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烁也被周妈妈牵着走进正房,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小豆丁突然回过头来,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陆烁被唬了一跳,等再去看时,那小鬼头已经回过头去了,被婆子牵着老老实实的走了进去。
陆烁不禁莞尔。想必这个就是父母给自己说的“林哥儿”了吧,倒是个很自来熟的人。想到他刚才的动作,不禁觉得自己未来几年的读书生涯一定会很有趣。
等陆烁进到花厅时,四个长辈已经分开坐好了,林哥儿则坐在小案几旁,自顾自的吃着点心,袁氏陪嫁过来的几个妈妈们都进来行了礼。丫鬟们早已经摆上了茶盏,又摆了果盘,上了几样点心。奶娘也早已经抱着陆舜英进来了,袁氏和三舅母正聚在一起逗着她笑。
陆烁才一进来,袁舅舅就指着陆烁对袁氏说道:“这个就是你去年才得的那个孩儿吧!”袁氏看着陆烁,激动的神情倒是缓了缓,连连点头应是,说道:“这就是烁哥儿。”
袁舅舅看了陆烁一眼,就站了起来,转身郑重地对着陆昀作了一个揖,陆昀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两手搀起袁正的肩膀,埋怨道:“兄长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倒是对我作起了揖,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受您的礼。”陆昀面含责怪,话里对着袁正倒是越发尊敬起来。
三舅母看着袁舅舅的行为,也颇为赞同的说道:“要的,要的,你受之无愧。”
陆烁就看到袁氏刚刚恢复的眼圈又红了,袁妈妈站到她身边递了帕子,轻声劝她。花厅里的气氛有点沉闷,连吃着点心的林哥儿都慢慢的不敢动嘴咀嚼了,小舜英也感受到了大人们的情绪,鼓着白嫩嫩的包子脸,表情郁闷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袁舅舅被陆昀又按着坐回到了罗汉床上,袁舅舅语带哽咽,低声说道:“这些年雅妹一直无子,算不上佳妇,又连累你一直外放在外,不能在京师阖家团圆。妹夫你却待妹妹一如当年,没叫她受一点委屈。说起来,魏家对陆家有愧,对妹夫也有愧。”
陆昀摆了摆手,正色道:“子女缘都是天定的,强求不得。吾妻和我彼此投缘,不是盲婚哑嫁,岳父虽为师长,却待我如亲父,我与你也是共同学习了七年的同窗,我若做出那样的事,又成什么人了。且吾妻也是个贤内助,这些年助我良多,我只会敬她、爱她,哪里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呢?”
袁氏听到这里,啜泣着说道:“我是个没用的,是夫君包容我。”
三舅母扑哧一笑,对着袁氏说道:“好好的团聚日子,倒让你们哭的惨兮兮的了。”又指着袁舅舅笑着说道:“平日没见你流过猫尿,今天倒惹得一大家子都心里不痛快。幸亏人家夫妻感情好,不然啊,我看你怎么收场。”
袁舅舅就故意苦着脸,对着三舅母说道:“还是夫人有远见,倒是我做错了。”
花厅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袁氏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袁妈妈连忙招呼翡翠和琥珀端水上来为她净面。
陆烁不禁感叹:怪不得袁氏知道袁舅舅要来会这样激动,袁正真是个知道疼爱妹妹的,两兄妹感情真是好。要知道在古代,士大夫是轻易不弯膝、不折腰的,袁正能为了这件事对陆昀作揖,从中也可看出他是个胸怀很宽广、不拘小节的人。三舅母呢,又善于察言观色,懂得随机应变,倒真是一对璧人了。
陆烁非常喜欢这种家庭亲情浓厚的氛围,他一直都是个很缺爱的人,心思也很敏感。陆烁觉得自己要有些改变了,他觉得日后应该要做些什么,想到这里,不由望向被奶娘抱在怀里的陆舜英。
小舜英若有所觉,小身子不由一抖。
待众人神色都缓和了下来,花厅里的气氛又回温了。袁舅舅就招手让陆烁过来,伸长手臂抱着他,说道:“好孩子,舅舅还是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就先给你拿着玩吧!”
