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爷爷就在睡,医生说已经睡了很久。
这个情况很像他上次醒来之前,她一直待在病房,直到下午六点多,顾老悠悠转醒,见了她才靠起来,“吻安来了?”
吻安坐到床边,“爷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按道理,既然这次可以醒过来,病情应该好转才对,可是她看到的似乎相反了。
顾老勉强笑着摇摇头,“爷爷感觉很好。”
的确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因为他又喝了整整一碗粥。
许久,吻安终于抿了抿唇,看了顾老,“爷爷?”
对着她又递来的水果,顾老摆摆手,看了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呀?”
她点了点头。
放下水果,她想了会儿,才道:“爷爷,我之前跟您说见过他了,您可能不知道,宫池奕有别的身份……”
刚说到这里,顾老略微叹息,“……爷爷知道。”
这让吻安楞了一下,看了他,“您知道?”
顾老只是点了一下头,并不多说什么,因为他从来就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吻安停了好久,几度斟酌,才道:“爷爷,我现在也知道‘无际之城’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顾家不可能回得去,您的那些荣耀……我现在胆子很小,不想再让您像上次那样受牵连。”
想到昨晚的纠缠,吻安皱了皱眉。
她确实不得不佩服宫池奕的洞察力,她表现得那么好,他也觉察了,若是昨晚她再一派平静,没有半点情绪,可能真的被他撕了。
抿了唇,接着道:“前几天电影日渐火热时,我就想着带您离开这儿,毕竟宫池奕和他身份对立,我也一直不知道宫池奕为什么会娶我。”
他能在二十几岁就稳坐内阁首辅之位,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必定有他的城府,有他的手段。
“所以我想,万一他们对峙,不是古瑛利用我威胁他,就是他利用我威胁古瑛,总之我就不适合待在这里。”她说着又笑了笑。
想起他昨晚说自己是瞎了才认错于馥儿的样子,道:“现在好像没必要偷偷把您带走了。”
除非他太会演戏,又刻意骗取她的感情。
刚说完话,吻安发现爷爷没什么回应,抬头看去,见他往门口瞧了瞧。
果然,吻安一转头,发现宫池奕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只是他没进来。
她柔眉蹙了蹙,从病床边起身。
宫池奕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可能是表情甚少的缘故,看起来几分沉郁,走到她身边才低低的一句:“给家里打电话,白嫂说你没回去,正好路过来看看。”
顾老看了看两人,“也不早了,吻安回去吧,爷爷犯困,你总跟我这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可聊的。”
她看了看床上的人。
宫池奕对着顾老稍微行了个礼,然后对着她道:“我去肠胃科,你去门口等我,展北在车上。”
等他走之后,吻安才看了顾老,显然看出了他是故意让她跟宫池奕回去的。
顾老笑了笑,“你的脾性爷爷最了解……你刚刚那番话。”顿了顿,才揣摩着问:“是不是吵架了?”
吻安没回答,“我晚上还是陪您吧。”
顾老摆摆手,“我看宫池家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你也稍微懂事些,别把人家欺负了。”
她一皱眉,又很是无奈,“爷爷,我好像才是您的亲孙女?”
