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和黑影人盘膝坐于床榻上,前后相间。
看着身前的金戈指尖轻轻抽动着,黑影人不禁欣慰得停止了运功。待金戈的身体显目地动了动之后,黑影人便走下床榻,自言道:“玄衣的挽心药果然神效,加之我运功予以配合,真让金戈在最短的时间内活了过来!”
黑影人的声音犹如提神的药水,促使金戈缓缓地将眼睛张开了。
“我还没有死?”金戈问道面前站着的黑影人。
黑影人点点头,道:“幸亏我及时地赶到了飞云河边,不然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金戈苦笑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黑影人道:“何足挂齿?不要忘了,我们本就是同伴!”
“是。拥有如此强大的同伴,金戈真是荣幸。”金戈静静地说道。他的胸口依然剧痛。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黑影人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这易浊风的武功居然如此厉害。看来,要对付溥侵,他就是我们最强劲的敌人了。”
一说到易浊风,金戈再次怒涌上胸,更显难受道:“他只是卑鄙,出手暗算我!”
黑影人一敛深眉,道:“我本以为他会为了史如歌而和我们站在一边,所以,我曾几次出面想要拉拢他。却没有想到,他总将我拒于千里之外。现在,我请玄衣出面,希望他能给玄衣面子。”
“易玄衣?溥侵的老婆?”金戈惊讶道。
“对,不过玄衣是个明事理、善良的女子。”黑影人笑了笑。
金戈感到十分奇怪:“看来张师叔对她很是了解了。她还给了张师叔如此大的面子。”
黑影人笑了笑,道:“当然,她是易香绮的亲妹妹,也就是金胤的小姨子。当年我和金胤夫妇关系甚好,那又怎能不了解易玄衣啦?”
“易玄衣是我姨娘?”金戈的心猛烈地颤动着!
“对。如果她不是你姨娘,又怎会冒死救你?又将你安置在这?”黑影人连问。
金戈只觉脑海一片空白。他痛苦地摇着头,只希望能挣脱现在这状况。突然,一股腥甜的浆液自胸腔涌到了口中,他强忍着,却还是由它随着他的嘴角溢洒出来!
“不好,你内力受挫,不宜多说话!”黑影人走近,一把扳过他的身体,再击出两掌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输给他。
黑影人的真气浩淼如海、博大精深。它好似游弋的骄龙,一条又一条慢慢地钻入金戈的身体里。进到他的身体后,更是如鱼得水地行窜着。它们四通八达,蔓延全身。瞬间,便吞噬了所有残存的戾气。将他全身的经络打得顺畅无比!
很快便见得金戈苍白的脸上有了血气。
金戈不禁暗叹: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黑影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可是,没有想过,他竟会赤霄心诀!
黑影人体内暗存的浩瀚真气,正是金戈平日修炼的赤霄真气。此内力,只有使用过赤霄剑的人才有悟性修炼。可是,黑影人却真实地将赤霄真气灌输到了他的身体里。
为什么他会赤霄心诀?难道还如刚才他所说的:因为他和金胤关系要好,他看到金胤修炼,正巧也就悟了出来?金戈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
但是,他还不想揭穿黑影人。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易玄衣推门而入。
金戈静闭着眼,装作没有知觉。
走至床沿,看着金戈渐显红润的气色,玄衣赞道:“大哥真是神通广大,这才多久的工夫,便将他救活了。”
见易玄衣强作笑颜,黑影人忍不住关心道:“玄衣,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易玄衣有些受宠若惊,笑道:“没有,多谢大哥的关心。”
黑影人点点头道:“没有就好。”
易玄衣心不在焉地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黑影人依然注视着她,问:“玄衣,易浊风来过了吗?”
“来过了。”
“那他现在是否愿意和我们联手?”
