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从厅中扫过,停留在我和诸葛亮这边时闪过一抹异色。然后他给张昭见了礼,张昭又领着一般文武臣僚行了礼,这才轮到鲁肃引我和诸葛亮与他相见。
孙权早从台阶上下来,命人从新将我和诸葛亮的席位安排的靠近了他所在的台陛,又安排鲁肃坐到诸葛亮旁边,一切都有条不紊,却显示出他对我和诸葛亮的极其重视来。
“我主刘豫州久闻吴侯威镇江东,恨江山阻隔未曾致礼,今路次江夏,特派赵将军与某奉上些许薄礼,略表寸心。”外使礼节方面,都是诸葛亮在主持,见礼过后,立刻让人奉上了我们所准备的礼物,不过是些器玩珠宝之类,也不特别贵重,大略能拿得出手。
孙权收受了礼物,又客套了几句,终于开口道:“昨日子敬谈起刘豫州与诸君,言道诸葛先生经纶之才,为刘豫州所重,今来柴桑,与当前局势,还望不吝赐教。”
“哪里哪里。”诸葛亮道:“吴侯非常之人,江东群贤荟萃,把江东治理得江山稳固民业安康,区区不才佩服得紧。”
“今日曹操有书檄到柴桑,言道有水陆兵马八十余万,欲恐吓我江东,坏我江东民心士气,刘豫州与曹操几番恶战,两位必知其虚实强弱。”
诸葛亮拿眼睛看我,那意思我是将军,军事上的事情最好由我来说,听诸葛亮说了这一大通,我大概也知道些关窍,江东的一切大政方针都要指望眼前这位相貌非凡气势逼人的少年诸侯,只要真正的说动了这一位,张昭等人,还得看他的风向。
一位二十几岁的少年,能够在这战乱的时代驾驭那许多经历过种种风雨的文武人精,虽说是家世使然,也必然要有非凡的胸襟、气度、智谋、心机,怪不得诸葛亮早在未出隆中之时就把他视为刘备争夺天下的重要对手。
诸葛亮说的,好像是助手。
“豫州军兵微将寡,曹操来时,我等慌忙奔走,哪里知道曹操的虚实,或许,听说,有可能曹军真有八十万也说不定。”明人不说暗话,真人不说假话,不过要学人打哈哈的时候,我有时候也能扯几句瞎话。
“昨日听闻赵将军匹马单枪在长坂坡杀得曹军闻风丧胆,难道也不知道曹军虚实?”孙权脸色有点不好看起来:“子敬在孤面前不仅夸奖将军的勇武无敌,也盛赞将军性格人品,今日赵将军敷衍于我,不似刘豫州一片诚心。”
“赵将军本是一片诚心,只恐吴侯没有诚心而已。”诸葛亮很会看风色,立刻就接过了话头。
“怎么说?”孙权怒容不减:“诸葛先生可是怀疑什么?”
诸葛亮笑道:“不是我有所怀疑,江东大佬名宿多人在此,刚才我已经与他们有过交谈,了解了些皮毛,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孤不怪你。”
诸葛亮也不坐了,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大厅中间,又从孙权开始把大厅里的人们都扫视了一遍,做足了派头,收聚了所有的目光注意,这才道:“曹操扫平北方,挟天子,拥重兵,其一统天下的野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东谋臣武将不计其数,相信大家都有所估计?”
看许多人微微颔首,诸葛亮又道:“七八月间,曹操开始对荆州用兵,荆州降服之后,马上传檄柴桑,也就是说,曹操想要早日一统天下的愿望越来越迫切了,在征服荆州后,江东已经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曹孟德觊觎我江东也不是一日半日了,这老贼,哼。”孙权被诸葛亮说中了痛处,重重的哼了一声。
“董卓造乱以来,曹操本非那最强大的诸侯,能与他争天下的,如今大多已经被他消灭,其余碌碌之辈不论,只剩了我主刘豫州一点残兵,和江东吴侯你这一快地方,只有我们两家有和他一战的雄心和实力,但如今曹操大军已经占据江陵,不仅豫州军局势危急,江东也同样危急。”
“因此现在摆在吴侯面前的其实就是两种选择。”诸葛亮把手一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孙权:“若是吴侯估计凭借江东的人力武力能够跟曹操打一仗,那就和曹操翻脸,早点做准备,把准备做得充分一些,如果以为没有胜算,那就干脆一点,早日投降了曹操,效仿那刘琮,多少可以有所封赏,或许能够安度余生。如今吴侯又要想了解曹军虚实,又放任这庭中诸多臣僚争论战降问题,分明是犹豫不决,难道你想等曹操大军杀到柴桑才来做决定?到那时一切可都晚了。”
孙权的脸上好一阵的阴晴不定,在我们来的时候,还不清楚曹操对江东的态度,但那封书檄已经表明,在这个冬天,江东必须做出抉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可能孙权确实没想好,或者之前他与曹操之间还没合适冲突的土壤,如今曹操突然得了荆州有了这片突然,于是就种出了矛盾的种子,而且这种子发芽太快,马上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先生所说字字切中事情要害,可是我想问一句,刘豫州所要面临的比我更严峻,他怎么就不投降呢?”
诸葛亮呵呵一笑:“汉初,残齐覆灭之后,田横与最后的五百士卒退守海盗,无论如何不肯投降于高祖,后来虽然去了长安,但是在路途中自戕了,海岛上的五百士卒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跳海身亡,数百年来,这件事被人们所传诵,田横和那五百士卒都被尊称为壮士。”诸葛亮来自琅邪,田横的传说在青徐一带极为普遍,当然太史公的生花妙笔也在世间流传:“我主刘豫州乃帝王贵胄,青梅煮酒之日,那是得到曹操首肯的当世英雄,其雄才大略即便是曹操也忌惮三分,部下兵马精锐骁悍,若是被曹操所击败,那也是时运不济,怎么可能去投降曹操受那些委屈。”
“你!”
孙权大怒,突然间拂袖而起,转入了后堂去了。
他应该发怒,因为他也是一方诸侯,而且是年少气盛的诸侯,当他听说刘备投降曹操是受委屈的时候,那他自己投降曹操岂不是同样受委屈。我不清楚他的头脑里想着些什么,但我相信他受不得这种委屈,
如果他要起兵和曹操相抗衡,那么他和豫州军就走到了同一条道路上,到时候双方互相借重,联手就成了必然,我和诸葛亮的任务可就达成了。
鲁肃追在孙权身后去了,政和厅中一阵鼓噪,坐中都是身居高位的,任何一点话题都会引起巨大争论,何况是能把孙权激动的话题,只不过这时的诸葛亮却安静了下来,除开偶尔应付一两句之外,不再长篇大论。
过了好一阵,鲁肃突然又回到庭中,来到我和诸葛亮面前:“我说两位,在和吴侯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那么冲,这不,吴侯见怪了,要召两位进内堂面责,这里是江东地面,两位也别推辞,这就跟我走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