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词平日头饰颇为素净雅致,今日头饰皆是鲜艳的颜色,朱钗璀璨艳丽,平添几分娇艳。
这套首饰是今早杨寿雁命余囍亲自送到筎院,余囍亲眼看青女为其戴上。
“长姐,咱们这是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
片刻,荆词轻轻推开窗户,这条路她认得。
“去太平公主府?”
杨寿雁既不否认也不肯定,脸中挂着笑道:“杨府将与太平公主联姻,杨府已经决定了,把你嫁给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简。”
“什么!不会吧”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杨寿雁含笑盯着她。
荆词蓦地怔住了。
“为什么?”
“薛崇简是太平公主最看重的儿子,想必你也知道,杨府正与太平公主合作,为避免彼此猜疑,联姻是最牢固的方式,且强强联手便于巩固势力,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最好的决定。”
“我不要。”荆词当即拒绝。
“不要?”杨寿雁的表情不觉凝固了些,“我看你们俩相处得还不错,你确定不要?”薛崇简对荆词是何意,她看得很清楚,至于荆词对薛崇简,大约印象不会差。况且,俩人还有许些交情。
“我不要成为棋子。”
杨寿雁表情恢复如初,保持万年不变的微笑,“那你也不想报仇,不想除掉武三思了么?”
“除掉武三思和我嫁给薛崇简不是一回事。难道要除掉武三思我就必须嫁给薛崇简吗?我嫁给薛崇简就一定能除掉武三思?”她据理力争的反驳。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因果关系,但至少有了大半的几率。武三思为何能独大?长安城几个大家族和皇室若能早早联手,他如今还能为所欲为?四娘,你想法太狭隘了。”
“大娘子、四娘子,咱们到了。”车夫在外头恭敬的道。
马车已经停下片刻。
余囍看向主子,等待主子的同意,得到主子的眼神示意后,才啪地打开车门,下车理了理衣裳立刻转身搀扶车上的主子。
太平公主府,后花园。
夏花正艳,女子坐在凉亭里低头喂鱼,了无生气,一旁的丫鬟又是倒茶又是扇扇子的,围着主子团团转。
“别忙活了,坐会儿吧。”荆词未转过身来正眼瞧芳年,只挥了挥手。
芳年抿嘴,些微畏缩,“还是算了吧这是在外面呢。”
“没事儿,让你坐就坐。”她又撕了一小块饼扔下池子里。
“不成,要是让人看见就惨了,又不是在筎院”芳年赶紧摇头,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什么时候变得跟青女似的,唉随便你了。”
“能这般宠溺丫鬟的,大约也只有咱们荆词了。”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走了进来,薛崇简笑容和煦含视着她。
她扬了扬下巴,算同他打招呼了。
“知道你来,我便未出门。”
荆词笑着瞥了他一眼,“跟我还客气什么。”
“闷闷不乐是作甚?有何闹心事不成?”
荆词转过身,一副平静,“杨府与贵府计划联姻之事,你知道吧?”
“多少知道些。”
她开门见山,薛崇简是她信任的人,没什么好顾忌的,“杨府想把我嫁到贵府,嫁给嫁给薛二郎你,可是”
荆词说到一半,顿住了。
“可是什么?”他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我不想这样。”
一句简短的话,将他眼中的期望扑灭,他不禁黯然伤神。
好一会儿,薛崇简才扯了扯嘴角道:“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呢?你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杨府束缚。嫁给我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可以今日去潭州、明日回洛阳,后日去江南”
“可是我不想成为一个物品,”荆词摇头,没有兴趣听他讲完,“至少在这场联盟里,我不想如此,成为两家的枢纽,把自己一生都交付进去。”
她有预感,如果答应了这场联姻,她一辈子都离不开杨府的笼罩,她会被吃得死死的
“荆词就这么讨厌我么?将人生托付给我很可怕?”他的声音略淡,精致的五官染上一层失落。
“这与你无关。薛二郎的品行才干我会不清楚?长安城多少贵家娘子盼望嫁给你”
他心急打断她,“那为什么”
“我说了,这与你无关,是我和杨府的事,”她的眼神亦淡下来,转身背对着他。
他盯着她的身影,苦笑,究竟是哪里不对?
未过多久,荆词便先行从太平公主府的后门回去了。
是薛崇简亲自送她出去的,他知她心情不好,留下来只会更烦闷。
他如何忍心看她愁眉苦脸。
太平公主府,后花园。
面容姣好的丫鬟端着托盘从酒房到此处来回走了几次。
“二郎,您都喝了三壶了,当心身子。”丫鬟垂首劝说。
薛崇简潇洒地倒酒,然后一饮而尽,淡淡回应,“无碍。”
“二郎”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女子面若桃花,一双剪水双眸凝视着亭内喝闷酒之人。
亭内的薛崇简自顾自喝酒,未理会旁人。
女子坐到薛崇简旁边的石凳上,神情关切,强颜欢笑道:“韵儿好久没听二郎吹过笛子了,不如二郎今日吹一首曲子给韵儿听好不好?”
薛崇简抬抬头看了一眼神情期盼的武韵,继续埋头喝酒,“抱歉,我今日没心情,改日吧。”
“那、那我吹给你听啊,”武韵扬起笑脸道,“二郎听听我的技艺是否有长进,待会儿你可要指点出一二来的哟。”
遂轻抬起手中的竹笛,放到唇边,一串流利舒缓的曲子缓缓流出
曲音婉转动听,如潺潺流水,绵绵有意,直入人心,极易带动人的情绪。吹笛人技艺精,竹笛良,曲子妙,三者结合,高山流水,仿若天籁。
纵使再精妙的曲子,也解不开心中有结之人的心绪,武韵身旁之人丝毫未为所动,竟面无表情起身,背对着武韵。
“日落了,早些回去。”他淡淡地对身后之人道。
武韵放下竹笛,盯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双眸垂下,满脸失望。她知道二郎可能要娶杨荆词,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二郎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靠近他,看到他忧心就想过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是她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是她的心愿啊。
她双手握着笛子,垂着头,双眸不知不觉变得湿润。
她连舒缓他的心情这么小的一点点事,都做不到。无法解开他的心,自己真的好没用,要这为人称道的美貌与精妙的才干何用?
她蓦地气极了自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