红了脸,也不好意思说是自个憋不住小解,眨着眼儿半天才道:“你,你莫笑话我。”
赵奕衡一听,顿时哭笑不得,自从他赋闲在家,随着穆明舒距离生产的时日越来越近,他便越发上心,产妇要生产的那些个东西他都了解得差不多,是以方才一眼便晓得是穆明舒的羊水破了,而她却还不晓得是甚个回事。
赵奕衡抱着她,笑道:“你平日里无端读那许多书,却连自个要生了都不晓得,可见心思是未放到书册上头去的。”
“啊?”穆明舒还愣得一声,半天才想起来产妇还有羊水一说,可她自来瞧见书里头写的是,先有阵痛再破羊水么,但她一丁点痛都不觉得,是以才会觉得自个是憋不住小解。
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将脑袋直往他怀里钻,紧张的道:“你,你不准笑话。”
赵奕衡哪里还有心思笑话她,他都快紧张死了,都说女人生产简直犹如在鬼门关走一趟,搞不好就会一尸两命。
他端着神色:“你别紧张,我也不笑话你。”说着又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春夏秋冬道:“赶快把府里头的稳婆寻来,还有舅母送过来的两个老嬷嬷也请过来,大厨房里头也赶紧烧上热水。”又指着问秋道:“问秋去做点吃的,要管饱的。”
想了想又道:“还有温公子,快些去寻,不管在哪都寻过来。”
春夏秋冬几个领了命,飞也似得跑了,虽然不是她们生孩子,可她们简直比穆明舒还要紧张。
产房是早早就准备好的,里头的卧榻是从库房里头搬出来的,上头垫的三张床褥前两天趁着日头好都晒过的,还带着些许阳光的味道。
赵奕衡将穆明舒放到床榻上,摸着她的额头问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穆明舒摇摇头,除了身下总有憋不住的热流,别个感觉都无。
赵奕衡也吃不准这个状况到底对不对,却又怕自个影响到穆明舒,只得端着笑安抚道:“无事,说不定一会他自个就出来了。”
三个稳婆同刘氏派过来的两个嬷嬷很快就到了,一进产房还瞧见赵奕衡在里头,忙将他赶出去:“王爷,产房里头不吉利,你快些出去。”
穆明舒一听,也赶他:“你,你快些出去,别杵在这儿。”
赵奕衡眉头一蹙,吃不准这些个婆子说的不吉利到底是对自个不吉利还是对穆明舒不吉利,可他还是站着不动,同穆明舒道:“我就在外头,你便是有甚个事的只管叫我。”
穆明舒瞧见这么多人都围着自个,原本不紧张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了,闻言如小鸡啄米似得点头,直应好。
五个婆子将穆明舒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回,又细细问得许多问题,这才总结道:“宫口还未开,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穆明舒坐在产房里头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觉得无事可做还同赵奕衡隔着窗柩聊起天来。
瞧着这两人不紧不慢的样子,那五个婆子却是急坏了,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催促一回:“快使大夫来开副催产汤。”
赵奕衡一听顿时又紧张起来,抓住婆子问一回:“甚个情况,怎的要喝催产汤?”
那婆子抹得一把汗,陪着笑:“王爷莫担心,催产汤许多产妇都要喝的,特别是第一胎,极少人顺顺利利就生下来了。”
这话定了赵奕衡些许心神,瞧见温子然这时候还未来,还在心里暗骂一回,赶紧差人继续寻他。
温子然到的时候,赵奕衡都已经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一瞧见他赶紧疾步上来:“你怎的才来,本王差点就要动用侍卫去寻你了。“
温子然摸摸鼻子也不解释,只问如今是甚个情况了,可赵奕衡自个也说不清楚,还得叫里头的婆子出来说一回。
末了那婆子又道一句:“王妃如今可是一点阵痛都无。”
温子然眉头一蹙,赶紧开了方子亲自抓药熬催产汤,还安慰了赵奕衡一回:“你莫担心,产妇第一胎都有这样的情况,灌几回催产汤下去就好了。”
赵奕衡连连应好:“你快抓药,快。”
有了刘氏上回的事,穆明舒生产的时候便格外小心,药是温子然亲自抓的,起了红泥小炉子就在院子里头熬,不一会就满院子的药味熏得人难受。
如今整个睿王府都有嘉文帝派下来的人守着,王府里头还有赵奕衡自个的人把着,自是不怕还有人会趁机做出甚个害人之事。可尽管不怕,他还是事事小心,如今整个王府都叫他下了禁令,不得吩咐都不准出屋子,他自个的墨韵堂里头也不过留了春夏秋冬几个,别个都叫打发回自个屋里头去了。
温子然亲手熬了药,叫问夏往里头送,看着穆明舒喝完了,这才将药碗送出来。
