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夜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说明他这个人的时间观念还挺准。
“你想吃什么?”许默然边关电脑,边问许夜。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奇怪,明知许夜不选对的,只买贵的消费习惯,还是不惧怕他—提过分要求。
毕竟,提要求是许夜的权利,至于答应不答应,是她的权利。
所以,就想他提出想吃天上的龙肉,她也完全不怕。
“我想吃……”许夜在那头说了家店名。
许默然很庆幸,现在的她是坐在椅子上,否则肯定腿肚子一软,说不定就摔跤了,虽然许夜说的那家店,她没有去过,却以贵,超级贵,而闻名于整个b市。
据去吃过的人说,一顿饭,要吃掉一个月的工资,而且说话的人,工资不算太低,收入在b市平均水平之上。
她咬咬牙,直接拒绝,“没钱!”
许夜显然也做好了,许默然不会直接答应他的准备,紧接着,说出第二家店的名字,“那我们去吃……”
那家店,许默然也听说过,只是比第一家店,稍微便宜了一点点而已。
许默然再次咬紧牙关,“不去!”
许夜叹了口气,在电话那头,状似无奈道:“然然,那你说吃什么吧,我听你的。”
许默然想了想,报出一家餐厅的名字,和许夜提到的两家一样,这也是一家西餐厅,食材和坏境都不错,价格却要适中很多。
许夜在电话那头,犹犹豫豫,足足花了半分钟,才回个许默然两个字,“好吧。”
这两个字,带着多大的不情愿和勉强,许默然听着就想笑,“我现在就过去,你打车过来。”
许夜说:“我没钱付车费。”
许默然有点哭笑不得,这就是许夜特色,什么时候都会想到钱,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未雨绸缪,永远不会有近忧患。
“我来付。”早知道她今天上班前,就应该把银行卡放在家里。
许夜生怕许默然把他忘了,挂电话之前,又强调她,“然然,我现在就过去,你一定要在路边等我哦。”
许默然笑道:“放心吧,等你到的时候,我肯定在路边等着帮你付车费了。”
再次听许默然这样一说,电话那头的人,才安心挂了电话。
当然,就许夜目前在许默然面前走的,类似花孔雀开屏的线路来看,在挂电话前,他势必再夸上许默然一句。
而他,的确夸了。
他说:“然然,被你养着真幸福的。”
许默然回应他的是一声嗤鼻冷笑,关于吃软饭,从贬义词变成带着几分骄傲的褒义词,也是在捡回许夜后,在他的不断引以为豪的强调下,才改变的认知。
许默然只是出去吃了午饭,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把手机放进包里,把外面的警服脱下挂在椅子后背上,就离开办公室。
警局是个很热闹的地方,车辆进进出出,也人进进出出,许默然又不是第一天在警局上班,对警局的忙碌早习以为常。
她闷头朝警局外走去,边走边想是打车,还是坐地铁,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小姑娘。”
一开始,她没回头去看,因为不见得,就因为别人喊小姑娘,被她听到了,喊的就是她,许默然还没脸大到这个地步。
身后又传来声音,“那个穿淡黄色衣服的小姑娘,你没听错,我喊的就是你。”
许默然低头,看到自己今天穿的的确是淡黄色,再加上年纪,在比她大很多岁的人眼里,的确还可以被称小姑娘。
犹豫了一下,顶着被人说脸大的风险,她还是回头看去。
她看到喊她的是一个陌生人的中年男人,盯着中年男人看了会儿,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朝自己左边看看,又朝右边看看,除了她,的确没有第二个穿淡黄色衣服的人,忍不住怀疑中年男人认错人了。
中年男子对她微笑,“小姑娘,不要怀疑,我没喊错,喊的就是你。”
许默然不是个没礼貌的人,尽管猜测中年男子喊她,是认错人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回给他一个微笑,“大叔,我不认识你,你真的认错人了。”a
中年男人把她从到到下打量了一遍,反问她,“你是姓许吧?”
