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药师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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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万水

    他不疾不徐地跟着端木的脚步,见人行礼时便微笑颔首,不经意间一侧身,一抬眼,周遭的动静便全难逃过他的耳目。

    一般人走路时小动作多了,便难免显得轻佻甚至鬼祟,但楚岫做来却一点不打眼,自然无比。究其原因,一来是他深谙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眼光绝不在没必要时乱飘,关键时刻的一眼也必然是隐晦而快速的,绝不过多停留;二来,或多或少也托他那副温文无害的皮相的福。

    虽然这皮相偶尔也会为他带来一点小麻烦,比如现在。

    一名肥头大耳的华服青年,一手搂着一位美娇娘,左拥右抱犹不知足,这会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面生呀?头一次来这楼里?”

    按说现在风柳城波澜暗涌,楚岫和端木还是别见外人的好,之前寥寥几个客人也都错开了。奈何眼前这家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白天在游廊里就搂着姑娘嬉笑开了不说,老远瞥到一眼青衣的身影,竟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还嚷嚷着冲了过来,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到这地步,青衣自然不好无视,一面让人领着楚岫二人先走,一面打算笑着应付两句。

    结果笑容展到一半,就见这狂奔而来的胖子拐了个弯,拦到楚岫的前头去了——这家伙是个男女不忌的,半路瞄到一张生面孔,眉目那叫一个清俊温润,顿时腿随心动,先截下再说。

    这位仁兄的眼神实在太过肆无忌惮,楚岫还没什么反应,目不斜视往前走的端木鸣鸿先停住了。侧头看了一眼形容猥.琐的胖子,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除了处于风暴中心还不自知的胖子,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青衣身形一晃,笑靥如花地转到了那人前头:“哟,向公子,今儿个有兴致在园子里走走呀?”

    楚岫则暗暗扯了扯端木的衣服,用传音入密悄悄说:“这是巡抚家的次子,向锦华,醉香楼客人中排得上名号的。”

    虽然不是东西了些,但若就这么弄死了,怕是会惹来些麻烦。

    奈何端木似乎并不买账,给了他一个“那又如何”的眼神,依旧觉得手痒痒。

    “我们走吧,吃饭要紧。”楚岫手上加了点力气,拖住。

    偏偏胖子并没有停止作死。

    被青衣遮挡了视线,向锦华艰难地挪动了几次庞大的身躯,却发现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地好好看美人,十分不满:“青老板,请让让,没见本公子正跟新交的朋友说话么?”

    一面伸出厚实的大肉掌准备拨开青衣,一面努力挺了挺胸,奈何肚子先突了出来,层层叠叠的下巴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油光:“这位公子,来来来,咱们亲近亲近……公子不是本地人吧?否则,嘿嘿,如此风采,我不可能没听说过,嘿嘿……若是第一次来风柳城,为兄可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哎呀,可惜晚了一步,若昨晚中秋夜遇着你,我们还能把臂共赏花灯,这风柳城的抢花灯,可是别处看不到的……”

    楚岫眼角一跳,直觉不好。果然,下一秒,端木彻底沉了脸,长腿一抬,快如闪电般地一脚踢出,向锦文两三百斤的沉重身躯就轰然飞了出去,砰地砸倒了一堵墙。土灰四起,向胖子哼都没哼一声便滚落在地,几块散架的青砖砸在他脑门上,头破血流。

    “老天——”方才向锦文搂过的一个姑娘低声惊呼。另一人也傻了,看看端木,再看看青衣,完全没了主意。

    楚岫和青衣却是同时松了口气。两人看得分明,这一脚看似踢得极重,实则没用多大力道,那一两层的劲也基本全作用在了坍塌的围墙上。

    青衣低低行了一礼:“多谢教主。”

    端木完全没解气,可惜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仿佛给野马套上了辔头,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把那死胖子挪远些,看了伤眼睛。”

    低头看到楚岫面带肯定,唔,心情好一点了。反手拉住他,扔下这乱七八糟的局面往前走。

    青衣一面快步跟上,一面吩咐身边的人:“去,把那胖子擦擦干净,用点极乐散,醒了就忽悠他去旁边的秋韵阁,老娘看那帮假清高的狐媚子不爽很久了,是时候了便让他从秋韵阁的扶梯上摔下去!……什么?墙?赶紧补呀!有人问起就说是被一头跑出圈的肥猪撞的!”

