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也很忙,承天府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起来。虽然昭平帝压着弹劾曾大人的折子没有处置,但是也没有替他们说什么话,更没有斥责那些上折子弹劾的人。于是双方都觉得陛下是向着自己的,越发闹得不可开交。陆离每天忙的团团转,实际上对土地户籍重新归置的效果微乎其微。然而即便是事倍功半,承天府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却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坚持。
等到陆家的人上门了,谢安澜才想起来陆荞的婚期到了。按说虽然分家了但是陆离又没有被宗族除名,陆荞成婚陆离是应该回去出席的。但是陆离这些日子忙的连谢安澜都显然有空闲跟他说话,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的妹妹的婚礼,陆离自然也不会去在意了。等到陆家的人上门来表示明天是二小姐的婚期,老爷请四少爷和少夫人早些回去的时候,谢安澜只能很遗憾的表示:四少爷不在京城啊。今天一早就带着人出门巡视承天府治下各县的政令执行情况去了。少说也要两三天才能回得来。
谢安澜表示出嫁从夫,陆离出门前没有说要她去出席妹妹的婚礼,所以谢安澜理所当然也是不能去的。然后让芸萝将早先就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前来的陆家人,说是给陆荞添妆的,就将人给打发走了。
陆家的人表情有些古怪的走了,直到第二天陆荞出嫁陆家都没有再来人。谢安澜也懒得去关注陆荞的婚礼到底办得热不热闹。林青书如今还在翰林院里坐着庶吉士,自然也没有能力在京城置办产业,婚后依然还是居住在陆家的宅子里,这些却都跟谢安澜没什么关系。
只是两三天后,谢安澜却有些不安起来了。因为陆离原定的两天就回,却直到第三天早上都没有回来。不仅陆离没有回来,跟着陆离去的陆英也没有回来。如果陆离有什么事情绊住了的话,至少会让陆英或者派人回来报个信才对。
没等到中午,谢安澜便派人去承天府衙门询问了曾大人,得到的消息却让谢安澜心中微沉,曾大人也不知道陆离的下落,陆离也并没有让人回来禀告下面事情没办完需要耽误行程之类的消息。老元从衙门回来禀告说曾大人已经派衙役出城去查看消息了,但是谢安澜却依然无法放心,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直到旁晚的时候,衙门来人请谢安澜过去。谢安澜也不耽搁,直接跟着人去了承天府衙门。
衙门大堂里,曾大人脸色有些难看的在大堂上踱步。看到跟着衙役进来的绝色女子,脸上不由得闪过几分愧疚。
“曾大人。”谢安澜沉声叫道,神色镇定自若并不慌乱。
曾大人眼中闪过几分赞赏,叹了口气道:“陆夫人,你千万别着急……”
“曾大人,请您直说吧,陆…我丈夫出什么事了?”谢安澜沉声道。
曾大人沉默了片刻,道:“派出城去的衙役已经回来了,陆大人…失踪了。”
“失踪?!”谢安澜蹙眉,半垂的眼底闪过一丝放松。至少,比最坏的消息要好那么一点儿。陆离上辈子那么倒霉最后都能重权在握的活到将近三十岁,这辈子总不会还不如前世吧?
曾大人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是,陆大人是在办完事回京城的路上失踪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问道:“大人,请问他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跟着他一起去的人呢,总不会全都失踪了吧?”
曾大人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谢安澜竟然还能如此冷静且思路清晰。不过想起上次陆离入狱的时候这个女子地表现,又觉得好像不难理解了。也不隐瞒,曾大人道:“陆大人是在古塘县外二十里的地方失踪的,古塘县是陆大人这次巡查的最后一处,他离开之后就是准备回京的。原本…这次的事情不该派他一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人去,但是衙门里……”
曾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衙门里品级够的官员就这么几个,要么是跟他不对盘从头到尾就反对土地查收的,要么就是万事不管只出工不出力的。他这个承天府尹必须坐镇衙门,也就只能派陆离去了。而且以陆离的心计能力,也不用怕他被人糊弄了。谁知道竟然会出这种事情?
摇摇头,曾大人将话拉回正题,道:“跟着陆大人一起去的出了陆大人的随身护卫,还有六名衙门的衙役。只是陆大人和那位护卫还有两名衙役失踪了,还有四个,都死了。”
谢安澜沉默的点了点头,曾大人有些苦恼地直叹气。出了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下属的家属。幸好谢安澜并不用他安慰,很快就抬起头来道:“多谢曾大人告知,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若是有什么消息,还请大人派人给我传个信儿。”
曾大人连连点头道:“尽管放心,对了…陆大人毕竟是承天府的官员,在古塘县出了这种事情也不是小事。古塘县衙门那边会查,咱们承天府,还有大理寺那边也会派人下去查的。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多谢。”
说完,谢安澜便干净利落的告退了。让原本胆战心惊准备迎接家属哭闹的曾大人倒是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长叹了口气转身去忙别的事情了。
谢安澜回到家中的时候,苏梦寒已经在府里等着了。苏梦寒既掌握着流云会的消息渠道,又有高阳郡王那里的消息,无论什么事情知道的都绝不会慢。看到谢安澜回来,苏梦寒有些担心地道:“陆夫人,你…。”
谢安澜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苏会首来得正好,我要离开京城几天。这几天劳烦你派人保护一下西西。”
苏梦寒点头,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要去古塘县?”