陆烁一看,是一只镂空的玉牌,玉牌呈环形,边缘雕着流云纹,中间则是一直生动的小鹿,鹿通“禄”,有个好寓意,玉质莹白,泛着光泽,一看就是个好物。
陆烁不敢轻易收下,忙看向袁氏,见她慈和的冲自己点了点头,就大大方方的接过,恭敬地行了个礼,朗声说道:“谢谢舅舅,我很喜欢。”
袁舅舅就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三舅母看着他可爱伶俐,就把陆烁搂在怀里,笑着细细的问他多大了,可曾开蒙,平时都玩些什么,陆烁都一一应答。
袁舅舅又给了小舜英一块和田玉的玉锁,袁氏替她接过收了起来,陆昀和袁氏也给了袁文林一只芙蓉玉的貔貅做见面礼。袁氏这才想起什么,转头问三舅母:“看我这记性,才想起来,怎么不见季哥儿和懿姐儿?”
三舅母就温柔的笑了笑,和刚才的爽朗的模样判若两人,说道:“季哥儿也快十二岁了,明年八月就要下场应举了,现在正跟在他祖父身边读书呢,这次外任就没带过来。至于懿姐儿,昨日有些着凉,身上有些不舒坦,就留在府里没带过来。”
袁氏微微变了脸色,担忧的问到:“懿姐儿病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袁舅舅听到了,就微微摆摆手,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昨日跟林哥儿在湖边钓鱼,吹了冷风,有些低热,来的时候除了有些咽喉疼,倒没有大碍了。”
袁氏颇为不赞同,说道:“小孩子家家才要多注意呢!可不能掉以轻心了。”三舅母就在旁劝道:“你还不知道他,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的,是个心大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懿姐儿喝了一剂药就好的差不多了。”袁氏这才安了心。
袁氏就又继续跟三舅母说起了季哥儿乡试的事,陆昀和袁正对此也颇感兴趣,不时插上几句。
陆烁听他们一会儿说季哥儿一会儿说懿姐儿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不禁有些无聊。看到旁边的小屁孩正在无聊的玩着手里的那个芙蓉玉貔貅,就踱步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问道:“他们说的季哥儿和懿姐儿都是你的哥哥和姐姐吗?”
袁文林先是呆了呆,然后小嘴一撅,哼了一声,说道:“季哥儿是我大哥哥,懿姐儿才不是我姐姐呢!”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委屈道:
“懿姐儿是我们家里最小的,但你可不能小看她,她这个人人小鬼大,又爱哭,又爱告状,最惹人厌了!”
陆烁看他说着说着快要哭起来的样子,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吓了一跳,忙向两边看了看,见大人们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并没有注意这边,陆烁就松了口气,对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比我还大呢,都是个小男子汉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要哭呢?你说你妹妹是个爱哭鬼,我看你也差不多。”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威胁他道:“你要是哭出来了,我就不跟你玩了。”
袁文林听了陆烁的前半段话,倒是有些羞愧,收起了眼睛里点点快要落下来的泪光,又听他后面威胁的话,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爹说了,你要和我一起跟着夫子读书的,你到了我们家里,不跟我玩,看你到时候能跟谁玩?”
这小屁孩!陆烁也不跟他计较,反正他威胁的用意就是让他别哭嘛。看到袁文林的眼睛里都要喷火了,感叹小孩子的情绪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陆烁就故意示弱道:“好好好,我是故意骗你的,这你也当真。”看他还是那样儿,就又说道:“我把我的点心给你吃,孔明锁也给你玩,这总可以了吧!”
袁文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就又嘀嘀咕咕的咬耳朵。
陆烁顺利的从袁文林口中套出了话。袁舅舅家请的这个师傅姓卫,具体名讳不知,是元封五年中的举人,后来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不再科举,就投到了魏州袁家门下,大儒袁仲道也就是自己的外公很是怜惜他的才华,给了他厚厚的酬劳,他就一直在袁家的书院里传道授业,在教授学生的过程中学问更加精湛,授课经验也很丰富。这次袁舅舅外放,袁文林亟需一个老师,卫夫子就跟着北上到了沧州。
陆烁不清楚元封是哪个皇帝的年号,也索性不再探究这个朝代当权者是谁的问题,反正上课时夫子是一定会讲的。
袁文林又抱怨说这个夫子要求很是严格,每日授课都要带着一把厚厚的戒尺,他的手心已经吃过几次竹条肉了。
陆烁对这个倒是不担心,毕竟他内里还是个大人,且前世就养成了很好地学习习惯。陆烁觉得自己只存在学好学坏的问题,倒是不担心会挨罚。
两人在这里说个没完,大人们早就注意到了,三舅母笑着对袁氏说道:“倒都是自来熟的,不用担心日后在一起上课会有矛盾了。”
袁氏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