许默然点点头,她是姓许,只是许默然这个名字,并不是她父母起的。
据说她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是个裹在襁褓里才出生没几天的婴儿,名字总是要有的,孤儿院的阿姨的抱着她去找院长起名字。
刚好,院长在辅导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正被怎么都教不会查字典的儿子气得七窍生烟的院长,听说要给襁褓中的女婴起名字,随便朝手里翻开的字典看了眼,于是襁褓中的女婴就有了许默然这个名字。
当真是人如其名,许默然从小就很安静,哪怕成年后,她也没有什么社交圈子,认识的人除了同事,就当属江茉莉一家子,不对,现在还要加个许夜。
裴航如果知道许默然都没把他列入认识的人里面,肯定捧着心做伤心状。
嫂子啊,不带这样的吧,为了你和大哥能吃上安全的海鲜,我都自己诅咒自己,而且还灵验了,这一夜苦啊,累啊,你居然还不把我当成朋友。
啥话也不说了,裴公子咬着衣袖,躲厕所角落痛哭一个小时。
“我是姓许。”许默然看着陌生的中年男人,她越看越肯定自己不认识他,“但是,姓许的人也不少。”
言下之意,大叔,虽然你连我姓什么都知道,还是很有可能认错人了。
中年男人正要上前,走到许默然身后,有人跑到他身边,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后,压低声音和他说:“上面说让你出来晒晒太阳,不能走太远。”
拦住中年男人的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魁梧,面色冷厉,许默然很快判断出他的身份,是个便衣警察。
中年男人被便衣警察拦住,不说他一定有罪在身,至少也是个犯罪嫌疑人。
中年男人对着拦住他的便衣警察笑了笑,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从细微处就能看出中年男子很儒雅,也很有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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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再次朝许默然看去,“许小姐,我也姓许,我们是本家,你真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啦?”
许默然也盯着他仔细看了看,不要说,看久了还真觉得有点眼熟。
中年男人看许默然还没认出她,笑着提醒道:“上次在天上人间,吃蓝鲍的那个……”
许默然张大眼睛,张大嘴巴的“哦”了声,原来是那倒霉区长,脸部轮廓是像的,只是这身材差的不是一点大,难怪她没认出。
“我减肥的。”倒霉区长看出许默然心里在想什么,自我打趣和许默然开起玩笑,“小姑娘,要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自己能把把自己给瘦下来,而且还能瘦成一道闪电,估计那些减肥中心,在恨死我的同时,也要倒闭不吧少。”
不知道为什么,许默然看他笑的时候,总觉得眉眼间有那么一种似曾相似,她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现在还好吧?”许默然问那个倒霉区长。
自从亲耳听了他的亲身经历,许默然对他不再是那种为官不仁的厌恶,而是转为一定程度的同情。
从小无父无母的她,尤其被他深深的慈父情节所感动着。
倒霉区长继续面带微笑看着许默然,他看着许默然的眼神很慈祥,仿佛站在离他不远处的,不是才第三次见面的许默然,而是认识很久很久的故人。
“我还好。”倒霉区长说,“现在正在配合上面做最后的调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很快晒太阳的时候,身边不会有人跟着。”
倒霉区长风趣又幽默,许默然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又飙升了不少。
“希望你一切顺利。”许默然真心实意的说。
倒霉区长没想到许默然会祝福他,先是一愣,然后对许默然咧嘴大笑,“你真是个暖心的好孩子,如果我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还有几天就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了。”
倒霉区长只要提到他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就是痛苦,懊悔外加心疼。
许默然吸了口,接上他的话,“如果到那天,你还不方便去看她的话,我会帮你去看她。”
如她上次答应他的那样。
承必诺,诺必果。
“小姑娘。”倒霉区长定定看着许默然,“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如果我女儿还活着的话,肯定和你一样善良。”
许默然被倒霉区长太过于慈爱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我想也是的,我还有事先走了,您慢慢晒太阳。”
许默然话说完,就要转身跑开。
倒霉区长再次喊她,“小姑娘!”
