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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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霖三兄弟目光复杂地看着前面端坐于马背上的崔瑾。顾霖一直知道崔瑾每日练功不辍,也亲眼看到过他参加军事训练,但从未想过文采过人的他,居然也是武力超群。单单凭借那接箭的勇力,便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可是,他是普通人么?文曲星转世,仙人下凡,能是普通人么?他握紧了缰绳,如此人物,自己能追随左右,该是多么幸运?

    刚刚走进崇仁坊,一群人迎面而来。崔瑾惊讶地眨眨眼,祖父和伯父、三叔父、五叔父以及一大群兄弟怎么都出来迎接自己了?

    见到崔瑾,崔慕一马当先,冲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并无大碍!”

    崔崇紧接而来,微微颤抖的手死死地揪着胡须,竭力保持着镇定。崔瑾忙拱手行礼:“让祖父、伯父和两位叔父担心了,是瑾儿的不是!”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崔崇的声音略微嘶哑,随即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咬牙切齿地对崔文钦道:“拿某的帖子去见见长安令,问问为何这京城何时出现了胆大包天的悍贼,而且还是使用的军中重箭!”

    崔安芨、崔文钦心中惊骇无比,既为有人敢公然捋博陵崔氏的虎须,也是为崔瑾能够徒手接住重箭,甚至用嘴咬住飞速而来的箭支,这是何等的勇猛?

    崔瑾轻轻抚摸着依然红肿的嘴唇,解释道:“已经报官,衙门捕快和金吾卫现已封锁了东市,孙儿手下的护卫也一同参与搜查。”至于是否能捉住那刺客,那就不知了。都没瞧清楚那刺客的面目,只能判断箭支射出的方向,就算及时封锁东市,开展全面清查,东市人来人往,少说也有几万人,想要甄别出刺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最主要的还是不能一直将东市坊门关闭,不能让东市一直歇业等待搜查。

    “你啊,到底是得罪了何人,居然冒险当街射杀于你!”崔崇狠狠地瞪了崔瑾一眼,很是担忧地道。

    崔瑾眯了眯眼,最有可能的,便是那群逆贼了。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们在吕宋岛上的计划被破坏,藏在山中的势力也被歼灭,如此重大的损失,必定是让他们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长孙聘婷被绑架丢进地窖中是一次警告,这次连珠重箭刺杀又是一次警告,不知是否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若他们一直不肯罢休,那真麻烦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看来,应该让曾信负责的天听、地听好生查一查,认认真真、里里外外将整京城梳篦一遍,哪怕是一只苍蝇,都要分出是公是母,说不定清查出什么值得惊喜的信息来。他将知琴唤过来,低声吩咐几声,递给他一张木牌。知琴慎重地点点头,退下。

    来到崔府,刚刚拜见祖父祖母、伯父婶婶等长辈,又引荐了卡登一家和顾氏三兄弟,还未来得及与兄弟们说话,老管家崔元庆便前来禀告,说太子、吴王和晋王、晋阳公主来了。

    “表弟,听说你遇到刺客,可曾受伤?”李承乾随意地对崔崇等人点点头,便急急地问,一手拉着崔瑾,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见到他红肿的嘴唇,眼睛连连抽搐,恨恨地道,“阿耶阿娘听到禀告,大怒,令左右金吾卫全体销假,封闭东市,一日未擒住那逆贼,一日不得开业行商。令左右监门卫细细盘查每一个进出各坊和城门的人,不得让贼人逃脱。另外,东宫和吴王府的亲卫全都派出来,协助清查,必要让贼人无处可藏。”

    发生这种恶劣事件,崔瑾也知道必会惊动宫中。他叹了口气:“算来算去,除了那逆贼,便不会有他人。幸好小弟反应敏捷,没有殃及他人害了无辜。不过,小弟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如今都手足疲软,还差点咬碎满口牙齿。”

    李治挤进来,心疼地看着崔瑾的嘴:“赶紧让人煮两个鸡蛋,记得表兄说,用热鸡蛋滚一滚可以去血化瘀,哎呀,真是可恨,害得表兄都嘴唇都破了!兄长,若是擒住那恶贼,务必要让稚奴先狠狠整治他一番出出这心头之恨,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为人!”他转过脸,极为认真严肃地对李承乾道。

    李承乾眼中闪了闪,慎重地点点头:“自然,为兄也是要出气解恨的!”

