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东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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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将近二十年时间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的女人来说,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家人,甚至连儿子媳妇都有了,马上又要有孙儿了是什么感觉安德郡主说不太明白,但是那种突然之间空荡荡的心都被填满了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好。她并非没有疑心过陆离等人的说辞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每次看到陆离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想要亲近的感觉让她相信,这个年轻人确实是自己的儿子。

    陆离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想要亲近的人,即便他长得俊美绝伦。安德郡主也并不是一个喜欢随便亲近别人的人,这些年生活在这个奇怪的村子里,让她对周围的人其实都提高了警惕,但是她相信陆离,相信谢安澜,相信薛铁衣。直觉告诉她,他们就是她的亲人。

    从头到尾,安德郡主都没有问起过自己的丈夫,陆离的父亲。从谢安澜告诉她的那些往事中她已经知道了,她的丈夫跟自己的兄长并不是一路人,甚至她如今的处境,二十年来的母子分离,都跟她那位曾经的丈夫有关。

    既然安德郡主不提,谢安澜等人也不好刻意去提起。只是想到距离回京还有一些日子倒也不用着急等安德郡主身体好些了之后再慢慢说便是了。

    村子里的强盗很快被清理了干净,陆离也没有遵纪守法的让人将这些强盗送去官府,而是直接解决掉了。村子中的百姓知道自己村中这些年来死了那么多人并不是因为怪病而是有人从中作祟,更是将这些人恨进了骨子里。除了这些强盗的家人,没有半个人替他们说话求饶。至于那些家人,原本不知道内情的自然也没有立场替家人求情,知道内情的人直接被陆离让人一起带走了。这些人即便是没有做什么罪不至死,现在也不能让他们到处乱跑免得走漏了消息也是麻烦。

    处理完了村子里的事情,一行人方才离开这偏僻的小村子往安明府而去。

    王婆虽然照顾了安德郡主二十多年,但是毕竟也参与了那些那人的勾当之中并不无辜。只是看在她这些年对安德郡主不错的份上,陆离还是遵从了安德郡主的意思,将她送到了距离京城不太远的一处睿王府名下的庄子。王婆一大把年纪了,住在那里自然有人为她养老送终。睿王府也不至于为了一点银子亏待她的生活,但是除此之外别的却都没有了。若是按照陆离的脾气,这王婆绝对也是活不了的。但是毕竟照顾了安德郡主十多年,真正要囚禁安德郡主并不是王婆而是陆文瀚。就算是没有王婆也必定会有别人,若是陆文瀚当初将安德郡主交给村中其他的盗贼,只怕安德郡主更是要受不少苦楚。

    倒是让陆离有些不悦,让陆文瀚死得太容易了!

    王婆对此自然心有不甘,三番四次想要向安德郡主哀求,只是她并不知道安德郡主并不真的就是她印象中那个寡言少语的柔弱女子。如果陆离等人不来,等到安德郡主准备妥当了一样会自己动手,到时候依然会跟她起冲突。安德郡主既然早有准备,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哀求而轻易动摇?

    一行人离开小村子之后回到官道上早有马车在那里等着。谢安澜陆离和安德郡主上了马车,薛铁衣等人侧耳护卫在马车左右朝着安明府的方向而去。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安德郡主的神色有些疲惫。从山里出来的路即便是他们脚程不慢抄小道也依然走了足足大半天,安德郡主早就疲惫的有些撑不住了。谢安澜轻声道:“母亲,实在是抱歉,我们需要尽快赶去安明府,让您受累了。”

    安德郡主含笑摇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有正事要处理。只是…你们还这般小,怎么就这么劳累?”