顾老笑着,手上没什么力气的摆了摆,“爷爷还不了解你么?到哪儿也不是个吃亏的主,但你这么下去,爷爷也不放心,你身边总要有个倾心相待的人,生来你就凉薄,还以为那个柯锦严让你变了不少……”
说到这里,顾老似乎是意识到了不能多说,只好略了过去,接着道:“宫池奕这样的男人应该会喜欢你柔弱些,粘人些,偶尔娇娇气,而不是千年波澜不见,是谁也等不住的。”
这一段话,顾老花了很长时间才说完。
意思是什么,吻安自然听明白了,就跟宫池奕昨晚说她心狠没多大差别,难怪他非得她吃吃醋的模样。
吻安听完也就笑了笑,“怕什么,没人要我,我正好一直陪着您。”
顾老却叹了口气,“爷爷倒是想多陪陪你。”
这话多少是有些伤感的。
她抿了唇,“爷爷,这次醒来之后,您会好转的。”
顾老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
宫池奕说去肠胃科,实则他和余歌,以及顾老的其余两个主治医生在办公室。
“情况已经这样了,告诉顾小姐,只会让她冲到那个梁冰那儿算账。”余歌略微皱眉,看了他,“不是你说的么,她去找梁冰不安全?所以,既然顾老都这样了,我们尽力就是了,暂且先别让她知道了。”
梁冰那一次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应该是给顾老用过其他针水,之前医生一直以为是顾老自身的机能反应,这两天才逐渐有了眉目。
宫池奕薄唇微抿,冷峻之余没再有别的表示。
但以她的性子,只要知道梁冰动作顾老,下一秒就会冲过去把人灭了,不清楚古瑛跟她到底什么关系,但以古瑛对他干女儿的疼爱,必定不会让她乱来,说不定再去一趟,他都接不回来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点了一下头,又问:“顾老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现在满心欢喜的觉得顾老身体是好转了,如果忽然出现状况,也许会承受不住。
医生皱着眉,“不好说,但这个年恐怕是过不去了。”
许久,宫池奕才低低的一句:“知道了,辛苦。”然后走出办公室。
医院门口。
天色已经是一片昏暗,不过她正好站在路灯下,身影很清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池奕走过去,她正好看过来。
他把公文包放进车里,看了她一眼,又给她开车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上了车,走了一截,吻安才听身侧的男人倏然低低的开口:“原来我在你这儿,还是个阴险小人,这么不值得信任?”
她靠在座椅上,视线从车窗外转回来,知道他是听到了她跟爷爷说的话。
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小人谈不上,阴险有假么?否则我这会儿应该不在这里了”
末了又看向窗外,话继续说着:“至于信任……一来是尝过人情冷漠,有人连亲爹亲女儿都可以抛弃,你跟我谈不上多深的清,我的确放不了一百个心,何况,我也不想变成你的累赘,对么?”
男人倚着后座,侧首睨着她,“话都被你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
显然,他是很不悦的。
他不悦的,并非她的不信任,而是她偷偷做着那些安排,哪怕她把话说出来,直接说不相信他都来得舒服些。
吻安看了他,“也不用一副我哪都不对的模样,别忘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以后我的东西,一样也别碰。”
她当初那么放心的把电脑摆在卧室榻榻米上,是因为觉得她的系统应该没人能破。
听她说完,宫池奕只是扯了扯嘴角,声音低眉,表情沉然,“不碰你的东西无所谓,能碰你也就够了。”
吻安即时蹙了眉。
他却继续不咸不淡的道:“毕竟都放出话了,以后是要好好追求你的,总不能让整个娱乐圈看笑话?”
挪了挪位置,慵懒的微仰面,阖眸,“我是不怕,但你还要在那个圈子混的。”
她转眼盯着他许久,他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弄了那么一个高调告白!
车里安静了,她也正好盯了一会儿,坐回位子。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差,靠了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反而是身旁的宫池奕侧了身。
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她,许久,眉峰才几不可闻的蹙起。
他有那么令人不可信任么?夜夜枕边人,竟然想着带她夜夜偷偷走掉?
又笑了笑,她也有犯蠢的时候。
收回视线,身体却往她身边移了移,摊开掌心接住她歪过去的脑袋放在肩上,也才闭目养神。
回到香堤岸时,她还是那个姿势睡着。
展北开了门,刚要说话,被他阻止了,只好退到旁边。
宫池奕把她抱下车,进门的时候,她才正好醒了,看了旁边的鞋,揉了揉眼,“我自己来。”
他也不说什么,放她下去。
两个人在那儿换血,白嫂就在旁边,很显然就气氛不对,一时间还不敢贸然说笑,只规规矩矩的问:“三少,太太,晚餐现在上?”
吻安情绪倒也没什么,看了白嫂,“好。”
不过宫池奕却低低的道:“有粥么?”
白嫂看了看他,没太明白。
他接着道:“可能是中午没留意,胃不舒服,喝粥暖一暖,别的不用给我准备。”
说罢,他已经换好鞋,大衣挂在门边,外套搭在手臂上往楼上走。
吻安皱了皱眉,看了白嫂,“他想喝粥,那就备一份吧。”
上了楼,她还没走几步,他就一直盯着她,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
“你爷爷,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片刻后,他忽然这么问。
吻安看了她,柔眉微蹙,不知道他这话是怎么想起来问的。
也就笑了笑,“我爷爷先前最担心的是我养不活自己,现在他已经看到我的成绩了,没什么心愿,只要陪我好好过去就是了,他年轻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池奕把我是的窗户打开了,又是那个惯常的动作,倚在窗户边低郁迷离的抽烟。
他皱了皱眉,还是说了下去,“我爷爷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没什么他会想去的了,因为最想的地方,我奶奶都跟他去过,再去,只会勾起悲情,他现在受不得那些?”