    “也算上某一份吧!”李恪凉凉地道。

    “呜呜,瑾,你痛不痛?”晋阳公主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瞧着崔瑾,却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兕子担心极了,差点连心都不会跳了!那些天杀的贼人,若是落到兕子手里,必要狠狠地抽他们几鞭子,然后再交给九王兄狠狠修理!”

    崔瑾摸摸她的脑袋,轻轻笑道:“劳兕子担心了,多谢大表兄、三表兄和稚奴,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一番折腾,想必也能消停好一阵子了。”也不知那些人是怎样想的,先是绑架长孙聘婷,然后被查到隐匿在山中的人马,现在又要好手射杀自己,还不知又会被歼灭多少手下了。若是自己,吃了一次亏,必要立即隐藏起来,很一阵子都不要露头露尾,严防紧守不要让人寻到自己的行踪,哪里还会一再惹事儿生非,这不是成为朝廷打杀的靶子吗?愚蠢之极!

    一间密室内,一个清朗高昂的声音不甘地响起:“可恨,居然这样都让他逃脱了!什么神仙转世,不过是愚弄蠢人的,若真是神仙,怎就不能掐算出我是何人来?”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幽幽地道:“少主,您这几次的行动都太仓促,考虑不周啊!”

    另一个中年男子附和道:“前两次,我们已经损失过半兵力,少主,还是再忍忍,隐藏起来发展壮大实力,现在尚未到硬碰硬的时候啊!”

    年轻男子冷哼几声,声音尖利,刺破耳膜:“隐藏,忍耐!你们只知道如此说!已经十几年了,难道还要继续再等十几年?等到某须发皆白老眼昏花的时候?或者,来生来世?!”

    “少主息怒!”扑通几声,似乎有人跪倒在地。

    半晌,那少主凉薄的声音再起响起:“罢了,起来吧!其实,某这些年来一直在悔恨,若是不存了那心思,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富家翁逍遥一世,或者也学着那士子一般考取功名进入朝堂,也不必像那见不得光的硕鼠躲避在阴暗之处日日烦恼、日日担心,连梦里都害怕被人察觉,被人擒住,然后,片片血**天飞舞,侵染了天地。”

    “少主,您千万不要如此想啊,有属下等人尽心辅佐,必能将李世民杀兄弑弟囚父的真实面目大白于天下,逼其将江山归还于建成殿下一脉!”有人低呼着,恳求着。

    少主冷笑不已,最后,高声大笑,笑得心肺泄了气,呼哧呼哧地**着。其属下大惊急呼“少主”,尔后是桌椅碰撞之声,声响慢慢远去,平静下来。

    亲眼见到崔瑾平安,李承乾和李恪、李治便离去,唯有晋阳公主舍不得离开,说要和武姐姐做伴儿。另外,看到小黑人杰丽娜,也很是好奇。

    卡登一家一一拜见崔家长辈,与平辈相见,得到一堆见面礼。对顾氏三兄弟的来访,崔崇等人神色淡然,只是略略问了几句,便让崔皓杰领着他们到园子里走走。此时,已来了不少五姓七宗的亲戚。崔安芨则陪着卡登和格山父子观赏前院美景,崔奕晨将伊戈和普加带到游乐场玩耍。

    崔瑾随同祖父、伯父和长兄崔理来到书房,将此次吕宋之战、长孙聘婷被绑架以及发现逆贼巢**等事一一讲述,听得崔崇祖孙三人不断吸凉气。

    “未曾料到隐太子尚有后人留下,居然发展到如此势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后患无穷啊!”崔崇揪着胡须皱紧了眉头。若是旁人,他才懒得管什么隐太子、现太子,只是关系到自家最有才华、最有前途的孙儿,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必要动用所有力量将这隐患拔除才好,否则,说不得哪日便威胁到整个家族。

    据载,隐太子李建成共六子,其中长子承宗玄早夭,承道、承德、承训、承明、承义在“玄武门之变”中被杀,绝后,后来,李世民便把赵王李福过继给李建成。李元吉有五子,承业、承鸾、承奖、承裕、承度均被诛,绝后,李世民将曹王李明过继给李元吉。

