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表哥方才跟她说什么?
“回家?”墨采青真的不管相信君晏说的话是真的。
家?她的家,早就因为父母的死而没有了。后来的家,是这里,是君府。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要一定是。
可是君晏表哥说什么?要送她回家?回哪个家?墨家?虽然她现在带着墨家的姓,却跟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
“表哥,你说的不是真的吧?”墨采青紧紧地盯着君晏的眼,然而从他深邃的眼神中,根本看不出半点淡漠以外的情绪。
“早点睡吧,夜深了。”君晏再没有给墨采青半点疑问的空间,转身出了景华阁。
墨采青呆呆地看着君晏冷漠的背影,半晌,猛地将桌上拾叶好容易捡起来的妆奁盒又全都扫落在地!
“姬槿颜,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
翌日清晨,白璃老早就爬起来。瞅瞅殿内没人,刚打算开了门出去,迎面便走来君晏凌霄殿内的白衣侍女凌霜。
在凌霜的身后,还有一列同样装束的白衣侍女,清一色都是凌霄殿服侍君晏的,蒙着面,个个儿小凌霜似的,没有表情。
而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托着一只木质的托盘,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小叶紫檀的,上头的雕花让托盘看起来更加古朴深沉。这些盘子和白衣侍女们的服饰简直形成了最好的黑白对称。
每一个都是美女。
白璃撇撇嘴,谁说君晏的身边没有女人?谁说君晏从来视女人为粪土?这些个女人,虽然她只能看见她们的眼睛,但细细看来,每个人的身段,都是一等一的。
当然,凌霜还是这当中的极品。
看来传言也不都是真的么。
——白璃此刻如果知道这些人,其实是君晏的五行隐卫中的水行隐卫,可能心里就不会这么腹诽了。
彼时白璃从门缝里瞅见这些人,顿时插了腰往回走,一边抚着额头有些无奈——还以为淑静苑没人了呢……
然她一拍脑袋,下一刻目光猛地一亮!
——如果她没看错,每个侍女手上托盘里,都托着一只价值连城的古玩!
白璃继续往门缝里一瞅,可不是么?!从打头的凌霜开始,从质地古朴青铜古鼎,到后来的一整套羊角酒樽,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丫的这君府还真是招摇得紧,这等东西竟然用小叶紫檀的托盘托着,一路难道从凌霄殿托到流槿苑么?难道不怕有人半路大劫?
——然白璃却忘了这是谁的府上,送这些东西的又是何人。君晏用人,从来都是上等中的上等,绝对忠心是第一条,私吞是不可能的。
而在这个布满南轩高手的君府,外人想要拿走哪怕一片叶子,暗处都会有不知多少隐卫冒出来说不同意。
白璃心思动的时候,凌霜等人已经穿过月洞门朝正殿而来。白璃本想躺会床上装睡,但念头一转,便飞奔到东屋的长条书案前,抓过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其实透过书的顶端,悄悄地打量门口。
——开玩笑,按照她这嗜钱如命的性子,见到这么多宝贝,就算随便拿一只托盘,都能卖好多钱的好吧?
不多时果然凌霜等人开了门进来,白衣侍女们仿若带着仙气,鱼贯而入,将手中的托盘一一轻手轻脚地放到白璃面前。白璃瞬间眼睛都要亮了!
比如说最开始看到的那个青铜小鼎吧,虽然只有两个拳头大小,可是上头铭刻着不少古字。由于跟着戚老爷子看过一些古书,故而依稀认得一些——这可是上千年前姬氏一族还繁荣的时候所用,自然都是姬氏一族的文字。
而如今认得这些文字的人已经不多,戚老爷子便是一个。
而这个上千年的古鼎,算起来都该是文物了。但那上头的刻字依然清晰可见——青铜器的外头,似乎涂了一层保护的东西。饶是对古玩见多识广,白璃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竟保持得这古鼎仿若新铸。
这东西拿到市上去卖,得多少黄金才换得啊!
然就在白璃还在对着青铜小鼎估价的时候,忽听凌霜一句好意提醒;“女王,您的书拿反了。”
凌霜的语气寒凉,倒有些得了君晏真传的意思。白璃这才回过神来,凌霜手下的白衣侍女已然排列好这些古玩,一一排队,又都鱼贯而出。
“是……是吗?”白璃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书本,果然,她随手抓过来一本书,竟然没看正反。然她能承认么?不能?