穆明舒自个也发觉不对劲了,她瞧着刘氏那会生产,哪有似她这般轻松了,可此时此刻她也不好多问,只得皱着眉头将一碗催产药喝得一丁
点都不剩。
一碗药下肚,并没有多久就开始发作了,下腹一阵一阵的疼,疼过了又好一会,好了一会又继续疼。穆明舒自觉自个是经得住疼痛的,可叫这一阵一阵的疼痛也折磨得鬼哭狼嚎。
赵奕衡站在窗柩下头,急得屁股冒烟了,又听着穆明舒惨烈的叫声都恨不得一头钻进去替她疼了,只得不住的扒在窗柩上同她说着话儿。
穆明舒叫那股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将将过得一个时辰,她便觉得好似过了一辈子似得,稳婆不住的在身边安慰道:“无事无事,痛过就好了。”
可内检好几回,穆明舒的宫口才将将开得半指,几个婆子略一思量还是叫温子然熬一副加重剂量的催产汤灌下去。
温子然闻言,眉头蹙得越发紧,同那几个婆子说得一声,撩了帘子进得产房里头给穆明舒把了一回脉这才又出来重新抓药熬药。
赵奕衡显然急得不行了,还叫墨石来:“去,拿本王的令牌去请太医院善妇产科的太医来。”
墨石领命而去,温子然熬了药还叫问夏送进去,穆明舒疼得力气都没有了,还撑着身子将一碗药喝得见底,回头又叫问秋送了回饭进去,也还逼着自个就着汤水吃了一碗下去。
这一回温子然的药剂显然下得十分够,穆明舒痛得翻滚,要不是想着肚子这孩子,她都想干脆死了算了。
整整折腾了一夜,穆明舒的宫口才将将开得三指,而她自个也险些痛得晕了过去。
刘氏昨儿夜里就听了信,早上派人过来打听一回,听说还未到时候,还同穆明洛一块去弘法寺拜得一回菩萨。
到得午时,温子然同太医院请来的吴太医一前一后的从产房出来,温子然神色冷峻一言不发,吴太医身上的冷汗却不住的冒,说话的声音都还带着颤抖:“王爷,生不得了,如今只能舍一个,你是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人还得灌碗药下去取了腹中孩子的性命,再叫稳婆慢慢的将孩子的尸身搓出来;保孩子便是划开妇人的肚皮,直接将孩子从里头抱出来,这妇人便也没得用了。
赵奕衡听得这一句,险些站不稳,吴太医又道:“王妃难产,再这样生下去,大人同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赵奕衡身子忍不住的发抖,这样残忍的决定叫他如何做得了,他对穆明舒的情谊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那孩子叫她揣在腹中两百多个日夜,便是没有感情也处出感情了。
如今叫他舍弃一人,他如何做得到。
温子然神色复杂的看着赵奕衡,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莫说是赵奕衡,便是他这个局外者都做不得这样的决定。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只听到穆明舒偶尔在产房里头发出的细微痛呼,赵奕衡红了眼,想要闯进产房里头,可脚步落在门槛上还是硬生生的收回了,他两步走到窗柩下,隔窗同穆明舒道:“娘子”
他的声音咽哽,只开了个口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却听见穆明舒沙哑着声音道:“赵奕衡,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你说,你说,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我都应,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穆明舒躺在屋里头,眼泪儿就不争气的流下来了,她的手摸着依旧鼓鼓的腹部,神色万般的复杂,道:“我希望,希望今后不论发生甚个事,你能替你保住穆家人的性命。”
她重生一世,目的也只有护住穆家人一个,如今她便是要死了,也不知晓日后到底是何光景,却还是希望赵奕衡能看在她的情分上,日后能尽他最大的力量保住穆家人。
不要高官厚禄,不要加封进爵,只要留住一条命,便是过上普通百姓的日子也足够了。
赵奕衡在外头忍着心里的难受,咽哽的应下来:“我答应你,只要我活在一日,必叫穆家平安喜乐。”
穆明舒的眼泪越发流得厉害,她拿手背抹了一把,故作坚强的道:“谢谢你。”顿了顿又道:“我希望你能留下孩子,他是我生命的寄托。”
赵奕衡站在窗柩下久久不说话,指甲深深抠进窗柩里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半响才道:“保大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