    崔慕严肃的面容上闪过狠辣:“阿耶,必要将这隐患拔除才是,否则,前日是聘婷,今日是瑾儿,后日便是其他人了,总不能日日防备着担心着。博陵崔氏,从不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崔理也连连颔首,担心地看着崔瑾的头发和嘴唇。只见到瑾弟一向风光无比,成为家族的骄傲,有时,心里也不由懊恼,感到无论如何努力,都与他的距离相差甚远,从未想到他会遇到这么多危险。但是,即便今日面对生死,他仍是清风云淡、翩然若仙。如此心境,岂是自己能够达到?五年,自己一直在不懈努力;五年,发现自己距瑾弟越来越远。

    崔瑾感激地对崔崇、崔慕拱拱手,笑道:“祖父、伯父不必担心,瑾儿自会处理,已经派人四处搜查,只要他们胆敢出现在瑾儿面前,必要叫他们追悔莫及!至于隐太子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谁知道真假呢?说不得,是某些野心家为了成事儿,推了某个孩子作为傀儡。依口供,所谓的少主也不过十七八岁,能懂得些什么?所以,才接连出错,不仅被我们歼灭了其在吕宋的军队,也让我们打掉隐藏在江南道的势力,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让他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他不想让家族暗地的力量呈现在世人眼前,那可都是家族保命的本钱。何况,这几年,自己的“谛听”发展迅速,依靠“大唐皇家私房菜”连锁店的开设、报刊的发行等等,已经遍布全国各大城市,甚至通过各商道,将触角深入到西突厥、回纥、吐蕃、南诏、倭国、高句丽、新罗、百济等地,每年用于此项的经费就占了所有支出的大半,也亏得崔瑾如今身家不菲,明的暗的收入,便已经超过国库。来自后世的他,哪里不清楚情报信息的重要性?也正因如此,才能迅速地找到苏州城外逆贼的巢**。说什么樵夫发现的,不过是托词罢了!

    “祖父、伯父,何须动用家族力量?只要奏请圣上,请他下令各坊清查户籍、路引,让广大居民互相监督、检举、揭发,发现鬼祟之人便关押起来,如此,就算不能逼那些逆贼显出原形,也能京城社会秩序安定,民风逐渐淳朴,实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也是极好的!”崔瑾淡笑着。

    “百姓富,民恒一,路不拾遗,国无狱讼。”崔慕摇摇头,“人人期盼,可惜也只是期盼,哪里能实现?”只要有国家,便有阶级,便有贵贱,谁也不甘心居于他人脚下,所以,便也有了争斗,有了阴谋算计。

    来自千年后的崔瑾,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奋斗了多少年,牺牲了多少人,还不是无法实现人人平等的理想化的**社会。他淡淡一笑,也不与伯父争辩。且等着,待自己以后远远地离开大唐,找寻一处属于自己的地方,开辟一个理想的天地。只是,不知到时会有多少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崔崇随即又问起赵郡李氏在苏州别院藏匿制式兵器之事。崔瑾眸底微微泛起波纹,随即平静如镜:“此事,孙儿已经向圣上禀告,或许是不知情,或许是逆贼慌不择路藏在地窖中,看他们如何行事,圣上也有考虑。”他模模糊糊地道。

    崔崇轻轻哼了声,淡淡地道:“五姓七宗内部虽然互相争比,但总是同气连枝,互为犄角,若是可以,还是多在圣上跟前说几句好话,即便错了,圣上也会念在你年幼的份上不予追究。再说,此次你再次立下大功,数年来均未封赏,圣上总得多考虑几分。瑾儿,你说呢?”

    崔瑾早就知道祖父会如此想,便也笑着道声“是”,并不将真相相告。否则,必会引起祖父和伯父愤怒。

    而崔理却有些忿然,他大着胆子插话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今日恩宠,明日还不知如何?瑾弟,还是慎重些的好,不要为了旁人便将自己数年攒积下的功劳悉数折腾了去!”

    崔瑾点点头,面带感激。还是这位长兄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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