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人物


本站公告

    夜风拂过,酒浓更烈,招惹醉酒的人几分目眩。

    本想将巾帕还给他,胃里突然犹如火炙。

    侧俯过身,再吐出一些残苦,狼狈不堪。

    眼泪莫名奇妙的流了下来。

    男人将手掌凌在半空,本想在秋美作呕时,帮他顺顺背项。

    可是,无论如何,手掌也不能落下去。

    男人微笑,轻轻叹说:“虽然知道你是个少年,但你穿着戏装罗裙,总是不敢碰触你。”

    用巾帕沾去唇边酸楚,刚想还给他,却见到胭脂染红了巾帕。

    秋美低眉,将巾帕握在手里,略有歉声:“脏了。”

    男人轻笑,借月色仔细打量过秋美的扮相,目光中仍是惊艳不已。

    赏赞之余,男人笑说:“虽然你的妆扮很美,但也不必要彩衣饮酒。”

    他以为我愿意?

    他不懂,他完全不懂。

    戏子的日子,并非是他想像的那么华彩。

    “发饰很重,扎头又紧,何必让自己那么难受?”男人似乎懂些行当,好意轻问:“我帮你卸妆吧。”

    卸装?

    不行,还有百个客人没和貂蝉喝过酒呢。

    李员外既然说过了这种话,无论怎么辛苦,也不能驳他的面子。

    秋美强作笑颜,算是谢过了男人的好意,并未应接他说卸妆这件事。

    重新整理了襟领,正了正发饰,秋美点头作礼,转身回步。

    “贤弟留步。”

    一声轻唤,男人追随:“见贤弟所去的方向,难道还要回到酒席?”

    人人都在等貂蝉,我不回去能行吗?

    秋美无言,轻笑以对,继续前行。

    男人几步赶在秋美前面,截住了他的脚步,明眸闪光:“贤弟,你的耳根子已经红透了,不可再饮酒了。”

    不饮?

    今日能让我不饮酒的人,只有李员外。

    除非他是李员外,可他偏偏不是,我怎么能不饮?

    “貂蝉不饮酒,怎能收服吕奉先?”

    秋美轻笑,说着英雄美人的过往。

    男人一愣,随即会意:“贤弟面容华美,也许称得是貂蝉,今夜却没有吕奉先。”

    夸过秋美,男人再次好意相劝:“寂寞之酒,不饮也罢。”

    “谢兄台的好意,我自有分寸。”

    他多次相劝,秋美已知他的诚心,只有一声谢,算作回礼。

    “贤弟,容我再多问一句。”男人还礼,轻声:“三日后,总兵纪大人府有一出名戏,敢问,是不是贤弟扮虞姬?”

    消息散得这么快?

    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纪大人请了万秋露出演霸王别姬。

    “承蒙总兵大人抬举,赏我们饭吃。”

    秋美这样回答,算是认下了。

    “好巧。”男人轻轻一笑:“纪大人也请我到府赏戏。”

    秋美一愣。

    他是谁?

    受了李员外的请,又受了纪大人的请。

    他是权与贵的坐宾。

    看来,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还好自己处处小心,没有坏了礼数。

    秋美深施一礼,轻轻诺诺:“希望不会让老爷失望。”

    “老爷?”男人皱眉,笑看秋美:“刚刚你还唤我兄台,怎么此刻就是姥爷了?我的辈份,会不会长得太快了些?”

    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在笑,应该没有生气。

    秋美想早点躲开这个大人物,再施一礼,急步回转酒宴之地。

    在秋美远去时,男人望着秋美的背影,嬉笑一句:“贤弟,三日后,在纪大人府,我等你还我巾帕。”

    简简单单一方丝绢,染了胭脂,污了残酒。

    秋美本想到无人处,一抛了之,有他这一句,却不能丢弃了。

    将巾帕小心的收好,秋美二次步入酒席。

    貂蝉回来喽。

    有人一声起哄,众人纷纷注目秋美。

    酒醉桃面红,秋美又多了几丝怜楚的美。

    他身姿纤瘦,腰肢柔软,月下的男扮女相,竟然已经达到雌雄莫辩的境界。

    无论男人、女人,都会对他有几分疼爱,几分倾心。

    酒,又是一杯接一杯。

    秋美念着伶音,卷袖饮酒,分外妩媚。

    他被人群簇拥,穿梭不得,仅在方寸之间,又饮了十几杯。

    酒入喉,酸涩味。

    是呛出来的眼泪,还是怜惜自己命薄,秋美已经分不清了。

    有人将酒置在地,要秋美反身弯腰饮了这一杯,美其名曰为倒挂金枝。

    秋美使了个软功,将身子拱成虹桥,众人纷纷叫好。

    杯子衔在嘴里,眼泪已倒流至额顶。

    秋美早已脚下无根,慢慢起身时,双腿已颤。

    还好戏裙宽大,不会让众人看到,起身到最考验腰力的分寸间,突然有一只手臂托到秋美的背,撑起了他的身体。

    那人将秋美护在身后,明朗有声:“李员外,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借貂蝉之手,为我烹茶。”

    他想一人独占貂蝉,好轻狂的人儿。

    如此扫落众人酒兴的要求,本以为李员外会满声回绝,却不曾想李员外回得谦卑:“只要貂蝉愿意,我们愿意成人之美。”

    愿意,不愿意?

    秋美从来就没有这种权利。

    所以,那人也并未问过秋美的意思,轻笑一声:“多谢李员外。”

    秋美已醉,任他扶着,去往不知何处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秋美觉得自己凌空而起,又轻轻飘落。

    一件暖袍,盖在秋美,听到那人切切叮嘱:“酒醉之夜,必然口渴,晚多给他准备些热水。”

    被叮嘱的人维维诺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耳畔传来马蹄徐徐,秋美觉得自己在慢慢飘走。

    迷离之际,强睁双眼,见到自己独卧车厢。

    秋美掀开轿帘,见到班主赶马,师兄们两侧相随。

    “小心点,别摔了。”有师兄见到秋美探出身子,立即伸手去扶。

    秋美强犟着回首去看。

    依稀月下,立着一个身影,竟像是荷塘木桥畔的赠帕之人。

    想借貂蝉之手烹茶的人,是他吗?

    如果我不给他烹茶,会不会得罪了他?

    如果得罪了这个大人物,戏班子会不会就没了活路?

    我要为他烹茶。

    这句话,秋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没说出口。

    他只记得,他流泪下车时,被师兄们架住,又安置回了车厢。

    他二次挣扎而出时,那人已追到车旁,轻轻劝他:“烹茶不急,明日我必去看你。”

    好吧,是他自己说的明天再烹茶,我总算没得罪了他。

    戏班子保住了,师兄们的饭碗保住了。

    还有那块帕子,我要洗干净,还给人家。

    不然,还会得罪惹不起的大人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