    虽然跟儿子儿媳还没有怎么熟悉,但是陆离的忙碌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地。昨晚与薛铁衣谢安澜议事到半夜,今天一上了马车就拿着厚厚的卷宗折子在看。她也听薛铁衣说过,如今睿王府的事情都是陆离在做主。虽然安德郡主现在对睿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概念还不太清楚,但是王爷皇帝是什么她还是知道的。自己的亲哥哥在外面打仗,京城里的事情却是刚满二十岁的儿子在打理,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谢安澜笑道:“母亲不用心疼他,他聪明着呢,不动动脑子他难受。”

    听她这么说,安德郡主有些哭笑不得。安德郡主并不怪罪儿媳妇埋汰儿子,这对小夫妻一看就知道感情非常好。自己的婚姻大约是不太顺利的,儿子能够得到幸福,安德郡主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陆离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谢安澜耸耸肩表示陆四少傲娇的模样也很有趣。明明很想跟母亲说话,却偏要做出一副忙碌的模样,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跟着一起来,这场面会怎么样?说不定安德郡主要误会以为儿子是不是对她这个娘有什么意见。

    只看她转个不停的眼睛,陆离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想太多了。

    安德郡主看看两人,忍不住也跟着小了。低头看看谢安澜尚且平坦的腹部,轻声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这么辛苦。等到了安明府以后就多留一些日子,等到稳定了再回去吧。前三个月还是要小心一点才好。”

    谢安澜乖巧地笑道:“好的,就听母亲的,我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安德郡主笑道:“母亲自然最疼你了。”

    “……”好像认回来一个岳母。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边,第二天傍晚才进了安明府的城门。先一步到达安明府的云慕青,宁疏叶盛阳等人早在安明府最好的客栈里住下了。看到他们带着一个柔弱消瘦的中年女子来,谁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模样。

    “见过公子,见过少夫人。”

    进了客栈的后院坐下,陆离微微点头对众人道:“这位是东方夫人,之后会跟我们一起回京城,你们不得怠慢。”虽然不知道安德郡主的身份,但是姓东方的人又是谢安澜和陆离亲自接回来的,必然是和皇族有关。众人心中有数,虽然有些好奇这位东方夫人到底是哪位皇室宗亲,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宁疏笑道:“之前少夫人吩咐过,属下已经准备好了夫人需要的衣物和住处。夫人远道而来想必是也是累了,不如属下陪夫人去歇息一会儿?”

    安德郡主看着眼前容貌美丽却落落大方的女子,含笑对谢安澜和陆离点了点头。谢安澜对宁疏道:“你办事素来仔细,夫人身边的事情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另外,安明府中有名的大夫立刻让人请两位过来,给夫人探探脉。”

    宁疏笑道:“少夫人放心便是了,少夫人有孕在身,咱们怎么敢轻忽,早已经请了两位名医侯在院中了。咱们离开安明府之前,他们都会暂时留下的。夫人,您请。”

    安德郡主站起身来,对两人道:“你们有正事先忙吧,不必管我。”

    陆离点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薛铁衣,“薛先生,夫人在安明府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薛铁衣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跟在宁疏和安德郡主身后也出去了。自从陆离和谢安澜与安德郡主相认,薛铁衣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多。按理说他是睿王府七卫之首,又曾经担任安德郡主的随身护卫。如今这世上除了睿王,景宁侯和半死不活的苏绛云就属他最了解安德郡主了。有他陪着,安德郡主就算不能立刻恢复记忆,至少熟悉起来也要快一些。但是这几日薛铁衣却很少开口说话,即便是出现在安德郡主面前都是毫无存在感的模样。一直以安德郡主虽然对他的存在有些好奇,但是所有的印象却都停留在“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护卫”上。

    陆离和谢安澜都知道,当年薛铁衣被人使计调离京城又受了重伤迟迟不能反悔,才导致安德郡主之后的遭遇无人援手。薛铁衣对此一直很是愧疚,如今安德郡主平安回来了,欣喜之余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目送安德郡主离开,陆离方才看向坐在一边的云慕青问道:“流云会目前如何?”

    云慕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有人走漏了消息,这两天安明府城中所有的钱庄银楼都发生了挤兑现象。索性咱们带来了三百万两银子这才稳定住了。但是一直这样也是不行的,影响若是一直扩大,我们投入再多的银子都事做白工。今早我让人上街打探了,城中的物价已经开始上升了。”

    陆离轻哼一声,道:“百里家?”