    楚岫听得哭笑不得。青衣手上最多的便是各种迷药,极乐散更是有控制心魂的作用,光听这描述,便能想象向锦华闻了药后神魂不定,一脚高一脚低地踩进秋韵阁,爬到一半便滚下来的凄惨下场了。

    混迹花丛掏空了身子,走路不稳摔得一身伤,想必这位也是不好意思大肆宣传的。

    接下来没再出什么意外,青衣引着二人来到了一座别致的戏厅附近。这儿人就更多了,却与之前见到的那些脚步虚浮眼底发青的客人不大一样,一个两个精神颇好,竟似专程大白天跑进来的。

    青衣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笑着指了指上头:“二位难得一道过来,便赏脸看看姑娘们新折腾出来的戏吧。三层是雅间,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早就笃定他们会过来?楚岫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凝神听去,戏厅里除了极为喧闹,倒不似有其他异常,一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端木鸣鸿大约天生没有他这九转十八弯的肚肠,大步走在了前头,几人随着特殊通道直接上了三层,进了间视野好又颇隐蔽的房间。里头已布好了菜,碗碗碟碟极其精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楚岫一眼扫去,就发现大部分菜色是以前没见过的,不由笑道:“青姨,您这可是有些偏心呐,我以前来可从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果然,还得借一借端木的光才行。”

    青衣啐了一口:“得了,你可别挤兑我。我倒是想藏私,问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藏得住么?这些都是我闲着没事瞎琢磨的,刚刚才捣腾出来,找了几个嘴刁的客人尝了尝,反响意外地挺不错,这不马上就给你端上来了么?”

    楚岫等端木坐下,才挨着坐了:“是么?那我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不止,还有眼福呢,戏马上也开始啦。”青衣掩嘴笑道。她保养得宜,一点也不显年纪,岁月只在她身上增添了几分年轻女子无论如何也难有的风韵。

    戏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戏台,搭得颇高,这会儿从高处向下悬了许多彩色的绸子,飘飘忽忽的,几名姑娘抱着琵琶在彩绸前头弹唱。底下已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二楼的雅座也几乎没有空着的,这情形,倒快赶得上著名戏班子开演的情形了。

    楚岫倒是真的来了几分兴致,准备好好看看青衣说的好戏。端木扯了扯他,楚岫回头:“怎么?”

    端木指指眼前的饭菜:“先吃东西。”

    “哦。”楚岫夹了点菜,边吃边继续往外瞄。他们两个都是不怕人下毒的,早些年都被无天以各种毒.药熬过一轮又一轮了。

    端木给他的脑袋正回来:“先吃东西,戏晚点看就是了。”

    因为教主大人的一句话,底下人看戏的时间便生生向后拖了不少时间,青衣临时安排了个人下去做别的表演。右护法颇为心虚,运箸如飞,想要快点结束这顿饭。中途被端木淡淡扫了一眼,生怕他出些别的幺蛾子,把青衣逼疯,只得慢了下来,在众人略带复杂的眼神中艰难地吃完了一餐饭。

    楚岫悄悄地揉一揉胃,觉得自己今天会消化不良。

    端木跟着他一起停了筷:“饱了?”

    “饱了!”楚岫的眼神十分真挚,“开始吧?”

    端木鸣鸿终于点了头,青衣似乎松了一大口气:“那我先离开一下。”

    十四岁的端木第一次出魔教,和楚岫一起去偷水龙帮的宝贝,一颗小半个拳头那么大的黑珍珠。

    第一次出任务有些紧张,离开水底机关阵时腿被卡住了。眼看楚岫的脸憋得越来越红,自己也逐渐窒息,他狠狠心,反手打算砍了自己一条腿。

    楚岫拼命阻止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试那危险的机关,最终在大部人马赶来前脱了困。拖着一条腿肿得不像样的他,奋力游出了水面。

    岐川。

    “老大,做什么?”眼见任务完成,楚岫却没有要回去的样子,端木有些紧张。

    “嘘——”楚岫小声说,“劫大户。”

    楚岫从半夜蹲点到凌晨,打劫了青云堡的小公子,扔给端木一柄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的宝刀:“蝉翼刀,好东西,你不是喜欢使刀么?拿着玩儿吧。”

    广云寨。

    两人偷到了无天要的暗器谱,夺路而逃。追他们的人用上了七星连珠弩,破空之声一声比一声急。

    楚岫前一阵受的伤还未痊愈,拨了一阵密集的箭雨有些力不从心。眼看三支长箭又到了身前,端木闪身护住他,挑开了两支,剩下一支深入右肩。

    广云寨善暗器,善毒,从此以后,端木的右手没了往日灵便,苦练左手使刀,出任务时留下伤痕无数。

    严冬,呵气成冰。

    查坛主梅蹊之事,被他座下一十八名高手追杀,楚岫甩开端木独自引人离开,力战之后落入江中。

    端木带来援兵后,捞了一天一夜才把人捞上来。楚岫用了龟息之法在水中沉沉浮浮,竟然还没彻底断气,只是白药师想了无数法子,依然无法彻底清除他体内的寒气。

    楚岫醒时看到端木沉默地盘踞在自己床前,像一头困兽,抬头时眼眶飞红,眼里全是血丝:“……老大。”

    楚岫拍拍他的脑门:“不是没死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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