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头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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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虽然很丽,可它终究是会消逝的。他如今算是懂了。而且他还想再补充些:礼不只会消逝,它更代表一切从此已是一段过去。不需要你的决定,更不需要来自任何人的理由。这就是生活,浮生幻梦的生活。你也许永远也无法强求自己的归宿,自己的最终留脚地。总之,你就是无法逼迫生活满意你。’

  (你们的欺骗终究还是大白于天下,你们最终也还是没有逃避得了要摊牌分手,各奔东西。这时的你是无限的伤感呢?还是感到一种迟来的庆幸?)

  有句谚语叫没有舌头不碰牙的。嘻哈两人再怎么说相爱,他们也只是俗人之恋。在一起久了,也同样避免不了磨牙拌嘴嚼舌根子,甚至也会犯龃龉、闹别扭。就最近他们俩居然就为一桩小事而闹得彼此心里都起了雪团疙瘩。

  事情其实很简单:

  就一天早上,贞突然生病住进了医院,哈打电话叫嘻陪他一块儿去医院看望贞,可嘻却要他晚点再去,说先吃了乐和意设在中午的分手快乐饭局后,再去也不迟。贞是哈好似血亲的干,明知她现在生病住进了医院,他怎能安得下心不先去看望贞而去应约别人的饭局,所以他只能失约而去看望贞;而乐也是嘻情同双生的好朋友,眼看乐每天在宿舍炫耀的幸福恋情如今走到了分手的田地,她却什么也没能做得了,所以今天的这个饭局她更是不能失约,她认为这将是乐最是难受的时候,她必须得陪伴在乐的身边安慰乐。就这样,大家都要捍卫自己的友谊,也就因此犯上了龃龉。最后不可避免,一场小吵还是在他们之间发生,吵到最后大家意见也还是没能统一,气急之下,也都“哐啷”挂下了电话,只好各管各的。

  这是他们俩在一起以来的第一次争吵。他们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吵而已,在一起久了,正常之事。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嘛,吵架更应该是又亲又爱才对,大家最多生几天气闷气,过后就自然会原谅对方的。雨过天晴,当然也就又会重归为好了。

  可世事往往天不从人愿。自那次小吵以后,却又接踵爆料出了一些让他们两个都极其震惊,不知如何面对的事情,致使他们的关系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变得恶化,本该随着时间解冻而化为乌有的雪球,却相反滚得更加硕大,难以化解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乐意的执意分手,还有贞的突然生病,这些事情全都与他们系上了无理绳。他们剪不断,最后理更乱。

  用最简单得不可再简单的状况线脉说白就是:

  乐了闹,而意却了嘻,连贞也早已是地了哈。

  这一连串伤情败义的乌龙事件的突然爆料,对于刚犯上口角的嘻哈两人来说,无疑都是血上加霜,火上浇油。他们不但对其不能做到置若罔闻以视之,视而不见以避之。反而心中怒火起,眼中恨意生。可却又都顾及友谊情深,并还因此横生恻隐之心,竖起怜悯之情。搅扰得他们敢怒却不能言,内心虽已是浪颠千尺,外表却平静一如止水,外人丝毫看不出他们都已是犯了心病,快要殃及膏肓的人。

  一直以来,在嘻的眼里,乐不但是她最好的,更是她最可听信的恋爱参谋。想到曾经和闹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和乐不知多少次挤在同一个铺窝里,一个声情并茂地谈论闹,一个认真而又耐心地评说闹。有说又有笑,有悲也有泣。那时的她对乐是多么的感激和信任。她一颗单纯的心,哪能想到该对乐存有一丝半点儿设防的心。总之,那时她对乐可以说是零距离的信任。最后她和闹分了手,再又和哈在一起后,乐就已有了男友意,大家都有了须得关心和被爱惜的人,互相也就渐渐少有了好多促膝长谈的时候。就算她的心已逐渐变得不再单纯,可她认为对乐再心存设防已是毫无意义的事,她还认为那简直就是一种背信的做法,她怎么也不可能那样子去做。说到底,她对乐的信任,一如往昔,仍旧是毫无距离的。

  可不可预料的事情偏偏就这么真真实实地就发生了,她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从乐意的分手快乐饭局回去后,在宿舍当着所有舍友的面前,乐突然骨碌跌跪在她的面前时,乐的那一场长达三个小时还久的长声屈怨的哭诉。那时不但是在抽搭乐的心肉,也是在揪割她的心肉;不但是在吐诉乐所有积蓄已久的屈苦,也是在点醒她从始自终所犯下的所有愚笨和幼稚无知。而且更为可怕的一点是,这更是在一点一点地切断掉她们之间的友谊之绳、之情,她们再也做不成了朋友,怨恨和屈辱也许将永远取代真情和友谊。

