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怒目,狠狠地在陈宏的手上拍了一下,“你这说什么呢,来的时候和我说的好好的。等你妹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借出去的一万块钱恐怕也只有打水漂的份,就应该劝着苏容把房子卖掉,这地段一平一万二呢。”
这时候,苏容拿着两只一次性杯子出来,摆在茶几上,“水还没烧开,舅舅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眼里皆是询问之色。
对方既然没有直接去医院,那就说明不是找陈秀,而这个家里,除了她之外,别无他人,“有事的话不妨直接说。
赵月见陈宏支支吾吾,死活不肯开口,心中暗骂,立马就接话,“容容,事情是这样的。
你表弟马上就要上高三了,学校里有国际班,将来可以直接保送出国,但这学费呐,一学期要十万块,我和你舅舅东拼西凑,借了好多朋友,才凑了九万块钱,这不还差一万。
前段时间你妈住院,你不是问我们借了一万块钱吗?”
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估摸着赵月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其实赵月也的确不忍心,但是想到陈秀还有一套房子,卖能够卖不少钱,到偏点的地方买一套,把钱还了好好治病多好。
苏容的目光落在陈宏的脸上,赵月的话说完后,他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陈宏两眼距离阔大下垂,尤其眼睛和眼尾两者距离稍大,鼻梁低、鼻子短,而鼻梁主权力高低,天生主见不多,人云亦云,可说是个听话的小男人。
若遇上野蛮的伴侣,多数走不出被支配的命运,苏容瞧现在这个场景,就大致摸清了陈宏的性格。
苏容眼睑低垂,低声反问道,“舅妈打算让我怎么还?”
她的背包里其实有陈美君给她的报酬,那一沓绝对不少于一万,可她还是想听听赵月能说出些什么。
赵月被噎住,很想大声说一句,你欠的钱当然是你想办法,怎么就问起我来了。
不过她到底没这个胆子,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而后在家里打量了几眼,试探道,“你妈治病要用不少钱把,你有没有想过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而后,她又不经意地说了卖房子的好处,甚至还说了相熟中介的电话,之所以没有找陈秀,她怕把陈秀气死了陈宏和她拼命。
陈宏一直瞧着苏容,他突然发现她的眉角有一处伤口,此刻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不甘或者怨恨的表情,安安静静的,仿佛别人和她说的并不是她的事情一般,见到这样的外甥女,他胸口闪过心疼,“够了,别说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容容,今天你舅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也就是过来发个牢骚,至于钱的事情你别愁。我家里还有事,舅舅就不多呆了。”
赵月不情不愿地跟着站了起来,这么多年夫妻,她也看出来陈宏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她深知老实人发脾气的后果,不喜地看了一眼苏容。
苏容嘴角漾起了一抹弧度,“舅舅,稍等一下,你们的钱今天就能还给你们。”脸上没有半分的勉强之色,仿佛在说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般,说着,她就带着背包转身回房间。
陈宏慈爱地笑,“你舅妈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可他的话不管用,苏容还是去了卧室,此刻离开又不像话,陈宏面色铁青地瞪了一眼赵月。
苏容很快从陈美君给她的信封里数了一百五十张,然后面色如常地走到客厅。
赵月看到苏容手中的一沓红钞,眼睛顿时睁大了,苏容竟然会有这么多钱?!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并不是自己眼花。
瞧着苏容眉眼精致如画,赵月的脑子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念头,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陈宏。
这一万是当初陈秀病危时苏容开口借的,可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管她的舅妈有多不情愿外借,可她到底拿出了钱,苏容虽然瞧不上她的市侩,却仍算有良心。
“舅舅,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去古玩街摆摊,这两天运气好,大赚了一笔,这里有一万五,你先拿着。”
“先别忙着推辞,我知道但凡有办法你们就不会让我还钱。表弟的学习要紧,你们若是不肯收,就当作这是我对表弟的一点心意。”
瞧着苏容说话客客气气的模样,陈宏简直想一耳光抽死自己,听了赵月的话,他这干出的还是人事吗?