“那个……”白璃面不红心不跳地将书本合上,“本宫方才只是想换个角度看书上的图案而已……”
凌霜没有再接话,只是看了看白璃搁在桌面上的书本,是一套南轩皇宫的宫规。什么时候宫规有了图案么?
凌霜心里明了白璃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倒也不去戳穿她。
凌霜看了眼空荡荡的大殿:“素琴一向行事周密,如何这殿中一个小丫头都未曾留下?”
白璃抓抓脸,凌霜这话问得委婉,其实就是问着大殿中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么。
再看凌霜那种微冷的目光,白璃仿若觉得君晏到了跟前。
——其实,不过是因为她心虚而已。一大早起来,素琴等人是有过来来着,可是,她就以各种理由让大家都出去,所以才只剩下空荡荡的大殿,只她一人而已。
否则,她怎么跑路?
什么年终尾祭,到时候回来不就好了嘛?不至于天天都要待在这君府里头,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对你恭恭敬敬的,你往东她们不敢往西,你往西她们不敢往东;什么时辰用膳,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该干什么,全都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这她哪受得了?
再说了,穆师兄不还在府上呢嘛,她总不能一直待在流槿苑不去看他?
但是话说回来,素琴等人是她遣散的,如果不承认的话,你们素琴在凌霜等人面前就算是失职;可如果承认的话,那岂不是把自己又要逃跑的心给暴露了吗?
那凌霜知道她要她要逃跑,还不得告诉君晏去?告诉了君晏,到时候她还跑得了么?
白璃黑水银似的眼珠子转啊转啊:“其实吧,素琴也就是出去半点儿事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的。至于其他小丫头么……诶凌霜,你这些古玩都是干什么的?”
瞧白璃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凌霜冷然的眸子里都忍不住闪过一丝轻笑。明明和女王长得一模一样,但性子,却是女王的另外一副样子。
就好像,女王没有的开朗机灵变通,全都在白璃身上体现出来。
凌霜便也不同白璃计较——白璃无论跑到哪里,土影都会跟着。从前木影跟着白璃姑娘的时候,跟一次丢一次,现在木影还在可怜兮兮地吃着白菜豆腐呢。
——只是至今也没人明白,明明没有任何内力没有任何武功的白璃姑娘,是如何跑得过木影的。虽然木影在五行隐卫中排行倒二,可在南轩高手中,已经算是上等中的上等。
所以国师索性将五行隐卫中最厉害的高手派了出来,也不怕白璃姑娘再跑丢。
凌霜收回思绪,看向摆在白璃面前的古玩。而白璃已经开始毫不掩饰地用她那发光的眼睛盯着这个盯着那个了。时不时还伸出手去敲一敲,仿佛在看看是不是真的。
“这些古玩,都是年终尾祭之时女王要用到之物。国师的意思,是让陛下先熟悉熟悉,免得到时候出错。”凌霜道。
“那感情好啊……”白璃哪里有不说好的,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那你把这些东西留下,我自己熟悉熟悉就好,你退下吧……”白璃说着,双眼还未曾离开那些宝贝。
凌霜看了白璃一眼:“是。”
等凌霜出了门,将门重新掩上,白璃这才将目光移开那些东西,朝门口看了一眼。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白璃索性来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眼见没人,白璃便打开门,闪身来到院中。
见还是没人,便大摇大摆地出了流槿苑。
*
流槿苑南边的一个院子,拈翠和锦瑟也已经起来了。
而院子的门口,赫然停着一辆翠色帘子的精致马车。
“姑娘,咱们不跟璃公子说一声,就要走了吗?”锦瑟一边替拈翠将斗篷穿好,一边问。
——虽然她知道璃公子其实是“白璃姑娘”,可是叫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不了,她留在这里,很好。”拈翠抬脚朝外走去。明朗的日光下,她翠色的斗篷折射出青绿色的光芒。
昨夜君晏也已经同意了她今日出府。既然白璃已经给她安排了清风阁,那么早一日打理起来,也不至于让萃华楼她的线人忙乱。
——昨日去了昊府,就没有回萃华楼,萃华楼她的姐妹,还不知道怎么慌呢。
拈翠上了车,将锦瑟也拉上来:“走吧。”
车轱辘转动起来,朝君府外而去。
*
拈翠前脚刚走,白璃后脚就猫到了院子里。
“拈翠……拈翠?”