  再说意和贞,一个是她好的现男友,而另一个则是她现男友的好。怎样说,怎样论,也同样该列为她的亲友团和密好友。她又怎会对他们想得太多。何况她还从未翻倒过醋味瓶子,感受过醋味是酸还是涩;也并未涉情暗恋过某一个人,也就同样不知道暗恋的人神情举止又是怎样一种表相。所以无论暗长的伤情败义的事情已经发生到如何不可收拾的局面,只要一切仍旧藏匿无头,不露半点儿丝毫,她就想不到要去寻头揪到底。即便别人有时有些反常的异举,她也只当朋友间的戏耍和玩笑,认为那是不足生疑的。

  可如今一切土蹦山裂,展现面前,她才恍然醒悟,所有的不该都缘自她本身的不该,所有的可能都因由她自己的可能。

  本就活得很累的她,一瞬间,却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她既怕呆在宿舍面对熟而陌生的乐的面孔,又怕出门撞遇太多不想看见的人。

  忧郁、孤寂,少言寡语、离群索居成了她而今的格异变,僻静和幽暗的角落才是她唯一可寻求的地方,也是她唯一可以减压舒缓的去处。

  她很痛苦,其实她也知道怎样才能中止这种痛苦。

  可她更知道,那将意味着会带来另一种更难堪受的痛苦。

  她什么也做不了,却也什么也不敢做。

  她变成了一只不甘于落单的可怜无助的孤鸟。

  不想有人爱,也惧怕没人疼。

  这种纠缠、这些无助、这等等的畏惧和难舍,这所有人一个个暗藏的心机和欺骗,让她慢慢地开始真正看清浮萍下面的基石,她逐渐地开始去明白,和哈走过来的这一切可能自始自终都只是欺骗和谎言。

  尽头是什么,是宣布欺骗的结束。

  她认为她或许该考虑做点什么了。

  而哈的心里又何其好受?

  对于独生家庭中长大的他来说,从小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没有哥哥的照顾,也没有弟弟可让他去关爱,可以说贞不但是他认的唯一一个干,也是他可合理称谓为“”的唯一一个孩儿。自打认了贞这个干以后,他就一直都把贞当成了他的骨血亲,视若家人、奉若家中唯一的小公主。他认为这是上天给与他的一个补偿,从此天上突然掉下一个贞,他怎能不倾尽所有的“哥”爱去疼爱贞、去关心贞。对待贞的一切行为,他都决不会让它们有损到半点儿“亲级的待遇”的称号;他也同样相信,贞对于他的关心和依赖,也是决不会亚于一个小面对自己的亲哥哥。他从来都不会也不曾想过要去越过那条兄友谊的界限,对贞有所想若非非。何况贞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他也相信,贞同样也是决不会越雷池一步的,她会永远把他当成最最至亲的哥哥。

  可他却从不会去想:他们归根结底也还只是结拜的兄而已,他们并非真正的血亲关系,也就什么也都存在着可能。

  流水可以无意,可落却阻止不了自己暗生了的爱情种子。他们之间的兄之情也不知从他一点也不知晓的什么时候开始,就已渐渐地被另一种不可遏制的义变之情掺了进去,他们的兄之情再也不纯,拜把之义也再也不义,他们可能因此再也做不成了把兄。

  那天,当他匆匆忙忙地赶到贞的病房时,却被不知早在多久以前就已赶到了医院的意恶狠狠地拦在了病房的门外,意虎吼狮叫般地告诉他说,贞之所以会生病,其实一切都完全因由他…..当他惊惊惶惶地听完了意吐口而出的所有事情时,他整个人都被怔呆了。几分钟以后,他再又离开了医院,他没敢再直接走进贞的病房,而是带着满脑子的可怖疑问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学校,他必须得确认意所说的那一切,他可不能相信一个情敌的胡诌。可他最终也还是失望透顶。在他从几个最好的好友和太多的同学口中问明了那一切,应证了意所说的那所有都已属实时,他再也无法回避了。事实就是事实,他不得不去接受降伏。

  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去看望过贞,其实他就从没有去看望过贞。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到贞为爱醉酒,他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在割,他本想为此对贞做点儿什么,可却又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做。他只谢天谢地一件事,那就是至少贞还没有亲口告诉他这些事情,贞可以在他面前做到一切如故,而他也可以在贞面前一切如旧。如今的他对于这些事情,也许也只能这样装聋作哑,避而不谈。何况现在的他与嘻的恋情,突然变得这么难堪,他都自顾不暇了,又怎能去为别的事情想得太多,也许这种想法太过自私,不过想到这样做也能够让贞明白一些不可能不能为的事情,也算是给贞一种解脱的信号。

