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驷在秦廷大殿前的一番言行可谓尽显虎狼之君的赫赫威仪,不过朝会散去后,回到内殿的秦王却是另一个态度。
赢驷面露凝重的神色,不一会儿“万能”的张仪来了,反正秦王有事必叫张仪。
“王上唤我何事?”
“相国免礼!”秦王罢了罢手,侧头转动着目光示意张仪先看看沉于案的一信笺,后者持笺打开一览,片刻之后便把书简重新放回去,张仪却没有话。
“相国为何一言不?”赢驷本是一副静等张仪话的样子,现对方一语不,微愣道。
“王上心中一目了然,何须张仪多此一言。”张仪笑道。
“呃,相国真乃奇人也。”秦王愣了愣,乐呵的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相国啊!”
“不错,卫侯!”赢驷说道:“卫国……”说着却是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信笺竹报的内容赫然是来自泾北义渠地界的消息,魏冉传回密报,义渠人手中有大量的精兵利器,就兵器而言甚至比秦军只强不弱。
天下精甲器械自韩卫出,而卫国犹有过之。
这是天下列国群雄公认的事实。
这样的精锐器械,义渠人自己万万造不出来,天下列国即便是秦、齐、楚三强都造不出来,除了韩国宜阳、卫国荡阴这两座铸器重城之外,没有第三个了,韩国即便有精湛的工艺,但兵器产量与卫国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显而易见,义渠人手中大量的精锐兵器除了来自卫国,不会有第二条路劲。
“王上是担忧卫侯会暗中挑唆义渠人?”张仪说了一句。
“相国以为呢?”秦王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张仪思量了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臣昔日听卫侯曾有一名言,敌者之敌,乃我之友人也。卫国虽与义渠人无太多瓜葛,然卫国与秦却是渐渐走向对立面,义渠与秦是宿敌,以卫侯的精明,秦之敌便是卫国之友,卫侯有此举并不意外。”
赢驷不由自主的点头,不住的喃喃叹息说道:“天下的列国群雄皆畏惧我大秦犹见虎狼,独卫侯有此等魄力,当真是让寡人刮目相看,好一个敌者之敌,我之友人。”
敌者之敌,我之友人……赢驷低估着忽然眼睛一亮,看向张仪说道:“卫与梁国(魏国)不也是死敌?寡人亦可仿效卫侯,借助梁国之手……相国以为如何?”
赢驷期待的看着张仪,却看到了后者一脸苦笑的摇头,“魏梁君主酒囊饭袋一个,根本就斗不过姬川。况且王上,魏梁与秦的仇比卫只强不弱啊。卫侯深谙其道,玩的如火纯青想让他在自己身上栽跟头怕是比登天还难。”
“相国这未免也太张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了吧。”秦王赢驷唏嘘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然,臣并非此意。”张仪当即便解释道:“王上莫忘了此前张仪密访朝歌与卫侯达成签盖印章的秦卫协议,卫国想要侵吞梁国东境六百多里地,我秦国已经承认了,即便想要打着助魏梁收复失地的名号伐卫,也名不符实啊,且不说秦伐卫国实属不智,若想扶持魏梁,这个饭桶国主如何斗得过极富雄略的卫国之主?”
“而且王上……”张仪欲言又止,这让赢驷诧异了,“相国有事瞒着寡人?”
“王上恕罪,确有一事。”张仪如实说道:“昔日臣与卫侯交涉,承诺秦国默认卫国吞占济水魏地,大梁城都可以给他,但要让魏王迁回河西旧都安邑,卫侯不允。”
张仪的话音刚落,秦王当场“啪”的一声,竟是拍案而起,侥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秦王赢驷此刻也怒了,只见他那双虎狼君目直直的凝视着张仪,道:“相国,卫侯他想要玩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莫不是他的胃口已经盯上了河西千里魏地,目下可是秦国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
“怕是如此。”张仪惋叹的说道。
赢驷气急反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卫君,寡人每每高估你,你却每每让寡人低估了你!”
秦王是方今天下屈指可数的雄主,更有张仪这等旷世大才辅佐,也许别人看不出卫峥强留魏王是何用意,为何一个偌大的大梁邑不拔了取地,非得让魏王继续呆在大梁城。
但赢驷却是知道卫峥此举用意何为,因为河西魏地是魏国的领土,秦占之。
卫峥把魏王强留在大梁城而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么魏王还能有自己的决断?魏王怕是从此沦为一个傀儡之王,名义上仍旧是魏国之主,实际上怕是要对卫峥言听计从。
那么问题来了,河西千里魏地是魏梁国的,抛开一些因素,倘若卫峥若是动了河西魏地的心思,想要谋取其地,但卫与秦国又无宿怨恩仇,便是有能力取地却是没有名分。
但要是魏王在手,名分就有了,于是乎赢驷可以想象到,卫峥势必让成了他的傀儡的魏王执笔一道向卫国求兵收复河西魏地的国书,是处便是有名了。
倘若秦军不敌而失地,卫峥成功帮助魏王夺回了河西之地。于是再让魏王这个傀儡一道国书把地献给卫国,如此一来河西魏地就成为了卫国合法的疆土了,一个大梁城换河西魏地这块千里沃土,这笔买卖岂不大赚特赚?
春秋时代,群雄争霸了两百多年,自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以来,齐桓公开了这个头,凡是有实力的诸侯都想要从国主再进一步当霸主。
何谓霸主?便是代周天子掌国,只要有实力,看谁不爽就以天子的名义揍你,把你狠狠的揍了一顿,你还要向霸主朝贡。
卫峥玩不了代周天子掌国的名义,那就把目标定在小一等级的魏国,实际上本质是一样的,那就玩个缩小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卫峥只要控制了魏王,那么在魏国的一亩三分地上,大有可为。
这才是赢驷为何失态的大怒之因由。
“寡人不愿,但却不得不能承认卫侯的确深谋远虑,寡人为何就不能想到这一点?”赢驷自问自答的说道:“既可以挟天子以号令群雄,为何不能挟一国之主以号令其国?”
主要是秦王的胃口太大,他是真的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东出函谷,通三川临二周的东出大策,目的不就是为了周天子!
秦王赢驷可谓每过一天,对卫峥的忌惮就增加一份,他倒是不怕与卫峥周旋争斗,赢驷到底是一代雄主,有自己的傲气,让秦王真正心生忌惮的最大因由是害怕他的接班人斗不过卫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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