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被妙歌声感染的嘶风突然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嘶鸣,嘶鸣声惊醒了我,也打断了那婉啭的歌声,姑娘“啊哟”一声跳了起来,一眼看见草坡上的我,脸上顿时露出戒备的神:“你,你是谁?”
阳光下那如玉石雕琢般晶莹白皙的脸闪现着圣洁的光芒,让我一时间看得有点呆了,不知说什门好,嚅嚅了半天才结结巴蚌一句:“我渴,想喝水。”可能是看我不像恶人,又或者我那时的模样有点呆,总之那姑娘乐了,她抱着只小羊羔顺着坡爬上来,从腰间抽出一个水袋递给我:“给,喝吧。”
其实我马背上的行囊里有水呢,不过此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连忙跳下马来,一边大口的灌着水一边的打量她,她那么大方的站在那里,脸上全没有一般匈奴鲜卑子的粗糙,而是像江南子那样的水嫩。看我喝登狈,她又是微微一笑,那种比阳光还绚烂的笑容,顿时让我觉得,如果能一辈子看到这样的笑脸,将是多么幸福的一种事情。
“大哥喝太急了,呛了不好。”
我突然醒悟过来,出长城过后,我已经深入草原六百里了,到处都是鲜卑人,许多人不会说汉话,即便有人会说,那腔调也怪怪的,但眼前这位漂亮顾盼之间明明就是汉人的模样,而且她的汉话抑扬顿挫清脆悦耳,分明就是最正宗的京洛话。
“姑娘,冒昧的问一声,你是汉人吗?”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平静了恍惚的心情后,我终于能够自如的讲话了。
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高兴的说到:“是啊,我是汉人呢,大哥哥也是汉人吧,我叫徐馨,看你好像赶了很远路似的,是要到哪里去呢?”看起来我也不比她大多少,怎么我听着这声“大哥哥”好像自己很老,不过能够和心仪的攀谈,却是我无比愿意的事情。
“我叫赵云,字子龙,从代郡来,目前正到处流浪,也不知道去哪里好。”
“哦,”她调皮的一笑:“那我叫你云哥哥好不好?云哥哥你的枪好漂亮,一定是闯荡江湖的侠客了。”
“侠客?我像个侠客么?”我往自己浑身上下看看,一袭白袍还算不太脏,虽然身材比较高大,难道我的装扮不像个儒生么。当然,仗剑走天涯的,确实也可以叫做侠客,可惜我竟然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
“云哥哥,我家的帐篷就在这西边十里,整个部落只有我们家是汉人,我不喜欢和那些部落的人玩,成天闷都闷死了。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去我家做客吧,我爸一定会欢迎你的,他可是个高明的剑客哟。”徐馨放下羊羔比划了几个复杂的姿势:“就像这样。”
“好啊。”听说要邀请我去她家里做客,我赶忙答应下来,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高明的剑客,而是因为我发觉呆在她的身边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当然,既然她父亲是个剑客,我也应该去认识一下,出来历练,自然要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不过徐馨比的那几个姿势真的很不错,手势的走向很特别,如果是一门武学,那会是一门比较特别的功夫。
徐馨从腰间抽出一支短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非常短的笛子,刹时间清亮的声音直冲云霄,在草原上远远的传了开去,片刻过后,一匹通体雪白高大健壮的马跑过来,顿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惊奇。
这是一匹我从来没见过的好马,只要看它奔跑时腰胯间那匀称的肌体纹理,就可以判断它必然是匹能够日行千里的好马,就算日行千里夸张了一点,四五百里决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样的马匹,比师傅的马栏里最好的马也要好很多,绝对够得上被称为宝马了。看来我新认识的这个朋友不但人漂亮嗓子甜,还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她说那匹马叫“雪儿”。
和并骑而走的感觉如此妙,听一种如歌声般的嗓音说话更是妙,她的羊群都非常的乖,一直缓缓的跟在我们身后,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咩咩”声。
一路上听徐馨说她的故事,渐渐的眼前出现一个帐篷的群落,最大的那个帐篷好像宫殿一般,估计要拖动它得有几十匹马一起工作,前面一杆银狐旗高高飘扬。有些小的帐篷也就能容几个人而已,看起来这是一个大的部落。一路上她总在微笑着给人们打招呼,看起来她人缘非常的好。
绕过那顶最大的帐篷不远,有一顶灰的大帐篷,凭我对草原民族的了解,能住上这样帐篷的人在部落中一定有不的地位,旁边有一个中年人正在忙碌着什么,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他突然直起腰来,顿时一股庞大的气势向我逼来。
“爸爸。”徐馨一声娇呼,从雪儿背上跳下来,丢下身后的羊儿小跑了出去。我没有试图抵抗那股压力,因为我发觉那完全没有任何恶意,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爸爸,这位是赵云赵子龙哥哥,流浪江湖的侠客噢。”徐馨一边挨着她父亲的胳膊一边给我介绍道:“我爸爸,徐定。”
我连忙下马行礼,徐定朝我身上上看下看了好一阵,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很帅的一个小伙子,功夫也好,人品看起来也应该不错,年轻就是好啊。”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游走江湖的枪客,很少见的。娃他妈,快出来,来客人了。”他顺手牵过我马拴在旁边的木桩上,那双手修长而白皙,一点也不像常年牧马的人。
“哟,好俊的小哥儿,欢迎到我们家来,娃他爸,这位是?”一个装束朴素的人掀开帘子走出来,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稍稍的有点胖了,但站在徐馨身边,竟然丝毫也不亚于她儿的貌,声音竟然也蛮好听。当然,世界上丽的子往往都有个丽的妈妈,我只不过又一次见证了这个道理而已。
“先请进里面坐吧。”中年伸手扶住子,“进去慢慢聊。”
就这样我遇上了馨儿,也遇上了馨儿的父亲。
徐定,原本是活跃于关中一带的一位剑客,“党锢之”过后因为保护几位儒生朋友,被府通缉,不得已带着子远走凉州,在贺兰山下,因为偶然的机会他救了这个部落的首领一命,从此在这草原上面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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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两次“党锢之”分别发生在后汉延熹九年和建宁二年,是后汉宦和外戚之间争权夺利的产物,其间成千上万的儒生被迫害,为了保护儒生,直到七八年后还有人为之流血牺牲,记载当中,在赵老将军五岁那年,永昌太守曹鸾就因为上书请求赦免党人被活活打死,一家人都被处以极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