出于礼貌,许默然再次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倒霉区长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对许默然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一下我的名字。”
话说着,根本不给许默然反应的时间,径直朝下说道:“和你一样,我也姓许,名修森,我叫许修森,你记住了吗?”
许默然点点头,“我记住了。”
言下之意,她可以走了吗?
如果再在这里拖延时间,只怕许夜到了,她还没到,虽说b市的治安一向很好,也不排除有意外的时候。
万一,出租车司机看许夜没钱付车费,万一出租车司机喜欢的是男人,万一拿车费要挟许夜,那许夜就危险了。
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绝对不允许,许夜出现什么意外。
转身朝前跑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叫许修森的倒霉区长并没有去其他地方晒太阳,而是站在原地,保持刚才的姿势,目送她离开。
不是许默然矫情加自作多情,那个倒霉区长真的在用目光送她,咦,那怪怪的眼神,让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鉴于倒霉区长看她的眼神,和她说话的口气,都太过于不一样,她跟着想多了,那个倒霉区长不会因为她也姓许,就产生了一种她是他女儿的错觉了吧?
后来才知道,不是她想多了,而是许修森从第一次看到她,就真把她想象成他一出生就去世的女儿。
当然,随着陈年往事,一桩桩被暴露到阳光下,证明许修森的想象力很接近现实。
同样姓许的许默然,其实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走路慢点,不要跑。”许修森看许默然回头朝他看,大声叮嘱她,“当心摔跤,尤其是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看好红绿灯,还有啊,再怎么赶时间,不是正规的出租车千万不要坐……”
“我知道了,谢谢您。”许默然看着瞬间化为大话西游里的唐僧的倒霉区长,觉得她要不打断他,可能一直会朝下说,飞快出声打断他。
大话西游里唐僧的既视感,她一点都不喜欢。
许默然不知道,等她的背影完完全全看不见,许修森还站在原地,目光锁在她走的方向。
负责看守他的便衣警察,在到他身边监视他的时候,已经被人刻意叮嘱过,不能为难许修森,只要他不提太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他。
那个便衣警察平时很少在机关楼里办公,能接触到的勾心斗角很少,相对头脑的他,在得知能满足许修森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当即就开口问了,什么是太过分的要求。
他的上一级领导,差一点没被他的问话气疯,这种没有实质性条条框框的东西,让他怎么回答。
他是不想回答,这有什么好说的,偏偏,他耿直的下属,还在等着他答案。
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如果许修森说,他要去那些有着特殊服务的高级会所,你就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耿直男孩用力点点头,“刘队,这一点我记住了,还有其他的吗?”
被他称呼为刘队的那个便衣警察队长,差一点没被他的一根筋给气到腿抽筋,没好气道:“你记住了,所谓的过分要求,就是和黄—赌—毒有关的!”
年轻的便衣警察把自己对队长说的话奉如圣旨,从被派到许修森边上那一刻,生怕自己忘了过分要求是什么,不断的在心里默念,黄—赌—毒,黄—赌—毒。
默念的次数太多后,导致他下班回家,还深陷在工作状态中。
他妈看他回家,一副眉头紧蹙,神经紧绷的样子,就关心的问他,
“儿子,今天忙的都是些什么?”
他不假思索,直接把心里默念的话,给说了出来,“黄—赌—毒。”
他妈大吃一惊,赶紧躲进房间给他下楼遛狗的爸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惊恐地说道:“老头子,不好了,你赶紧上来呢,儿子要出大事了!”
