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仓一咽了口唾沫,实际上怨鬼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怨气消除前的偏激与怨气消除后的平和也并不矛盾,事前事后本身就是对立统一的存在。
以乘坐公交车或者乘坐地铁为例,未上车前,未上车的人认为车上的人不会考虑全局,只为自己着想,全部挤在车门口,不让后面的乘客方便上车。
一旦上车,先前没上车的人顿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会认为没上车的人太自私,车上明明已经没有位置,却还是朝车上挤,为什么不能等下一辆。
同一个人,上车前与上车后的想法却截然不同,这是角度的差别。
“你们冷静一点,他们是活人,怎么会知道你们的想法是什么?如果不是在鬼镇里面,你们见到他们之后估计巴不得一口将他们吃到,又怎么会说这些话?”侯文耀开口帮钱仓一三人解围。
明明是能够轻松夺人生命的恶鬼,此时却成为了三人的救星,这种‘反转’的感觉让三人感觉非常诡异。
或许是因为侯文耀明星鬼魂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侯文耀恶鬼的身份,怨鬼没有再咄咄逼人,不过他们也对三人失去兴趣,继续悼念死亡的人蛇白练与已经离开的明星鬼魂。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你们,跟我来。”侯文耀说着向钱仓一伸手,似乎想要拉着钱仓一向前走。
他这一动作吓得钱仓一赶紧后退两步,同时还将双手向后摆,不让侯文耀碰到。
钱仓一现在没有人蛇的鳞片,自然需要时刻注意侯文耀,同样,对其余的鬼魂也不能放松警惕。
三人跟在侯文耀身后,周围的怨鬼对三人虎视眈眈,至于是因为三人将明星鬼魂送走这件事还是因为三人是活人,暂且不得而知。
前方,侥幸纪念馆出现在眼中,原本时刻都有怨鬼参观的标志性建筑物,此时里面空无一鬼。一楼大门的左右两侧挂着白色的灯笼,大门上方接近二楼的地方挂着一朵巨大的白色纸花,纸花边缘两道白绫一直延伸到三楼。
纪念馆外,白色的蜡烛将侥幸纪念馆围住,烛火随风摇曳。门前,怨鬼或坐或跪,眼神悲伤,表情沮丧。
侯文耀指着侥幸纪念馆三楼,回头对三人说道:“你们看楼顶!”
钱仓一顺着侯文耀指的地方看过去,因为侥幸纪念馆大部分区域使用的都是透明的玻璃,所以能够直接看见楼顶的情况,此时,侥幸纪念馆楼顶多了一样东西,他的头稍微前探,终于看清了楼顶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正是身躯盘在一起的人蛇白练,只不过人蛇白练一动不动,头部紧贴着身躯,已经没有了生气。
钱仓一看见这一幕,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如果之前他没有与人蛇白练交过手,的确会被这一幕骗过去,如此大的阵仗,如此真实的场景,完全能够骗过许多不知情的人。
侯文耀加快了脚步。
前方,无头将军李狂的身影出现,他正在安排前来吊唁的怨鬼,毕竟鬼镇的怨鬼众多,如果没有一名能够管理秩序的鬼魂存在,很有可能会乱套,甚至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不过我没有骗你们,更何况我们以后还要合作,我哪有骗你们的必要?”侯文耀向三人解释道,接着他伸出右手,想要与三人握手。
“新的拍摄谁来管理?”钱仓一问道,他没有伸手。
“按理来说应该是接位的徐宿前来管理,不过他似乎不愿意管这件事,于是他将权利下放到了李狂与司徒思的手上,也就是你们称呼的无头将军和白衣婆婆。”侯文耀没有在意,收回了手。
唢呐的声音从另一条街道传来,钱仓一转头,看见刚才送葬的队伍逐渐出现,为首的怨鬼头戴白色头巾,身披丧服,双手抓着唢呐,这四名怨鬼出现之后,后方提着白色灯笼的怨鬼跟着出现,这些怨鬼转弯之后向侥幸纪念馆走去。
钱仓一看见这一幕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见提灯笼的白衣女子,这些白衣女子正是为了向他们传递人蛇死亡的消息,虽说他们是活人,但是作为《侥幸2》的主要演员,人蛇白练死亡这件重大的事情依然必须传到他们耳中。
至于千江月等无关的活人,自然没有收到这一消息。
侥幸纪念馆边,无头将军李狂见到钱仓一三人后,示意三人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一共有十个位置。
几分钟后,彭天在一名摄影机鬼魂的带领下也来到了座位处,越来越多的演员来到侥幸纪念馆旁的座位上,一共十名演员,甚至包括已经死去的狐月等人。
十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没有说话。
唢呐的声音与锣声混合在一起,不停刺激着耳膜。
钱仓一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现在只感觉到荒谬,然而在这荒谬之中,还隐藏着致命的危险,正如他之前所想,现在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超度明星怨鬼时候的轻松惬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的心中笼罩着浓浓的愁云。
一名下巴处绑有纱布的女子在摄影机鬼魂的搀扶下出现,她正是《侥幸2》的导演王清芬,一周不见,王清芬的面容憔悴了许多,她双眼无神,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钱仓一给王清芬递了个眼色,可是王清芬并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坐在了属于她自己的座位上。
十一人的到来让下方的怨鬼开始热烈的讨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时,无头将军猛咳一声,将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下去,一时之间,侥幸纪念馆前鸦雀无声,不但包括怨鬼间的讨论声,连唢呐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一名留着黑发的白衣女子站在无头将军前,她的脸上着戴一个白色的面具,衣服拖在地上,一副超凡脱尘的模样。
她正是白衣婆婆司徒思。
“这次请各位前来,正是为了公布人蛇白练去世的消息。”
“他本可以活得更久,不过为了鬼镇的发展,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同时,他也将鬼镇的统治权交到了徐宿的手上,而徐宿暂时将权利交与我和李狂两人,我们会继承人蛇白练的遗志,继续将鬼镇发扬光大。”