没人应声。
白璃瞧瞧院子里有人经过,赶紧躲到廊柱后边儿。等那些侍女们都过去,白璃这才猫手猫脚地来到主屋门前,才要进门才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
白璃回头,叫住方才那一队从身边过去的侍女:“站住!”
侍女们愣了一下,方才并没有看见有谁进来,这会儿怎么会有人在她们身后?
领头的侍女回头一看,竟然是女王,赶紧领着众侍女行礼:“参见女王陛下……”
只是看着女王的服饰,似乎……有些随意啊……
能不随意么?白璃本来就想跑,总不能穿着女王的服饰走吧?自然搜吧搜吧把自己原先最初来的时候穿来的衣服穿了。
只是那颜色是红色的,看起来倒好些。
“拈翠姑娘呢?”白璃问。
“启禀陛下,拈翠姑娘已经出府了。”领头的侍女禀道。
“出府?什么时候的事?”白璃微微皱眉。
“刚刚出发,这是拈翠姑娘留给女王笔下的信,说是多谢女王陛下的盛情邀请,只是这天下琴艺精湛的人很多,比如府上的采青姑娘,拈翠姑娘自觉身份地位配不上女王,当不上切磋二字,是以离去,”那领头的侍女顿了顿,又道,“另外,拈翠姑娘还让奴婢转达姑娘对女王陛下的感谢,多谢昨日解围,来日必当报答……”
白璃接过侍女呈上来的信,拈翠的表面文章倒是做得挺好,全身而退的理由都想好了。什么自觉身份地位配不上女王,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托辞而已。
论表面上的身份,拈翠是萃华楼的清官花魁不错,可若是讲到拈翠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比姬槿颜要低微多少。
“拈翠姑娘走了多久了?”白璃打开手中拈翠给她的信。信上不过用暗语说了要回萃华楼抓紧半点事情的话。
而其中重点的事情是,今日正好是戴春林的人同她联络的日子,若是拈翠不在的话,那么就不知道同谁联络。到时候在萃华楼问起拈翠来,被有心的人觉察,岂不是要露馅吗?
“刚走。”侍女如实禀报。
“刚走?”白璃抬眼看了看那侍女,将信纸收了,心里有了计较,“没事了。既然她不肯留,咱们也不好强求的。退下吧。”
“是……”
等一众侍女消失在门口,白璃右手的镯子轻轻转动,一枚鹰抓般的小钩子射上墙头,一根如发的天蚕丝在阳光下发出细微的光泽。
白璃借力灵巧地三两下上了墙头,沿墙朝拈翠离开的方向而去。
——昨夜她以为拈翠不会这么快就走,所以萃华楼的人,她已经让小雪给送去消息了,该接头的,该送信的,该收信的,她都有了新的安排。
而这些人,统统都是单线联系的。
这时候拈翠跑去,岂不是将事情都闹乱了吗?别人她倒不怕,就怕那眼睛比老鼠还尖的赛妈妈。到时候戴春林在拈翠手下经营的事情被赛妈妈发现,拈翠还走得了么?
想着,白璃加快了脚步。
*
穆言所住的院子,在君府的东南方向。
——白璃住在西北,君晏自然要将穆言安排在距离白璃最远的角落里。而且东南角,距离大门最近,穆言随时要走,也都方便。
不多时门口走来小童,行色看起来有些匆匆。
“如何?”穆言问。
“师娘不见了!”小童喘了喘
气,有些着急。
“不见了?”穆言微微皱了眉,“具体怎么回事,说说看。”按照璃儿的性子,是有可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小童到流槿苑里去看过了,没有见到师娘。就连流槿苑里的人,是都在找师娘呢。小童怕别人看见,就悄悄到拈翠姑娘那里去看了,说是拈翠姑娘被国师大人用马车送走了,”小童皱着眉头,“师傅,你说师娘那性子,兴许师娘偷偷跟着拈翠姑娘走了?”
“走了?”穆言微微皱眉,晴朗的阳光下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没留什么信?”
