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难。
会爬山的人,都知道该匀速大步,这是最省力的一种爬法。
当官的,都是些有脚不走路的,短程坐轿,长途骑马。
大人哪会爬山?
爬得踉踉跄跄,爬得气喘吁吁。
五步扶着小树喘一会儿,十步找块石头坐一会儿。
小小一座山,会点轻功的人,十几个纵跃便也上去了,偏让他爬足了一个时辰,只刚刚到了半山腰。
“大人若是实在辛苦,在下可以携大人前行。”
大侠实在受不了大人乌龟一般的速度,甘愿俯身背他。
“我有,盖世武功,这座山,岂能,为难到,我?”大人喘得厉害,简简单一句话,几乎顿了八次才能讲完。
看来大人也是个逞强的,大侠隐去嘴角笑意,却听到大人又说:“念你,一片,忠心,我,赐你,背我。”
原来不是逞强,只是死要面子。
小儿把戏,大侠也不说破他,走到近前,将大人的一只臂膀搭在自己的肩上。
足下用力,耳边烈烈生风。
大侠奋力一跃之势,犹如响箭破空。
还伴着大人的惊声尖叫:“小心点,别摔坏了我!”
大人越是惊诧,大侠越是有心卖弄功夫。
江湖上的绝顶轻功叫蜻蜓三抄水,意为轻身高手,能在水面上踏足三步。
大侠虽然没有在水面上踏步,但身负一个汉子,足尖点枝而行,连枯叶都不肯踩掉一片。
这种境界,恐怕已不是蜻蜓三抄水能比喻得了的。
踏枝之时,眼见山顶林木中有片空地,空地上有座小小木屋。
木屋隐蔽得很好,但又怎能躲过大侠如炬的双目?
再提一口气,凌风踏向木屋的方向。
突然耳后罡风凌厉。
山中竟有高手埋伏!
大侠心里一凛,也顾不得摔疼大人,沉气使出了千金坠,扎到地上。
躲过了罡风,还没来得及转头,又觉得寒气逼人。
大侠有好身手,顺手摸出大人怀里揣足的银子。
大侠也有好胆气,不再去躲这阵寒气,而是将银子打出流星,以硬碰硬。
一声巨响过后,银子碎成了粉雾。
趁着迷雾未散时,大侠侧身滚出,随手抓了几块石头,只等高手再进新招。
“公主别动手,自己人!”
大人被摔得辛苦,咬牙忍痛时,大喊一声。
只闻迷雾背后一声冷艳:“我不见外人。”
这一声,悦耳受用,却又寒气逼人。
难道这位公主的武功已至化境?连说话都透着内功?
“不是外人,是内人!”
大人急忙喊一句,慢腾腾的爬了起来,重重的咳了几声,摘下羽扇一通好扇,却驱不走这些银雾。
两声衣袖飘飘,银雾已散。
雾气散尽处,凭现一个女子。
碧罗玉衫,青丝粉面。
纤眉星眸,樱唇点点。
她嘴角含笑,透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柳腰斜斜挂着两把弯月小刀,小得像匕首,却令人心寒。
听说,车月国的人擅长用弯月刀作战。
这女子不作第二人想,一定是车月国出逃的玉洁公主。
有大人两次发声制止,这女子不再出手。
大侠抛下了石头,拱手谦声:“在下江湖流浪人,向玉洁公主问好。”
“错了,错了!”大人走到大侠身边,急忙纠正大侠:“是冰清公主。”
冰清,玉洁?
难道玉洁是她出逃后的化名?
看到大侠的眉目间闪过疑惑,大人苦笑摇头,奚落他一句:“谁跟你说过车月国只有一位公主吗?”
原来并不是瞒名小计,只是大人嘴下藏了另一位公主。
大侠二次见礼,却惹公主侧身不视。
“白先生,谁许你带外人来见我的?”
逃亡的公主,却是好大的架子。
可她称大人为白先生,难道这个护国公大臣是假的?
“蔷薇儿,我都说过一次了,他不是外人,是我的内人。”
白先生回得如此认真,差点惹大侠吐血。
内人?在中土,是指老婆的意思。
可是,刚刚说过她是冰清公主,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又改成了蔷薇儿?
看来到底是小瞧了车月国人,两句真话套句假,也并非是初走江湖的雏儿。
白先生凑近公主,说尽了大侠的好话,并已告知他初封大侠为护护国公大臣。
在听到大侠肯俯首认封后,冰清公主终于侧目望向大侠,点头轻笑。
这一笑,天下第一绝色。
大侠已看呆了眼,刚想称赞两句,却见冰清玉足踏风,飘向木屋。
半空中,碧衫凌波,人间哪能见到这般美景?
正在发愣时,被白先生重重拍了拍肩膀,白先生满目得意:“公主的轻功怎么样?”
“公主的轻功已如仙子腾云,在下愧不能及。”
大侠回得谦卑,更惹白先生狂笑,笑过之余,不忘自夸一句:“只比我稍差一点点。”
唉——
吹牛的功夫,到了这种境界,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公主除了轻功看得过去,还有一门绝学,你立即就能见识。”
白先生说得如此神秘,让大侠细心聆听:“厨艺。”
“别愣着了,砍柴去。”白先生抬手打了大侠一记后胸勺。
天地间唯一的大侠,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昨天还在酒楼里一呼百应,此时竟然被人随意打了后脑勺。
然后,又要沦为礁夫。
不过,能助逃亡公主复国成功,这是正气千秋的壮举,大侠又怎么会在意自己受的委屈呢?
白先生很公平,大侠在砍柴的时候,他陪着大侠。
只不过,白先生不砍柴,而是陪着大侠说话。
也许,这次说的是实话。
车月国一共两位公主,姐姐是冰清公主,妹妹是玉洁公主。
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每人又有了新的代号,姐姐叫蔷薇儿,妹妹叫水灵儿。
而护国公大臣被称作白先生。
“如果你和我们一起寻宝,也该给你起个代号。”
白先生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侧头思索。
大侠立即谦笑摇头:“白先生,不必费神了,江湖中人,一见到我这身血衣,立即便知道在下是什么人了,代号又有什么用呢?”
“这还不简单?”白先生瞪大眼睛,说得理所当然:“把这件破衣服脱了不就行了吗?”
他说得轻巧,他岂知这件血衣该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除非,你怕脱了这件血衣,再没人认识你了。”白先生淡淡一笑。
血衣是大侠,大侠是虚名。
真正的大侠,该是心无虚名的。
大侠狠了狠心,脱下了无限荣耀的血衣长袍,露出他光鲜的内衫。
“这不是挺好的吗?”白先生为大侠鼓了掌,点了点头,脱口而出:“我叫白先生,你既然是我的内人,你的代号,就叫白夫人吧。”
闫箫寐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为了天地正气,他做了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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