    云慕青点头道:“听说百里岄也要来安明府。”

    陆离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来得好。”

    听着他森然的语气,云慕青自然也知道陆离跟百里岄之间的恩怨。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大人,百里岄若是在安明府出了什么事,咱们难逃嫌疑。”

    陆离冷笑,“百里岄无论在哪儿出了事,百里家都要怪到我身上。难道他就死不得了?”

    云慕青连忙低头,连皇帝陛下都敢下手,这世上还有陆大人你眼底死不得的人么?

    谢安澜身后拍拍陆离的手背笑道:“淡定,既然百里岄不知死活非要往安明府跑,死了想必也怪不得别人。百里家心里不会没数的,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解决正事吧。”

    陆离微微点头,道:“将我的帖子发出去,明天早上我要见流云会所有的当家人和安明府商会的人。”

    方信点头道:“大人,发私人名帖还是官帖?”

    陆离微微扬眉,“你说呢?”

    “属下明白。”方信毕竟还是做过侯府统领的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提醒的太明白。新上任的正二品户部尚书驾临安明府,今天晚上安明府想必会十分热闹。

    谈完了正事,谢安澜和陆离才携手去安德郡主暂住的房间。一个老大夫刚刚背着药箱从里面出来,看到陆离和谢安澜连忙上前见礼。谢安澜微微点头,神态和煦地道:“老大夫不必多礼,不知夫人的身体如何?”

    老大夫不愧是安明府的名医,拱手道:“回两位的话,这位夫人的身体非常的虚弱。应该是常年累月用药所致。老夫看着夫人已经用过了解药,虽然尚不彻底,但是在坚持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不过……”

    谢安澜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老大夫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连续用了好些年的药。夫人的身体仔细调养虽然能够好转,但是只怕还是会比一般人差一些。如果有高明且擅长养身的大夫专门调理的话,小心一些或许不会影响寿数。只是老夫却对这方面并不擅长,只怕还要两位再费心。”

    谢安澜对这位老大夫很有好感,不擅长就直接说出来总比滥竽充数要好得多。更何况只听他诊脉的结果就知道,这位大夫是有真本事的。

    “多谢大夫,不知现在可还需要用什么药?”

    老大夫想了想,道:“老夫先开几副温补地方子,若是以后找到了更好的方子在换了便是。另外,补药也不宜多用,最好还是以食补为主。”

    “是,多谢大夫。”谢安澜点点头,对身后跟来的宁疏道:“宁疏,送老大夫出去抓药吧。”

    宁疏含笑点头,上前恭敬地请大夫出去了。

    房间里,安德郡主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宁疏准备的果然十分仔细,一身浅色绣花的衣衫正称安德郡主如今的模样,因为脸色苍白,安德郡主看着倒是比真实年纪要小一些,就像是刚刚三十出头的模样。等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恢复了过来,想必会更加美丽。

    “你们来了?”安德郡主坐起身来,含笑看向两人。

    陆离点点头,“母亲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吩咐宁疏。”

    安德郡主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性子有些冷,倒也习惯。笑道:“我很好,你们不用替我担心。青悦坐下说话。”

    谢安澜走到安德郡主床边坐下,笑道:“母亲习惯就好,等过两日母亲休息过来了,我和陆离陪着母亲四处走走。说起来这安明府风光秀丽,我上次倒是没留上几日,很是遗憾呢。”

    安德郡主笑道:“好,这次就好好玩玩吧。”

    陆离看了一眼安德郡主放在床头的书,那是一本史书,而且写的就是东陵近两代的历史。旁边还堆着好几本同样的不是史书,就是野史传记。显然安德郡主是想要先了解一些事情。恰好宁疏是在京城权贵之家长大的女子,从小也通读史书,有她陪着倒是可以替母亲解惑。

    “母亲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了。”陆离道。

    安德郡主心中一暖,点头道:“母亲知道。”

