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敲诈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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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庾信顾不得其他,虽然自己被人嘲笑得无地自容,但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自己及妻儿均落入大唐人之手,还有何底气反驳?他打量了一圈儿,都没见到妻儿的身影,心头咯哒一声,一种不祥的念头升起,忙问:“齐国公大人,不知在下的妻儿如今可好?是否能让在下带回去?”

    “大人?”崔玦惊讶地瞪大了眼,扭头问崔瑾:“兄长,你何时收了这么老的儿子?就算他是新罗曾经的国仙,也是假神仙而已,毫无用处,怎能辱没我博陵崔氏的声誉?再说,这年纪也忒大沧桑了吧,比阿耶的岁数都要大好几岁了,更没阿耶的俊美和风度!”他极为嫌弃地对着金庾信冷哼一声。

    李治大笑,捂着肚子直叫“哎哟”。房遗爱咧咧嘴,这人也太没风仪了,不过是蛮夷不懂大唐的礼节罢了,也值得如此夸张?那几日,他一听到“大人”这个称呼就笑个不停,真是不知所谓。“玦儿,你在高句丽也瞧见了,他们这些人不通礼教,不知‘大人’这一称呼是不能乱喊的,但凡是比自己地位尊贵或者带有官职的,便称为‘大人’,生怕就被人贬低为‘小人’似的。”房遗爱不屑地解释道。

    崔玦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可不是呢,真是没开化的野蛮人,以为到华夏中原学了几天人话便可以自称为‘人’了,做人是这样简单么?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可是做人的根本,够学一辈子的!”听兄长介绍了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的情况,大家伙很是不耻。

    金庾信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习惯成自然,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他忍了又忍,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自己的妻儿,勉强笑着道:“是在下的不是,请诸位郎君见谅。齐国公,请问在下可否见一见贱内和几个儿女?”

    崔瑾眨眨眼,看向安修仁:“安将军,咱们营中可来了客人?军营从不收容女子吧?”

    居于上首的安修仁不解地摇摇头:“这几日全营戒严,除了采买,一应人等不得出入,哪里有何客人?”今日崔瑾等人要挟金庾信的事情是临时行为,城外的安修仁并不知。

    此时,金庾信哪里还不知是被人骗了,不由怒道:“晋王殿下、齐国公如此身份,居然会用这等卑……法子欺诈于我,这可是君子所为?”

    金春秋和“国仙”金廉长也很是颇为苦恼,可看到四周虎视眈眈的大唐士兵,不断地安慰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原本,他们是不想进军营的,但到了营门前,不容他们分说,便被裹挟着进来了,容不得他们拒绝,更别提反抗了。这下子,真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了。金春秋不愧了新罗的济世之才,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礼,道:“在下等人奉命送晋王殿下、齐国公和房驸马出城,若是安将军和诸位无其他吩咐,吾等这就告退了。”他担心再不走,自己几人都会成为人家的人质。

    看了崔瑾一眼,见他笑盈盈地点点头,安修仁会意,笑道:“来者是客,哪有临到午膳时便让客人离开的,这可非大唐的待客之道啊!来人,速速摆上酒菜,宴请新罗客人。”

    金庾信、金春秋和金廉长暗恨不已。金庾信更是拍案而起,沉声道:“大唐军队骁勇善战,但这可是新罗的地界,而新罗对大唐一向恭谨,却不知今日为何要如此待吾等?”

    安修仁冷冷一笑,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分说,就让小儿郎们处理好了。狄仁杰冷峻着脸,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这阵子跟着崔瑾增长了许多见识,又得崔瑾的着力培养,言行中很有了几分气势。小小瘦瘦的个子,脊梁挺直,下颌微抬,目光凌厉,深色淡然地道:“尔等三番五次求请大唐为尔新罗主持公道,将高句丽和百济赶出新罗国境,圣上怜悯,应了尔等的请求,派出大军不远千里出征高句丽。而今,高句丽臣服,百济想必不日也将有好消息传来,尔等如愿了,但是……哼哼!难道大军出动不需吃喝、没有伤亡?不过是让尔等支付此次征战所费,可尔新罗一味地推脱,难道以为大唐是冤大头,活该白给尔等做事,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徐齐聃继续道:“可不是呢,他们的算盘可打得噼啪响,把咱们当傻瓜呢!蛮夷便是蛮夷,只知占便宜、耍心计,哪里懂得什么叫‘道理’?狄师兄,何须与他们浪费口舌,还想在咱们跟前耍威风,也不瞧瞧这是何地?”