小童摇摇头,穆言清朗的眉头皱得更深。
按着白璃的性子,就算要跟着拈翠走,也不至于不同他打声招呼。至少,留个信也好。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墙头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
穆言抬眼,明朗的阳光下小雪的羽毛当真如雪一般闪耀。
“咕咕……咕咕……”
在小雪的嘴里,一片形状的叶片,果然是白璃给他留的信。
取下一看,上头只有三个字“清风阁”。
“师傅,清风阁是什么地方?”小童好奇地探头。
穆言轻笑着看了他一眼:“少儿不宜。等你过几年,长大了,才能去的地方。”
*
“启禀国师,白璃姑娘还是出府去了。”
凌霄殿里,凌霜向君晏报信。
——方才在流槿苑的时候,其实她已经看出白有又要跑路的端倪。果不其然,后来白璃跟着拈翠的马车跑了。
君晏并未曾抬眼,依旧运笔如飞。白璃的性子,不跑才不对呢。他都已经习惯了。
“让她去吧。”
总是把她关在君府,按照她的性子,的确是委屈了她。
然凌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穆小神医方才让人送信,他也出府了。”
凌霜悄悄抬眼,果然看见君晏写字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凌霜只觉面前一阵墨色的流影过。再抬眼时,君晏已经不见了身影。
*
“姑娘,您确定您送的信黎公子他能看见吗?”
拈翠的马车里,锦瑟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便问。
“放心吧,黎公子肯定能看看见的。”相比于锦瑟,拈翠倒是挺放心白璃的。毕竟白璃的能力,他倒是见过的。
“但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的……”
锦瑟还想说什么,拈翠便打断她道:“没事的,放心吧,黎公子把昊仁这么难办的事情都办到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吗?”
锦瑟点了点头,但她的眉头还是没有任何舒展。她的心里,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好……
马车一路行出了君府,便直奔萃华楼而去。
*
萃华楼,原本属于拈翠的屋子里,赛妈妈和昊仁大眼瞪小眼。
赛妈妈挤了满脸的笑容看着昊仁:“这……这昊公子您看您这……您这契约都拿到手了,您今日又到我这萃华楼来……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呀?”
“老东西!别给本少爷装蒜!”昊仁看着赛妈妈那张一笑就能掉下来二两粉的脸,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昊仁在你这萃华楼花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一张破纸吗?”
昊仁将那契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赛妈妈怒目而视。
“这……”赛妈妈看着桌子上被揉得烂七八糟的契约,显然这东西已经被愤怒的某人用手狠命地揉过。
“这您真是说笑了,您在老身这儿花了五万块钱,不仅将这契约都带走,还将拈翠也一起请到摄政王府去了,之后拈翠就再也没回来我这萃华楼,您怎么就想着到我这儿来要人来了?”
“老东西你还给本少爷装蒜你!”昊仁猛地又是一拍桌子,“你这么消息灵通,你能不知道在昊府昨天发生了什么?!”
其实赛妈妈不是没听说在昊府,拈翠被女王又给要走了的事。
“可……”赛妈妈面色为难,“可您这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拈翠她只要从我这儿被人赎身,那么她的来去,我萃华楼都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呀。她愿意跟女王陛下走,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老身怎么能够左右她呢?再说了,只要她赎身了,她就不再是我拈翠楼的人了呀……”
赛妈妈满脸横肉都在运作,拈翠被昊仁赎身了以后,被女王给领走,昊仁却跑到她这里来要人,这是什么道理?他为何不去君府要人去?
——只是后面这句话,赛妈妈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开玩笑,君府的人她得罪不起,难道昊府的人她就能得罪么?再说了,这事情本来按着萃华楼的规矩,一旦赎身就已经不关萃华楼的事了。
“你不必老跟本少爷提规矩!要跟本少爷提规矩,你从本少爷这里捞走的银钱还少么?”昊仁虽自知理亏,可他就是觉得,拈翠既然是从这儿出去的,来这儿要人绝对没错的。
——否则,难道他真的坐了马车去君府门口要人么?
现在君府里住着的人是谁?除了那个他本来就不敢惹的君晏,再有就是新上任的女王姬槿颜。就算姬槿颜是不掌实权的傀儡女王,可姬槿颜毕竟是南轩的一国之主。她随便要个人,谁敢跟她提不字?
而且昨日在昊府,尽管他的婶母封氏中了毒,但女王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次刺杀。这种时候他去要人,恐怕又要惹起一场更大的纠纷,到时候不仅他要不到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昨天君晏从君府走的时候,那眼神,那杀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连昊天的亲儿子昊逸君晏都敢动,就更别说他这个昊天隔了一层的侄子了。
“您这不是为难人嘛?”饶是在生意场上纵横了这么多年,赛妈妈见过的人也各式各样,却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难题。中间的拈翠倒是无所谓,可一边是女王和左大国师,一边是摄政王和他的侄子,这两头的人,她都得罪不起的呀。
“妈妈——”
“妈妈——?”