  想想现在的嘻,四围的事情不也是让她很难接受,他觉得他当前更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嘻身上,他得尽力去理解嘻、宽慰嘻。毕竟一个是嘻最好的,而另一个更是嘻曾经深爱的男人。他更不能小肚鸡肠,再无事找事,犯一些错误的醋意。

  所以他决定,就算如今嘻已不再主动理会他,可他却一定不能再又如此,固于尊严。他得主动出击,主动挽救这段爱,否则后果可以想像。同时,他也希望能够因此让贞早点清醒而退,可望一切都能早日回复正常,那才所有太平无事。

  “嘻,近一个月不见,你瘦多了!真让我心疼!”看着嘻那张被心事折磨地毫无血的瘦脸,他一脸的怜惜,满眼的难受。他伸手准备去抚摸下那张脸庞,可惜主人却将它轻轻地偏了过去。这让他知道,如今的他们,确实远了好多——好多——

  “我想找个幽僻的地方,你能想下吗?”嘻幽幽地请求。

  “没问题。”哈有些失落。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哈学校边上的一弯小湖处,拣了个幽僻的地儿坐了下来,这里正好处在一个小山谷脚下,湖水顺着谷弯筑出了一个极小的湖滩,两边的小山上全是草莽,只有他俩背后的谷地里才有些许的庄稼地,可大半都已荒废着。他俩依湖靠肩而做,湖上的劲风在湖面上沉滞地刮起一道道的涟漪,常常将湖里的一些小树枝刮在了他们的脚下,轻轻地戳着四只已被湖水泡地有些水红的光脚丫子,而山上的草莽也常常被湖风刮地风吹草低,呼啦啦狂想。

  可他们对这些是否一点也没了知觉,只默默地,静静地,就那样无语地靠肩坐着,长久地默视着远方。

  “最近都怎么过的?”长长的沉默后,哈还是先开了口。

  其实哈是有些后悔带嘻来这里的,因为这里曾是他和前友心常来的幽会地。在这里他第一次吻了心,可也因为这个吻,心绝情地就在这里当场与他分了手,他到现在也还只认为这是他们分手的原因,可真实到底是不是,心到现在也没有告诉过他答案。而今他带嘻也来这里,并不是想因此能够回忆起些什么,完全只因为,突然之间,他再也想不到别的更为安静的地儿可去了。何况他认为他是能做到无视从前的一切,去全心与嘻化解如今在他们之间阻隔着的那个越来越大的庞然雪球的。

  可那段较长时间的沉默,是否已经否认了这一点。

  “浮生幻梦!”嘻久久地定睛在夕阳下的那一大片像彩缎般闪烁着的涟漪上,耳朵是否失聪了好多。“就像这湖面上幻变的涟漪。”她的眼神一直没有回来。她是在寻求平静的生活,那是往昔的时光。

  “对不起!”哈追随嘻的目光也定睛在了那一拨涟漪上,他希望陪伴她走向天涯海角,这只是一个灰暗的角落,连眼神也不能陌路。

  “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嘻终于回过了头,可眼神立马再又回到了那个远方。她没有对哈的那三个字谈点儿什么,她怕没了平静。

  “觉得像这样呆在这里心里平静了好多。你呢?”

  “我们分手吧?”嘻依旧平静,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回头迷茫地直视着哈。

  “你——你不爱我拉?”哈的心在胸腔里立即被骨碌摔个粉碎。

  他慢慢地缩回了在水中冷地有些红痒的其中一条腿,这会儿的他更需要些平静。

  三分钟后,嘻起身离开了那里。她并没有回答哈的那最后一个问题,但她是有答案的,只是她觉得答案是否也是自欺欺人,她已怕了欺骗,那不但是来自自己,更怕来自别人。所以他也同样不要了哈的答案,就算一切原意并不如此。

  三个小时后,哈也同样离开了那里。他当然没有得到嘻的答案,可是他却知道了答案,不是来自嘻,而是来自曾经的心。他想起了曾经在这里送给心的那款他掉了一个月生活费的MP4,它的待机画面是转瞬即逝的礼,心曾在这里告诉他说:礼虽然很丽,可它终究是会消逝的。他如今算是懂了。而且他还想再补充些:礼不只会消逝,它更代表一切从此又是一段过去,不需要你的决定,更不需要来自任何人的理由。这就是生活,浮生幻梦的生活。你也许永远也无法强求自己的归宿,自己的最终留脚地。总之,你就是无法逼迫生活满意你。

  向前吧,生活的真道理。即便如此不如意,可你却能就此生存、就此活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