    “叔父,这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格山憨厚地问。

    李治哈哈大笑,按着格山的肩,笑道:“格山这阵子的功课没有落下哟,很是呢,如此不识时务之人,便让他们下去冷静冷静,也让城内的女王好生想想,既然是大唐的附属小国,该如何选择!”

    金庾信、金春秋和金廉长互望一眼,眼中全是惊恐。此刻,他们完全明白了大唐的意图。急于回去禀告女王,但是哪里还能脱身出去,不由着急起来。金庾信大声道:“请容在下等人回禀女王陛下,与众臣商议后,必会给予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意的交代?哼哼!”房遗爱阴森森地笑着,“这话说了多少次,说了多少日?先是援助费的事情,一再拖延,又是小十三郎的五名护卫外出采买无故失踪,又是推脱,还企图将吾等软禁在宫中,若非护国大将军护送,哼哼,说不得咱们一千余人就要交代在半月城之内了!”新罗的王宫称为“半月城”,又称“月城”,占地颇大,以木质建筑为主,石头铸墙,仿造隋唐宫殿建造,却无其庄严肃穆大气宏伟,就如后世博览会内缩小版的各国主要建筑一般,东施效颦罢了。

    护卫们哪里还容得金庾信等人多说,一拥而上,将金春秋和金廉长的兵器收缴,压着他们下去。三人羞愤无比,走出营帐,发现花郎们全都被拿下,心中一寒,知道此事是无法善了。特别是那金春秋和金廉长,更是暗恼,后悔不已,不该跟着出城的。原本,他们还想着将崔瑾等人送回营地,便将金庾信及其妻儿迎回去,不料自投罗网,一并陷入险境。

    李治乐得不行,笑道:“真是愚蠢之极,既然来了,哪里还能轻易让他们离开?表兄说了,金庾信和金春秋都是善德的进臣,还有狗屁金廉长好像也很受重用。呵呵,这下子都成咱们的阶下之囚,若他们再不交出‘杀人凶手’,咱们就用这几个家伙开刀祭旗!”

    狄仁杰和徐齐聃很是不解,问:“老师,您的护卫被新罗人抓走了?”

    房遗爱翻了翻眼睛,拍拍他们的肩膀,叹口气:“哎,你们真是太实诚了,什么叫虚虚实实,什么叫无中生有,难道你家老师没教你们么?兵者,诡道也。对待敌人,哪还管什么公平、道德?”

    狄仁杰和徐齐聃张张嘴,仔细一想,果然如此。攻打高句丽,一路看到那些百姓受苦,心里也很是难受,特别是那些老弱病残,更是不忍。但是,这是敌对双方,哪里容得同情?就像那dong突厥,每每骚扰我边境,杀我同胞,夺我财物,烧我房屋,他们何曾想过公平、道德?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就是现实!狄仁杰狠狠心,肃着脸对房遗爱恭敬地拱拱手:“多谢房驸马提点,仁杰受教!”

    房遗爱愣了愣,随即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若真是迂腐得满口仁义道德,某必会让小十三郎趁早将你们赶走。”

    崔瑾摇摇头,笑道:“好了,赶紧吃饭吧,说不得待会儿不得清净呢!”可不是,无论是金庾信,还是金春秋、金廉长,都是善德女王的近臣,贴心豆瓣,见他们迟迟未归,肯定会让人来询问。

    房遗爱伸伸懒腰:“哎呀,是赶紧吃饭,抓紧时间休息,然后准备和新罗人耍嘴皮子。”

    安修仁笑呵呵地道:“安某是武夫,不会说话,自然一切以齐国公和晋王殿下为主。”