就在赛妈妈感觉为难的时候,外头行来一个粉衣女子,附在赛妈妈耳边说了两句话,赛妈妈立刻喜笑颜开。
“昊公子,您看这样好不好?拈
拈翠呢,已经从我萃华楼赎身,她的事情,老身是不管的。她的去处,老身也不关心,”赛妈妈见昊仁的面色有些不太好,却也不急,只道,“不过呢,如果老身能给昊公子提供这拈翠的去处,倒也不违背老身的原则,您可满意?”
昊仁斜斜地勾了勾嘴角:“那是最好!”
“拈翠现在在哪儿?”昊仁看向赛妈妈,“赛妈妈,本公子的话放在这儿了,今日本公子一定要见到拈翠。今日本公子若带不走拈翠,那本公子不介意让萃华楼明日就开不了门!”
“昊公子,您别着急,方才有个人来找拈翠,但是顺着这个人能不能找到拈翠,老身可就不保证了……”赛妈妈倒也不是吃素的,身后若没有一些势力保障,如何能够在这南轩都城锦樊开到如此地步?她能被昊仁的这一句装腔作势的话就吓到么?
面子是要给的,但却也不能瞎保证。这是生意场中的原则。总不能,已经有个大坑难填,又给自己挖坑吧?
粉衣女子收了赛妈妈的眼色,便下了楼,来到一处桌子,一名二十来岁的少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那少年生得虎头虎脑的,一身灰褐色的袍子,看起来不厚,身上结实的肉都要从胸膛里迸发出力量。
“是你要找拈翠姐姐么?”粉衣女子勾着唇笑得一脸风华绝代,将那油腻腻的目光将少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在下常远,找的正是拈翠姑娘,她是我表姐,她可在么?”常远无视楼里那些旖旎的喧嚣,也仿佛将粉衣女子的目光也忽略,目光淳朴如水。
粉衣女子又勾了勾唇:“当然,方才霓虹已经替常公子看过了,可惜的是拈翠这会儿她不在楼里,她已经被城西的胡公子请去了……”
“不在么?”常远好看的卧蚕眉一皱,朝粉衣女子一拱手,“那在下下回再来吧。”
粉衣女子见常远要走,眉头一拧便计上心来。蓄了一个更加妖娆的笑:“哎哟……常公子您真是太实诚了……城西哪有什么胡公子?妾身是骗你的呢,看你是不是诚心来找的拈翠,若不是诚心的,拈翠姑娘,说了不见呢……”
“如此,便劳烦霓虹姑娘了。”常远卧蚕眉这才平缓下来。
“诶……常公子到底是什么事一定要见拈翠姐姐呀?从前没见过你。”霓虹一边抄朝楼上走,一边佯装好奇地问。
“无事。只是约好了拈翠表姐,有话要说。”常远自然也是警惕的,可不能在这儿就把话给说了。
可饶是如此,对霓虹来说,也够了。
“那跟我来吧。”霓虹又飞了常远一眼,带着常远上了楼。
然常远上了楼,到了拈翠房间,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常远环视了下房间,只看见一脸冷笑的赛妈妈和面色铁青的昊仁,便转向霓虹:“霓虹姑娘,这……”
然未等他把话问完,耳后忽然一阵武器破风之声!常远反应迅速,猛地转身出手迎着对方挥过来的木棍便抓住。
那是昊仁的一个小厮,本一棍子打下来以为是必杀,面色便有些狰狞,有些得意。可武器被抓住的瞬间,面色猛地一变。
“霓虹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常远冷着脸色看霓虹。
霓虹的面色也一变,想不到常远功夫这么好。这样的偷袭竟然也能挡住。而且徒手便将那小厮压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想不到拈翠竟然还认识这样的厉害角色。
看来这个拈翠,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此一个想法不过就是瞬间的事,霓虹看着常远冷下来的面色,飞速地瞟了昊仁一眼,这时候只能借着昊仁的名头了。
她朝昊仁飞了个眼色,而后才对着常远道:“常公子别误会,这位公子也是来找拈翠的,他不知道你是拈翠家的表弟,还以为你也是那些登徒浪子,所以才出的手,常公子息怒息怒……”
她的这番话,既给常远解释了昊仁在这儿的原因,也向昊仁解释了这位常公子的身份。两方都安慰了,这才能保住萃华楼的利益。
昊仁看着常远那一副练家子的模样,原来是拈翠的表弟,那就好办了。只要有这个人在手,拈翠绝对不会不出现的。
而只要拈翠一出现,那么他就有办法让拈翠有去无回!