    陪着安德郡主说了一会儿话,陆离便起身出去了。即便是母子,陆离毕竟是成年了也不好在母亲房中久留,更何况如今安德郡主的身份还没有公布。谢安澜倒是留了下来,看着安德郡主有些欲言又止。安德郡主自然看出来她有话想说,正好她也有事情想要问。

    “青悦,那位…薛先生…”安德郡主蹙眉道。

    谢安澜道:“薛先生怎么了?母亲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如果母亲确实是不愿意让薛铁衣保护的话,她们自然也不能勉强。那就只能考虑让方信和叶无情保护母亲几日了。

    安德郡主摇摇头道:“那倒不是,那位薛先生说是我的随身护卫。只是…我看他那气度模样,倒是不太像个护卫。让他跟在我身边,是否有些委屈了人家?”

    谢安澜莞尔一笑,“原来母亲是担心这个啊?母亲果然好眼力,不过薛先生并没有骗母亲,他从前确实是睿王府的亲卫,也曾经做过母亲的随身护卫。不过这二十多年并不在舅舅身边,而是留在京城暗中替睿王府打点一些事情。独自创立了笑意楼,如今薛先生可是名震江湖的笑意楼主了。”

    安德郡主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不该再劳烦他做护卫的事情了。”

    谢安澜摇头道:“母亲有所不知,薛先生一直因为母亲当年的遭遇内疚不已。如今母亲平安回来,与咱们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对薛先生来说自然更是。另外,如今舅舅并不在京城,景…景宁侯与我们也并不来往,了解母亲从前的事情的人只怕就只剩下薛先生了。”

    安德郡主笑道:“当年的事情我也听你们说了,也不能怪他,何必耿耿于怀。罢了,那就再劳烦薛先生一些日子吧。对了…景宁侯,便是离儿的父亲么?”谢谢安澜心中暗道,薛铁衣若是听到您这般客气的称呼他薛先生,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郁结呢。口中却答道:“正是,陆离从小被陆家养大,虽然去年知道了身世和当年的一些真相。但是当年的事情毕竟是景宁侯对不起母亲和睿王府,之前景宁侯府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因此我们与景宁侯并无什么关系。至于母亲…母亲想要怎么做,我们和舅舅都会支持母亲的。”

    安德郡主淡淡道:“我不知道当年与他是如何的关系,但是他既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想来也并不在乎我和离儿的。离儿已经长大了,他既然不需要父亲,那便罢了。”

    谢安澜点点头,“听母亲的。”

    看着安德郡主面上有了几分疲惫之色,谢安澜方才起身告退。走出房间,果然看到薛铁衣宝剑靠在门外的柱子边上,那模样看起来倒不太像执掌一楼的笑意楼主,而有几分像是莫七了。

    “少夫人。”看到谢安澜出来,薛铁衣连忙立正见礼。

    谢安澜点点头道:“方才我与母亲说的话,薛先生也听到了?”

    “是。”薛铁衣恭敬地道。

    谢安澜摇摇头,道:“薛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想即便是母亲将来恢复记忆也不会怪先生的。现在母亲虽然接受了我们的身份,但是一个什么都记不住的人在陌生的环境中的感觉,咱们这些人未必真的能够了解。我看母亲很是着急想要了解当年的事情和睿王府的事。薛先生若有空闲,不妨趁着母亲有精神的时候跟她讲讲,也让她少一些不安。”

    薛铁衣郑重地点头,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多谢少夫人提点。”

    谢安澜挑眉看着薛铁衣道:“薛先生可是觉得如今的母亲与当年的安德郡主不太像了?”

    薛铁衣道:“郡主就是郡主。”

    谢安澜道:“所以,薛先生不必想太多。过了这么多年,母亲又没有记忆,性格有些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薛先生若是觉得陌生,便将她当成一个许多年没有见过的朋友吧。”

    薛铁衣低声应是。

    谢安澜这才与他告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屋檐下发呆的薛铁衣。不由得微微蹙眉,总觉得薛先生这几天有些怪怪的,真的是因为愧疚才不敢见母亲的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