当便衣警察被他爸,用打断他的腿威胁他,不准再去做什么便衣警察;被他妈用寻死威胁他,不准他再去当什么便衣警察,他还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当年他在填志愿的时候,父母可都是赞同的。
等他弄明白父母强烈反对的原因,赶紧解释,怎奈,父母生怕他走了歪路,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最后,出于无奈,他只能电话让他的队长来家里一趟。
队长正陪女朋友吃饭呢,等吃完饭,顺便用实际行动感受一下某套套打的广告,有没有夸大其词,有没有涉及虚假广告。
哪想到被他说好听一点叫耿直,说难听一点叫一根筋的下属,给打断了。
心里气归气,身体没有得到运动归没得到,他还是不顾女朋友生气,赶去了下属家里。
终于解释清楚,他重新回到女朋友那里,拿出钥匙开门后,没开灯,脱掉皮鞋亲手亲脚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房门关着,他的手去搭房门把手的时候,连台词都想好了,“宝贝,饿了吧,来,我下面给你吃。”
看似是一句把面煮了当宵夜的寻常话,随着他把下和面两个字的间隔时间拖得长了点,意思就变了。
啊呀,这样一言不合就开车,真的好吗?
废什么话,时间不等人,车更不等人,快点先上车再说。
房门被耿直便衣警察的队长推开,我下面给你吃的那句话,却没能说给女朋友听,因为他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的女朋友已经在吃别人下的面了。
伤心归伤心,在狠狠揍了那个奸夫一顿后,他也想通了,这次幸亏他耿直的下属,要不然,他不光被戴了一顶和家里的房子差不多大的绿帽子,还浑然不知,连喜当爹那样的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身边圆滑有心计的人太多,耿直的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没有再去教耿直的下属,还是像他一开始告诉他的那样,只要拒绝许修森提出的,一切和黄—赌—毒有关的要求就对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许修森站在原地一直盯着许默然的背影,哪怕已经看不见了,还在朝那个方向看着,边上的便衣警察却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时间过了很久,许修森收回视线,移到了的便衣警察的脸上,“你觉得刚才那个姑娘和我长得像吗?”
耿直的便衣警察,耿直的回道:“这不是我的工作职责范畴,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许修森对便衣警察的回答并没有生气,事实上,自从二十四年前,他连夜赶回家,发现刚出生,他都没能看上一眼的女儿,被发病的妻子从住院部楼上扔下去摔死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再也没了脾气。
不是他不会发脾气,而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从他生命里剥离,那种痛,那种伤,让他已经忘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脾气是什么。
他再次朝许默然走的方向看了眼,自嘲似地勾了勾一侧的嘴角,“大概是我真的老了,现在越来越想女儿,尤其是刚才那个姑娘,我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好喜欢她……”
耿直的便衣警察,厉声打断他,“注意你的言词,就你的年纪,都能做人家父亲了,居然还好意思说出喜欢人家姑娘的话。”
许修森没说完就被打断的话,让耿直的便衣警察直接给他贴上了老不正经,不要脸,禽兽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贬义词。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什么都已经看淡的许修森,唯独对便衣警察误会去接他对许默然的感觉,而耿耿于怀,甚至,当被对手下圈套诬陷,都懒得去辩解的他,开始为自己辩解。
他看着误会他意思的,便衣警察的眼睛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喜欢,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而是一个长辈,比如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喜欢。”
便衣警察没再说话,他相对来说比很多人都简单的头脑,没有办法,也不想去深究许修森话里的意思。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暂时看管,防止许修森出意外的人,也没必要去关心他心里在想什么。
反正,耿直的他,就一个原则,不答应许修森提出“黄—赌—毒”要求就可以了。
许修森转身,朝暂时还禁闭他的小房间走去时,忽然感觉整个人鲜活了起来,血管里已经很久没有如泉水般汨汨流淌的血液,开始欢快的奔腾起来。
已经心灰意冷二十多年,每一天都是抱着活一天算一天念头他,忽地,想好好活下去。
许默然,他在心里轻轻默念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么亲切,让他这么不忍心割舍呢。
这个时候,许修森还不知道这是一种骨肉血脉之间,与生俱来的亲密,他只知道,他像一个父亲一样的喜欢许默然,他想认她做自己的干女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