易玄衣摇了摇头,道:“他不愿意。”她不会告诉黑影人,她根本就没有规劝易浊风与他们站在一边。因为溥侵是他的父亲,她只能让他自己做决定。
黑影人叹了口气,不禁头大起来:“这易浊风的心思可真是难以揣测!如果他真心爱着史如歌,就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边啊。”
易玄衣怔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道:“现在,他对史如歌也是不予理睬。怎么可能会和你们站在一边?”
黑影人脸色铁青,疑惑道:“易浊风不理会史如歌?怎会如此?这才新婚几天啊?”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易玄衣目光深沉道:“张大哥,我看着易浊风长大,他的本性并不坏。你们能否答应我,将来放他一马。”
易玄衣的要求令黑影人哑然。却是金戈突然睁开了眼,道:“他那样的人,不会求人也不会怕死。你不必为他担心!”
黑影人停止运功,静下来道:“金戈说的很对。既非友人,那便杀之。本来我们还会因为史如歌而对他有所顾虑,不过现在看来,这都是多余的。”
金戈的大眼睛瞪着前方,咬牙道:“既然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再让史如歌留在他的身边。还有这一剑之仇一一一”
易玄衣不禁柳眉皱起,转身道:“大哥,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能帮你的也都帮了。这里还供你们休息一晚,等到明天溥侵出关了,我就藏不住你们了。”
黑影人的脸上笑容可掬,道:“放心,我们会准时离开的。”
天绝殿上,只有溥侵和易浊风两个人。
溥侵冷问道易浊风:“金戈的尸体还有他手中的赤霄剑都还没有找到吗?”
易浊风漠然道:“是。”
溥侵挺了挺脊背,刚毅地从座上站了起来,问道:“你确定他已经死了?”
易浊风低首道:“不确定。”
溥侵的眼中燃起一团烈火,怒问:“那你是怎么办事的?”
易浊风的嘴角亦有一丝冷笑,道:“我已经尽力了。”
溥侵的眼睛慢慢地变成死灰色:“我看你是不想找到吧?”
易浊风的脸微微抽搐了下,道:“就当是吧。”
溥侵笑了,笑容残忍而又古怪。
似有大风拂到了殿上,溥侵的乌发迎风而舞。
不是风,而是溥侵的愤怒,他捏紧了拳头!
真气笼罩着他的身体,他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向了前方的易浊风!
空气颤了颤,易浊风的身体自殿上重重地坠到了殿下!
承影剑陨落在地,他一手撑地,缓缓地支起身来。
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呕出,仿如一朵妖异的红花绽开在地上。
易浊风苍然一笑,道:“打得好,杀了我会更好。”
溥侵的瞳孔缩成针尖般大,他阴狠地盯着易浊风:“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会。因为我只是个叛徒。”易浊风说得很慢,他在故意地提醒溥侵,激他杀了自己。
溥侵收回了手,怒气也已消停了不少,他道:“你回去吧。这个月你就待在琼华居好好地养伤,其他的暂且都不用你操心。”
易浊风直觉胸口就要窒息般的痛,他捡起地上的承影剑,慢慢地爬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他很艰难很用力地走着,可还是没能走回琼华居。
他瘫倒在软绵绵的泥土地上,张望着天空刺目的秋阳。一张美艳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惬意地笑了,问:“史如歌,是你吗?”
不知道睡了多久,易浊风才疲惫地睁开双眼。此时,太阳已退到山的另一头。
趟了这么久,他身上的痛疼似乎减轻了不少。但是,他还是有些许难受的。溥侵的那一掌给以他的五脏六腑狠狠的一击,虽不至于取他性命,但是现在,只要他稍一运功,就有一种全身血流将要冲破他的身体暴涌而出的痛苦。
他站起了身子,拍落掉沾染在衣上的尘土,径直往琼华居走。
那时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史如歌,待现在清醒过来才知道纯属自己的幻觉。他在心底嘲笑自己,笑自己,爱她爱得竟有些可怕了。
琼华居,史如歌安静地坐在了房间里。
她趴伏在桌上,双手拖着自己圆翘的小下巴,郁郁不乐。
嫁给易浊风这么多天了,他却连碰都没有碰过她。而且他每天夜不归宿,都不见个人影,好像是在存心地冷落她。细细想来,她才刚满十九岁,嫁什么人不好,偏偏选择了他?是老天对她不公平,还是自作孽不可活?谁叫她与溥侵交易的啦?