    还不到庆功的时候,麻烦还在后面。故此,虽然此次赚了不少银子,又将金庾信等人骗来,但并未大肆吃喝,速速吃完,便凑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一一分派任务。谈判之事,由崔瑾总领定基调,李治和房遗爱扮白脸红脸,狄仁杰和徐齐聃观摩学习,格山、李崇真等人掠阵助威。地点,自然是定在营帐内,反正是不能进城去了,不然,说不得新罗人也会依样学样,拼死将崔瑾等人围困住,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狄仁杰小心翼翼地问:“老师,若真要四亿五千万两银子,就算三十年分期支付,不计利息,每年便要付一千五百万,可新罗一年岁币最多不过一两百万缗,他们如何拿得住来?”

    崔瑾悠闲地喝着茶,淡淡地道:“正因为他们拿不住来,所以才要如此提。不然,哪有理由将新罗纳入大唐的版图?”开玩笑,即便是后世的大清帝国,集全国之力,也拿不出那笔巨款,也是在《辛丑条约》中提出分期付款,何况小小的新罗,原本就是穷困得很,特别是这些年与高句丽和百济交恶,经常发生摩擦,那也是要钱的。不过,这与崔瑾何干?说来说去,无论是巨额援助费还是护卫失踪案,都是借口而已。

    不提金庾信等人懊恼不已,又累又惊又怕又饿,见帐外被里外三层围住,知道不能冲出去,只得作罢。特别是金庾信,一早没吃饭就赶去见崔瑾,早就饥肠辘辘。好在帐篷内有一壶茶水,他一下子灌下去半壶,这才想起给金春秋和金廉长倒了一盏茶,讪讪地道:“饿得很了,真是丢人!”这几年养尊处优,倒是吃不得苦了。

    金春秋保持地自己的风度,优雅地接过茶盏道了谢,叹道:“是我错误估计了大唐人,以为他们都是极为讲究仁义道德的,哪里想到却如此无赖?不过,想必女王陛下很快会派人前来交涉,营救吾等回去。”

    金廉长皱着眉头,不很乐观:“如今庾信公和春秋公都陷在此地,朝中某些人该不稳定了吧?”平素,金庾信、金春秋和金廉长走得很近,算是自己人。而朝中三为三派,现在三人都受困于此,不知政敌们该如何在女王面前攻击了,说不得还会将一切不利后果都推到他们身上。

    金庾信紧紧地握住拳头,悔恨万分:“是某大意了,也连累了两位,也辜负了女王陛下的信任。”

    金春秋一直在盘算如何脱困,听得金庾信如此说,安慰道:“大唐人处心积虑,想必早就再就在算计庾信公,毕竟,你是新罗名将啊!”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事情的来由,也清楚若是少了金庾信,女王陛下必是不敢轻易向大唐开战反抗,即便如今城外只有一万余人。

    金廉长犹豫地问道:“若是集全国之力,可有把握逼迫大唐放过新罗?”他想着,女王深得人心,新罗上下若是齐心协力,说不得还有抗争的余地。若是崔瑾知道,必会一声嗤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高句丽都毫无反抗之力,何况是屡战屡败的新罗?这些年,新罗与高句丽、百济之间战争频发,每每败退,已经被两国联手吃下十几座城池,故此,新罗才多番向大唐求救,终于引狼入室。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现在,善德女王就极为郁闷、后悔、苦恼、愤恨。悔不当初啊!若是不请大唐军队来,即便独自抵抗高句丽、百济联军,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是“礼尚往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如此狼狈。四亿五千万两银子是不可能的,即使是一千五百万两,她也拿不住来。新罗一年岁币不过一百多万缗,即便是每年将全部岁币都上缴给大唐,四亿五千万也得要两百多年才能付清,这不是把新罗往绝路上逼么?给,一定是要给的,但不是四亿五千万,善德女王的底线是四十五万,这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谁都知道,崔瑾所提出的四亿五千万两银子援助费是敲诈勒索,知道又如何,善德女王只能反复磋商、诉苦,可惜,眼看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着急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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