谢安澜点头,苏梦寒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只得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她,“古塘县在上雍西南二百多里处,是承天府治下最大的一个县。如今的知县是昭平九年三甲同进士出身,名唤于敏光。流云会的势力大多在陵江沿岸,雍州附近特别是这样的小地方了解的并不多。不过,如果你需要传什么话,可以去古塘县城里的苏记绸缎庄。”
谢安澜点头,道:“多谢。”
苏梦寒淡淡笑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在下相信陆大人吉人自有天祥。”
谢安澜莞尔一笑,点头道:“借你吉言。西西就劳烦苏会首了。”
苏梦寒摇摇头,“分内之事。”
谢安澜不再说话,转身回房准备去了。看着她的背影,苏梦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陆少雍真的不会有事吧。不然…许多事情就又更加麻烦了。最重要的是,晞儿好不容易有一个…还算正常的家,又要没了那孩子还不难过死了。而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晞儿一直待在身边的。好好地,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对陆离下手呢?
谢安澜很快吩咐府里闭门谢客,然后去了谢宅让人去给穆翎送了个信告诉他她有事要离开几天,就带着方信趁着城门还没关出城去了。
还没来得及用晚膳,方信就被谢安澜叫上一路出了城。城外的道边树上系着两匹骏马,方信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这是两匹难得的好吗。谢安澜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上前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方信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这马一看就是有人专门准备在这里给他们用的。也让方信明白他们这一趟出来绝对不是公子一时兴起想要出去游玩那么简单了。谢安澜沉声道:“古塘县。”马鞭在身后一拍,马儿叫了一声便如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方信愣了愣,也连忙跟了上去。
苏梦寒让人准备的果然是好马,全速奔跑起来两百里的路也不过是一个半时辰就已经能看到古塘县的城门了。
谢安澜勒住了缰绳,望着远处并不大的城池神色莫名。方信跟上来,看了看谢安澜低声道:“公子,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咱们只怕要找个地方借宿,明天一早才能进城。”
谢安澜点了点头道:“也好。”
路边不远处就有一个村子,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整个村子也只能看到一两点火光。两人下了马背,直接牵着马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你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一边走,谢安澜一边问道。
方信摇头道:“公子是主子,自然是公子说了算。”
谢安澜笑了笑道:“我来找一个人,昨天他在古塘县失踪了。跟着他的几个人被发现都死在了古塘县外二十里的地方。”
方信一怔,只听谢安澜继续道:“这个人,你也见过。”
“是…陆大人?”方信是见过陆离的,就在他被带回谢宅的第二天上午。不过只是不远不近的看了几眼,听府里的人说起那是今科探花,是自家公子的好友。
谢安澜轻叹了口气,道:“是啊。”
“陆大人是官,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世上确实是有不少穷凶极恶或者胆大妄为之徒,但是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真的有所依仗,否则很少有人会对当官的下首。不是因为畏惧这个人或者这个官职,而是对当官的下手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对朝廷的挑衅。特别是这还是天子脚下,就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么多年,方信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当官的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被人截杀,而且还是个京官。
谢安澜侧首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
方信犹豫了一下,道:“听说承天府这些日子闹得动静挺大,会不会是……”
“那也应该先杀曾大人才对。”谢安澜道。
方信道:“或许是…杀鸡儆猴?”京城里的大小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最近京城最大的热闹大概就是这事儿了。
“……”谢安澜默然,良久才摇了摇头。如今与权贵们的博弈之中,承天府并没有站上方。直接杀人并不是官场上人惯用的手段,除非是万不得已,基本上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村口。这是一处不算小的村子,掩藏在月色下的房屋零零散散也有三四十户。两人直接上前去敲响了村口还亮着灯火的那户人家的木板门。
方信将两匹马拴在了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走过来时门还没有开。谢安澜又敲了几下,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有些惊恐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你们是…”
谢安澜含笑点点头道:“打扰了,大婶。我们从外地来,天色晚了这城门也关了。想在您这儿借宿一宿,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妇人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眉眼带笑的倒不像个坏人。但是身后那男子却是人高马大……
谢安澜塞了一块碎银子过去,笑道:“大婶,你别怕,我这大哥看着是有些严肃,不过他是个好人。”
银子似乎让妇人的胆子大了一些,那小小的一块银子只拿在手里就沉甸甸至少也有个二三两。都足够她们这样的人家一家人过两个月了。犹豫了一下,妇人还是点了点头道:“进来吧,地方小,只怕要委屈公子了。”
谢安澜笑道:“多谢大婶,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了。”
妇人也不多说什么,让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谢安澜对身后的方信点点头,踏入了矮小的有些昏暗的屋子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