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厉害了,听说他在北燕严词拒绝了当驸马,北燕皇帝本来说公主任他挑!”
“何止,他还大摇大摆和北燕皇帝父子相称呢,要不然怎么能把北燕晋王给拐回来!”
“对对,听说他还叫过这位晋王舅舅!”
越千秋何等耳力,此时在大批玄刀堂弟子和武英馆一众学生的簇拥下,招摇过市走在金陵大街上,大路两边和林立的酒肆茶馆饭庄上那些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他都能听个**不离十。发现这些金陵百姓的关注点根本就不是萧敬先,而是自己,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看四周围的人,突然策马过去,直接把侄儿越秀一给拉了过来,随即用不容分说的口吻问道:“长安,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关注的都是我?”
越秀一没想到越千秋不问同门师弟,也不问周霁月和其他人,单单问自己。不过他正好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哪怕此时并不是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是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的,满城上下全都在传,说你是北燕先头那位皇后的儿子,是北燕皇子。”
说这话的时候,越秀一还忍不住瞅了瞅自己这位九叔,见越千秋嗤笑一声,非常不屑地掏了掏耳朵,显然没放在心上,他顿了一顿,这才低声说道:“结果就在谣言压都压不下去的时候,太爷爷突然吩咐人,把九叔你在北燕的那点事用说书唱戏的方式给散布了出去。”
这一次,越千秋方才大吃一惊,忍不住低呼道:“居然是爷爷干的?”
“不止是太爷爷,长公主也有推波助澜……不,我觉得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参与,否则不至于在半个月内满城皆知。”越秀一见这次越千秋终于忍不住咂舌,而且还露出了头疼的表情,他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几分少年人的雀跃,“总之,这回九叔你彻底出名了!”
“我已经很出名了,不想再出名!”
越千秋犹如绕口令似的抱怨了一句,随即有些头疼地捂着脑袋,恨不得躲回马车里去。可就在这时候,他瞥见李崇明正在严诩身边,一边比划一边对严诩说着什么,那神态极其热络。联想到刚刚这位嘉王世子对萧敬先的不远不近,他略一思忖就知道了这人的打算。
虽说他对小胖子一贯不怎么看好,甚至现在因为萧卿卿的出现,以及对北燕皇后安排的猜测,对小胖子的身世更是非常怀疑。可如果要比较不喜欢的程度,他更不喜欢李崇明!
他本能地排斥这种过于算计,趋利避害的家伙!如果说东宫人选只能二选一,那么他宁可选择那个暴戾却还听得进去某些话的小胖子,也不愿意选择这种虚伪的人。
想到这里,越千秋突然对越秀一问道:“今天只有英小胖和李崇明两个人来迎接,这是朝议的决定,还是皇上的决定,抑或是谁的建议?”
越秀一作为越府重长孙,如今已经开始定期在鹤鸣轩的屏风后头旁听越老太爷见人,当然只有听的份,没有说的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当下他往左右看了看,见刘方圆和戴展宁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左右,后边则是周霁月,他便轻声说:“是首相大人的提议。”
他说着又补充道:“太爷爷没反对,裴相爷也勉为其难答应了,所以就这样了。”
“呵呵,原来如此。看似规格高,实则连个理应出面的鸿胪寺官员都没出现,有一官半职的人一个都没有,这算下马威么?”越千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精光,倒不是为了萧敬先抱屈,而是为自己和严诩抱屈。
好歹他们这趟北燕之行遇到了种种事端,最终能够平安脱身,完全是斗智斗勇的结果。而且,正因为他们在北燕做的事情,如今南吴免除了一场边境上的大战,而那些平时一听到打仗就痛心疾首开始算经济账,却又躲在安全地方指手画脚的官员们就这么怠慢?
越千秋这顶多只有周围亲近人才能听到的话一出口,刘方圆就第一个冷笑道:“谁说不是?朝中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多了!你不知道,之前入秋的时候黄河水泛滥,皇上原本打算委派一个‘名臣’去治水,那家伙竟是不肯去,还说他做官不是去做这种事的!”