赵月面色尴尬,却仍是伸手接过了苏容手中的钱,等到手中沉甸甸的,赵月的心顿时安了下来。
“你也别怪我和你舅舅,那十万的学费折腾的我俩好几宿没有睡好觉。”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以后若是家里有啥难事,尽管和我们提。”
赵月的话让陈宏的脸色稍微好看了几分,瞧着苏容坚决的目光,到底没开口要将五千块钱还给苏容。
“以后有难事就来找舅舅。”
苏容虽然不觉得自己还会有什么难事,可她却是点了点头。
贫贱夫妻百事哀,换成亲戚依旧是一个理。
“既然如此,那我和你舅妈就不打扰你,我们先走了。”陈宏瞧着苏容的模样,总觉得心里别捏尴尬,最后告辞离开。
苏容将陈宏和赵月送出门外后,厨房里的水恰巧烧开,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家里呆的时间有多短。
替原身默默地感慨了一番后,苏容才拿着一个大茶壶将开水倒进去凉,而后她卷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等到拿着扫把到了陈秀的卧室门口时,苏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陈秀边咳嗽边说的话。
“家中我的梳妆盒里,有一个黑色的绒盒,里面有一块玉,等今天回家了,你就把它带上,将来考大学啊,一定要去京市,它能带你找你的父亲。”
苏容犹豫了一下,她把扫把放到门口,而后打开陈秀的卧室门。
梳妆镜就在大床旁,苏容快步走过,将梳妆盒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有一个黑色的绒盒,她毫不迟疑地打开绒盒。
里面放着一枚碧玉,帝王绿。
此玉碧绿通透成半月状,反面刻着苏字,正面雕有双龙黻纹。
黻纹作为古代十二章纹样之一常见于历代帝王冕服上的固定纹样,此刻与龙纹一起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苏容抬手将其拿在手中,接触的刹那,她体内的灵力运转速度陡然间变的快了起来。
毋庸置疑,这是一件法器,有市无价。
法器,生吉之地蕴养,主趋吉避凶。戴在身上后,他日若有灾劫,可挡煞。
而且对苏容的修行很是有好处,苏容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将它带到了脖子上,全身顿时暖洋洋的。
既然这玉和她未曾谋面的父亲有关,那就充分证明了她父亲的身份。
没有底蕴的人家,哪里能拿出这法器,想到陈秀的叮嘱,苏容心里有些复杂。
任重而道远。
“爷爷,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沈家与干家的关系十分要好,为了加强两家的联系,沈家就让最小的儿子做了干乾的干孙。
沈亦既不用接手沈家的家业,也没有自己的产业需要打理,整日安闲自得,自然想不到干乾找他有什么要紧事,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懒懒散散的。
不过却可以看出他们的私交颇为不错。
“你这臭小子。”
干乾在车中坐稳,比了手势示意司机开车,而后笑骂了一句,“前段时间我给你演示了武氏太极拳,还有印象吗?”
沈亦为人十分低调,但兴趣爱好广泛,因沈家已有继承人,所以沈父对沈亦的要求并不高,只需他不惹出大|麻烦即可。
而干乾意识到沈亦的不一般,却是因缘巧合下,沈亦凭借着记忆就将他只有演示过一次的太极拳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一遍。
这聪慧的天分让干乾大吃一惊,这才恍然大悟,沈家老三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原本疏离的干爷孙关系顺理成章地因武氏太极拳这枢纽变得贴近许多。
沈亦的目光毫无波澜,平静地看向射击区,场内|射击爱好者正举枪、瞄准、固定,随着子弹射出的同时,沈亦的才不急不缓地回答,“记得。”
“今天清晨机缘巧合,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我见她跟着广场上的老头子摆弄着太极拳,便给她露了一手,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丝毫不差地就把我的招式全部模仿出来。
沈亦,普天之下聪慧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干乾说的很是得意。
沈亦脸色微变,听完干乾的话后,他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抬手在胸口处按压。
来这个世界已经八年,沈亦的身体还是第二次有过如此强烈的反应,距离上一次身体出现反应仅仅隔了几天。
能让沈亦心理波动紊乱的人,从来只有两个,一个是师傅,另一个就是师妹。沈亦原以为这是上天在昭示他什么,可拿着卦盘推演了半天,结果却不尽人意。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能让沈亦吃瘪的人可不多,干乾心里莫名觉得有点爽。
沈亦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漫不经心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沉声问道,“她是谁?”
屏气敛息的倾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听错一个字,可沈亦的眼眸中莫名带有一丝期盼。
当初香炉爆炸,只有他和师妹站在香炉的身边,他着实担忧师妹的安危。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推演师妹的下落与安危,却一无所获。
尽管如此,这八年来,哪怕希望渺茫,他每月都会坚持推演师妹的下落。
同时他一直在安慰自己,香炉爆炸对师妹没有造成影响,师妹在另一个时空生活的好好的,所以他才推测不出来。
沈亦感觉到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快,紧张地等着电话那头的答案。
“你打听人家做什么?就是一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其余我也不清楚。说到这,我倒是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沈亦绷紧的脸色变的颓然,下一秒他倏地站起身来认真道,“爷爷,我立刻就去松市,把你目前的位置发给我。”
既然是清晨,那就说明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居住的位置离干乾并不远,即使希望渺茫、即使结果会不如意,沈亦只有亲自确定了才会安心。
更何况身体的反应如此强烈,他肯定能够寻到他想找的人。
沈亦先前一直不清楚他对苏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明明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却会在她和别的男弟子相谈甚欢的时候,冷冷地说她装模作样,甚至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对她挑刺责骂。
其实沈亦并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他喜欢的,是与苏容坐在三合派的后亭内一起品茗的时光。
只有在这时,整个世界才只有他们两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