霓虹那头说着,便抓过一边桌子上的酒壶,立刻倒了杯酒,递到常远面前;“常公子息怒息怒,快将东西都放下放下,放下,霓虹敬您一杯酒,是霓虹的错,霓虹没同这位公子说清楚……”
常远看了看霓虹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手中的棍子,并没有打算喝的意思。
霓虹一愣,便将酒一口喝了,将空酒杯对着常远,然后又倒了一杯:“一看常公子就是江湖人,行走江湖,警惕……这杯,您总该喝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喝了?”
常远又看了霓虹一会儿,见霓虹的确没事,这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霓虹接过常远的空酒杯,放在桌面上,笑得一脸阴险。下一刻只听身后“咚”得一声,那是常远这个大块头倒地的声音。
——第一杯酒没毒,可不代表第二杯酒没有。
*
彼时,拈翠的翠帘马车也到了萃华楼底下。
白日的萃华楼比夜间又不相同。楼上楼下一片唱曲儿之声。
门口几个偷偷打着呵欠的女伶一见那翠帘马车,顿时眼睛都要绿了。
但见那翠帘马车用的是上等的布料,马车也是雪亮的白马,车夫还精神抖擞,一看便觉得马车中的人定然身份不凡。
只是看那帘子的样式和颜色,看着不太像男子的马车,故而纷纷猜测着不敢上前。
“这谁啊?”
“不知道……不会是哪位夫人又到咱们这儿来提人了吧?”
“不至于啊……昨夜并没有听说哪个这么有身份的人在这儿夜不归宿的……”
不多时车帘子开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水蜜桃儿似的小脸,扎着两条小辫子,一双眼睛也顾盼神飞的。
“这不是锦瑟吗?”楼前的人一声吆喝,众人定睛再看,可不是拈翠身边服侍的丫头锦瑟么?
“这车上的人,不会是拈翠吧?”
彼时霓虹正从旋梯上下来,看见锦瑟的小身影,嘴角一勾,便是一个得意的
笑。当着是守株待兔,看来这只兔子,很快便要撞上来了!
霓虹朝身边的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些大汉互相点点头,都明白了霓虹的意思——只要拈翠一进楼,就立刻押住交给昊仁。到时候昊仁要怎么处置拈翠,那可就是萃华楼管不住的事情了!
霓虹见安排妥当,便扭着水腰朝门口而去,还没看见人呢,立刻便开了嗓子;“哟,拈翠,你回来了?你这是想要来看看姐妹们吗?真是不忘本呐……”
然马车上下来的人,却将霓虹愣了一愣:“怎么是你?”
——但见车上下来一位衣着翩翩的少年公子,轻轻背剪了手,一身华丽的绸缎袍子十分惹眼。
“怎么,不能是本公子么?”白璃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住霓虹的,将她脸上的失望收在眼底。
“拈翠呢?”霓虹的面色一冷,本以为车上下来的必然是拈翠,只要拈翠一出现,交给昊仁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道竟然又扯出来一个黎公子?
这位黎公子身份极其神秘,成日里来的时候总是衣着华丽,每次出手也都大方,好像永远都不缺钱花似的。可是在南轩的官场上,却并没有听到什么黎公子的名号。
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她似乎,也得罪不起。
“怎么?放着本公子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你不稳,霓虹姑娘倒找拈翠,是几个意思?”白璃一步跳下车,便伸手将霓虹的下巴一挑,被霓虹有些厌恶地躲开。
“黎公子请自重!”霓虹心里最烦的便是那种满脸白净啥都不会的花花公子,一把纸扇似乎能过冬的,身上还常常擦着女人才用的香水,一点儿男人味儿都没有!
“自重?”白璃勾着嘴角,“要本公子自重也行,拈翠同本公子说了,往后不会来这萃华楼。但她有个表弟,约了今日见面的,敢问霓虹姑娘,他可曾到了?”
霓虹本来极其厌恶这样装扮的白璃,这会儿听见事关常远,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黎公子原来是找常公子来的,常公子他已经到了,在拈翠屋里等着呢。黎公子随霓虹来……”
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将人引到楼上,到时候如法炮制,还怕拈翠不来么?
“好啊。”白璃想也不想便应道。她自然知道霓虹的想法儿,方才在对面的清风阁,她可什么都看见了。
可常远在他们手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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