戴展宁虽说没有刘方圆这么偏激,但刘静玄调去霸州,说是副将,实则已经暂代霸州将军,父亲则接任安肃军主将,即便如此仍是被朝中某些官员非议,哪怕是冷静镇定如他,心里也窝着火。所以,刘方圆抱怨过后,他就跟着说道:“前几日老太爷也被人弹劾了。”
越千秋登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愤怒之色。尽管这年头的宰相没有挨弹劾就下台的见鬼规矩,可到底气人。不用想也知道,越老太爷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弹劾,是因为什么缘故。
这时候,他身后的周霁月已经策马上来,揭开了这个谜底:“弹劾老太爷的御史说,此次前往北燕的使团简直全都是越家的私人,不得上命就擅自行事,不但无功而且有罪,请皇上重重惩处,以儆效尤。”
闻听此言越千秋火气上来,恨得简直想杀人,所幸就在这时候,他的前方,白不凡徐徐放慢了马速,直接把刘方圆给挤到了一边去。
“九公子别担心,东阳长公主直接找上了门去,啐了那御史一脸。小到他家里家风不正,儿子养外室,嫁出去的女儿不孝顺公婆,大到他当县令的时候断案糊涂,主持分水收人贿赂,全都骂了一遍。最后用了一句话结尾。”
白不凡竟然也会卖关子,越千秋只觉得异常新鲜,当即很配合地问道:“怎么结尾的?”
“长公主说,明明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身上也有一半皇家的血脉,什么时候变成那个死老头的私人了?”
白不凡说到这,连忙解释道:“这是长公主的原话,死老头三个字可不是我说的!事后,长公主去哭了宗庙,结果……结果朝中包括老太爷在内所有人都挨骂了。”
哭宗庙……
越千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三个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东阳长公主就曾经提过,只不过他一直都是当纯粹的威胁姑且听之,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她会付诸实践!
宗庙这种地方,纵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也绝对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毕竟皇帝每次进去祭拜,也要经过一系列非常繁复的准备和流程。可是,东阳长公主就真的进去了,而且还真的哭了,哭了的同时还把满朝文武包括越老太爷都狠狠骂了一顿!
就在这时候,越千秋听到耳畔传来了周霁月那极其细微的声音:“我听说长公主当年得到已故太后和皇上同时允准,可以随时随地拜谒宗庙直陈贤与不肖。这次哭宗庙后,那位御史就被罢官流放,再也没人提弹劾老太爷的事,后来迎接你们的人就定了英王和嘉王世子。”
越千秋注意到,左右其他人全都一副没有觉察到这话的样子,他就知道,周霁月的武艺竟是又小有突破。
可这小小的遐思过后,他就不由笑了起来。东阳长公主如今和自家爷爷分明是一条船上的人,可那御史千不该万不该用一句越家私人来概括之前的使团,于是彻底惹毛了那只雌虎。哪怕在严大先生口中,这只雌虎并没有和男人争权夺利的意思,可也绝不怕战斗!
之前在大名府遇到有人当街怒斥萧敬先北虏,越千秋倒是提防过金陵城里也有对萧敬先此番受礼遇心怀不满的人跳出来,早早打点好了一番腹稿,可他一路走一路和小伙伴们交流沟通各种情报,一直到了皇宫门前,竟是风平浪静,波澜全无,他反而倒觉得有些无趣了。
他这算不算惹是生非惹惯了,到了平静的日常生活中反而不习惯?
和亲朋好友暂且作别,策马上前几步,陪在萧敬先和李易铭的车马进了皇城,越千秋忍不住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盼望着有成群结队的官员出来慷慨激昂拦一下,表现一下他们的文人风骨和名臣风范。
然而,直到马车停下,小胖子意犹未尽地亲自搀扶了萧敬先下车,他却只见只有陈五两在这儿候着。这一次,就连一直都被李崇明死缠的严诩,都觉察到不对劲了,东张西望看了一眼就若有所思地说:“皇上这是不召见其他人,只召见晋王和我们?”
“那当然!”小胖子想都不想就立刻抢着接过了话茬,满脸骄傲地说,“父皇说,晋王殿下又不是外国使臣,大家将来都是一家人。既然到了金陵,那就当回家似的先进宫坐坐说说话。为了让晋王殿下不觉得陌生,所以请严大人你们师徒一块作陪。”
越千秋这才醒悟了过来。敢情今天自己不是作为使团的一员来进宫汇报工作,而是纯粹当个给贵客缓解紧张感的陪客?很好,他可以把满腔斗气泄了,一会儿打盹就行!
然而,陈五两却是笑容可掬地说:“英王殿下说得没错,只不过,皇上说,英王殿下和嘉王世子毕竟和晋王殿下不熟,一会儿陪在一边,难免会让晋王殿下拘束,所以只请严大人和九公子陪,二位可以先回去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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