那天陪他看电影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宫池奕点了点头,隔了会儿,又问:“他有什么喜欢吃的菜么?”
吻安直到他的厨艺很不错,难道是想给爷爷做一顿丰盛的?
这么想着,她皱起眉,虽然这男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很少有让她看透的时间,但今天着实不太一样。
片刻,她走过去,清淡的笑,“如果你是觉得昨晚用强过头想讨好我,或者,想用这些来让我不计较你偷看我的东西,那就不用了,我这个人比较记仇。”
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眼尾微挑,他正后悔着毫无保留的把当年那点事都说了,在她看来,他现在是不用动手指头都会围着她转的男人,再讨好,岂不该上天了?
这么想着,宫池奕薄唇轻扯,“没打算讨好你,你要跟我算什么账,算就是了。”
吻安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柔唇微抿。
走过去把他刚递到嘴边的香烟拿走,摁灭,温凉的仰脸,一句:“三少眼神不好使,当心把窗帘烧了,还得白嫂忙活。”
他指尖空了是没什么,但听了她那句话就眉峰捻了捻,嗓音悠悠,“我眼神不好使?”
她去扔了烟蒂,斌给回头看他,只看似随口又不像,淡淡道:“不是么,活人都能认错,好到哪儿去?”
话音刚落,烟蒂将将从她指尖掉落垃圾篓,她已然感受到男人厚重的气息靠近。
不待转头,男人坚实臂膀的力道把她勾了过去,一双深眸低垂,似冷非冷的凝着她,“看来我编的故事,让顾小姐很有优越感?”
说他编故事的是她,这时候也只微微愣了片刻,随机不浓不淡的浅笑,“故事是个好故事,说不定我真的会考虑拍一部。”
昨天不是他说的拍他们的故事么?
此刻,他却薄唇抿着,又微微一碰,“故事总要有足够的情节,看来你的确想好了以后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走了也要被你绑回来。”她清淡的笑,“我这人很识相,所以不会瞎折腾。”
他轻哼一声,这么识相,他却不觉得该夸她。
干脆扣了她的下巴吻下去,在她想躲开时低低的道:“不是说至少这种事会很配合免得我用强?”
她微仰脸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一句:“晚餐已经好了。”
他像没听见一样,含住她的唇缠绵悱恻,指尖插入发丝间,低哑的嗓音含糊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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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开她时,吻安不知何时勾了他的脖颈,也没有立刻放开,免得摔在地上,只是看了他,声音不大,“我想跟你借个东西。”
男人低眉,薄唇几不可闻的从她唇畔磨过,像是笑了笑,“昨晚那么不愉快还不朝我发脾气,甚至以后都要乖乖配合我,是不是就等着以后多借点东西?”
她似笑非笑的眸子,“不乐意么?”
他薄唇微动:“乐意,之至。”
吻安便看了他,“那不就好了,各取所需?”
他扯了扯嘴角,总不能说一句‘合作愉快’,问:“要什么?”
她显然是之前就想好了的,道:“想借一下你的面子,也许我以后还会拍纪录片,万一又要被卡,自己进了协会会不会好一些?”
果然是有野心的女人,他笑了笑,“好。”
他的唇又靠过来,吻安皱了皱眉,虽然说了会配合,但他这是什么意思?
微微仰着身子,她看了他,“你好像很喜欢我?为什么?”
“如果是想打断我,你还是省省。”他直白的道,而后薄唇动了动,“也没多喜欢,从十八岁惦记到现在而已,你多讽刺我几回,也许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呢?”
她抿了唇,没了后话,呼吸已然被他夺走,越吻越深入,在她迷糊时终于又听到了他低低的嗓音。
这回她听到了,也就略微推了他,“出差?”
他低眉看着她,“我要出差,你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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