史如歌都不想管了。现在,她只想逃,只想逃回娘亲的身边,永远依偎在她的怀中。可是,她却逃不了。不说金戈没找到,就算找到了金戈又为她爹爹报了仇她也一样逃不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嫁给了易浊风,就算天一教的人不追杀她,六大门派的人也会找她麻烦的。
史如歌委屈地撅起了嘴,不知不觉,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惨白的月光透过狭小的门缝反射而入。易浊风推开大门,站在了门口。
史如歌来不及收拾眼泪,便只有倔强地将头扭了过去,不看他!她可没有想到今天他会回来得这么早。
易浊风在她身旁的另一张凳子上坐下,又随手端起桌上茶杯里的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史如歌歪着脑袋,却又忍不住对易浊风说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易浊风停下来,看着她,道:“你说。”
史如歌掏出那块墨绿色玉佩放置在桌上,道:“我要你回答我,它怎么会在你身上?”
易浊风蹙眉,反问她道:“这是骆姝帘给你的?”
史如歌的脸色十分难看,道:“是!是她给我的,她还很自豪地跟我说了那天晚上你们的事!”
易浊风依然毫无表情,无所谓道:“那你就听她的吧。”
史如歌忿气难平,她站起身,怒视他道:“你还没告诉我金戈随身佩戴的玉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易浊风笑了笑,像在嘲笑史如歌的紧张和可怜,亦是忿忿不平,道:“你每天都追问他的事,没有他,你就活不了了吗?还是,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了?”
“啪一一一”“住口!”史如歌咬住嘴唇,劈手给了他一巴掌。
霎时,易浊风的面色变得煞白。
史如歌咽了咽嘶干的喉咙,却止不住眼中成灾的泪水:“好歹我们也是夫妻一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不可理喻地对我?”
“夫妻?”易浊风的笑声断断续续,他起身走至她面前,俯视她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金戈早就被我杀了,你还会不会把我当做你的丈夫?”
“你一一一”史如歌怯怯地往后倒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易浊风的眼中黯然无光,冷道:“容不得你不相信。就在飞云瀑下,我用承影剑戳穿了他的胸膛。”
史如歌的胸口满是窒息般的痛楚,她摇头凝望着易浊风说:“不是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不会这么做的?”
易浊风道:“我没有骗你。金戈的尸体被飞云河的水冲走,这玉佩便是我从河水里捞上来的。”
史如歌闭上眼睛,没有尽头的冰冷让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她问:“你杀金戈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我吗?”
易浊风苦笑:“为何要想你?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
史如歌早已习惯了易浊风的嘲弄,便再问道他:“那我爹啦?我爹是你杀的吗?”
易浊风沉默不语。
史如歌张眼看着他,说:“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易浊风对视她,像要挑衅她的什么。理直气壮道:“是。”
史如歌流泪道:“那你把我也一块杀了吧。”
易浊风的面容无比冷毅,道:“我不会杀你。你不是说你要留在我身边看看我内心到底是魔还是人吗?我还没有让你看够,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
史如歌暗自紧了紧手中的拳头,背脊挺直道:“如果你不杀我,我会杀了你。我说过我会报仇的。”
易浊风摇晃着退开了几步远,他点点头,拿起自己放置在桌上的承影剑,递予史如歌道:“我用它刺穿了金戈的胸膛,你也应该这样对我,杀了我为他报仇。”
史如歌怔怔地瞪大了双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