“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因为观看《侥幸》才知晓鬼镇的存在,为了维持鬼镇,大家不便外出,因此得知鬼镇存在的鬼魂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少,所以我们打算再次拍摄一部宣传鬼镇的电影,在活人的世界中播放,吸引更多的鬼魂前来,到那时,我们鬼镇将会发展得更为迅速,甚至能够在几年之内到达鬼市的程度。”
“他们,正是《侥幸2》的主演与导演,未来的计划,我们将需要他们的帮助,双方通力合作才能达到宣传效果。”白衣婆婆说到这里,目光看了钱仓一这边一眼。
下方的怨鬼开始零星的鼓掌,不过却被白衣婆婆给压下,她将双手收回。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大家鬼镇的情况,我们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应当有权力知晓这些,今日依然以葬礼为主,不便鼓掌,大家心中知晓即可。”白衣婆婆说完向十人走来,她开始介绍十名演员与一名导演。
程星渊、陶真如……
一个个名字一路念过去,因为白衣婆婆提前打了招呼的缘故,所以下方的怨鬼并没有鼓掌,只是看着白衣婆婆介绍的演员,记住他们的相貌。
十一人介绍完毕之后,白衣婆婆回到原本的位置,她大手一挥,示意葬礼开始。
唢呐声顿时吹了起来,下方的怨鬼继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钱仓一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的目光一一从怨鬼脸上扫过。
真实与虚假,这一刻仿佛模糊了界限。
几个小时之后,钱仓一等人被送回到了之前安排的休息长屋内,他们与怨鬼不同,即使在鬼镇中不会感到饥饿,但是依然会劳累。
“你们先休息,影片可能需要几天才能开拍,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好好商讨一下细节,毕竟这方面人蛇白练并没有详细告诉我们,我们到时候还是要依靠你们的能力,如果影片播出之后达到预想的效果,各位的酬劳也绝对不会少,鬼镇将欠各位一个人情。”白衣婆婆说完向众人行了个告辞礼,之后转身离去。
十一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始讨论起来。
其中几名灵魂被替换的演员凑在了一起,而钱仓一四人也站在了一起,这四人中,自然包括彭天。
王清芬独自向自己的休息室走去,似乎不愿意参与讨论。
钱仓一双手张开,挡住了王清芬的去路,“介意聊聊吗?”
王清芬眼神冷漠,微微摇头,“我不想再参与你们的事情。”
“难道我们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吗?”钱仓一反问,同时目光看了几人一眼,他所指的事情正是拍摄《侥幸2》一事以及逃离鬼镇一事。
“不是。”王清芬绕过钱仓一,她为了防止钱仓一再次拦住自己,加快了脚步。她进入到写有自己名字的休息室内后,连忙将门关上反锁。
一周前的惨痛经历在王清芬的脑海中浮现,那些痛的记忆不停摧残着她的理智,甚至多次导致她在半夜从噩梦中惊醒。
当人蛇白练识破她与徐宿有联系之后,使用怨力制造出铁钩刺穿王清芬的下巴,将其吊在等风阁当中,之后便不再理会。直到四天之后,锁链忽然莫名其妙消失,王清芬才摔晕在地面。
那四天的日记对她而言犹如人间地狱。
而这还是因为她身份特殊,人蛇白练网开一面的结果。
后来,白衣婆婆找到她,要求她继续在等风阁中完成她应该做的事情,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人蛇白练已经死了,而且是自尽。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不再与钱仓一等人接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深入骨髓的疼痛。
这些天,《侥幸》导演赵德华疯癫的模样时常浮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她担心自己的结果会变得与赵德华一样,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王清芬坐在了地上,她掩面轻声啜泣,将多日的委屈发泄出来。
门外,钱仓一没有追过去,他认为王清芬拒绝交流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上次他拜托王清芬做的事情惹恼了人蛇白练,导致她受到惩罚,因此他只能想办法旁敲侧击。
“我打算出去逛逛,你们想要一起么?”钱仓一看着三人说道。
“嗯。”皮影戏知道钱仓一是有话要说,于是点头答应。
梧桐和彭天也都同意,不过顶着柠檬、狐月和骤雨面容的演员却没有答应,至于其余早早死亡的演员,更不用说。
四人走向侥幸纪念馆的方向,不过并没有笔直前进,而是走了一段路之后绕到了一条青石小巷里面。
“贺健,你告诉我,徐宿究竟是怎样的性格?”钱仓一看着彭天问道。
“我也不清楚……”彭天想了一会只能给出这样一个回答,“他基本上不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只有他想告诉我的时候,他才会说。如果让我来说,徐宿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得非常深,都说狡兔三窟,他在鬼镇中不知道有多少躲藏的地方,至少光我曾经待过的地方就不止十几处。”
“你能带我们去吗?”钱仓一说。
彭天摇头,答道:“我做不到这一点,我不知道路线,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更没有办法进去。”
“我记得刚才葬礼,徐宿没有出现,如果人蛇之死真的是徐宿所为,我不相信他会不出现。”梧桐加入谈话。
“我也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这样,恐怕我们只能等徐宿联系我们了……”彭天叹了口气,他曾经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转,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
“等会我们去侥幸纪念馆看看,也许能够有所发现。”钱仓一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他感觉自己此时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泥潭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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