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怒了，下令：“即便是灌也得将食物灌进去！”
但是，那些宫人哪能真的强制灌？弄伤了殿下怎么办？到时候不仅得了殿下的厌弃，在圣上和皇后娘娘那里也讨不了好，弄得里外不是人。所以，只得好言好语地哄着，摆事实讲道理，但嘴巴磨破了，晋王殿下依然是瞧都不瞧一眼。
李世民无法。长孙氏一见李治，眼泪便哗哗地流下来。这孩子一向贴心，怎么这会子就要拧着干呢？江南那地儿是能去的么？若是过几年建好了，繁华了，去去倒也无妨，但如今是何等不便？只是，无论她如何流泪，如何诉苦，李治是咬紧牙关不可口说话，他担心一旦开口，自己的心就要软下来，就不能走出一片京城了。当长孙氏抹干泪水摇着头叹着气走出去后，李治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他觉着自己真是是不孝，还得爹娘如此担忧。只是，鸟儿长大了也得自己学会飞翔，自己学会寻食儿，不能永远躲在爹娘的羽翼下遮风挡雨啊！永有一日，爹娘都会老去，都会离开，难不成自己就不能活下去？京里有三王兄帮衬着大兄就好了，自己跟着表兄，就算是不能出力，也能出出点子不是？表兄这几年对自己不薄，哪能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就退缩了？哎，孝义不能两全啊！爹娘身边已经有人尽孝了，我还是去成全自己的“义”吧！
李世民在御书房内走来走去，听到回禀，更是心烦意乱。这是怎么啦？一个个都翅膀长硬了，想独自高飞了？李承乾摇摇头，道：“阿耶，既然稚奴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随他去吧，就当作之官离京算了。有姑父和表弟在，稚奴不会有丝毫损失的。”嗯，最多是让他像在西山那样加强训练，不过，人也更精神了，体格也更健壮了，还不像以前那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行动利索得很。再有，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稚奴对付青雀的法子，仍然让他有些心寒呢，还不如叫他去祸害那些不听话的江南世族地主去，也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只要能将当地的世族搬掉，以后自己治理起来也顺心如意不少。此事得和表弟说说，但凡得罪人的事儿自己不要出头，让稚奴这些小儿郎闹腾去，表弟的名声可不能有一丝损伤，他可是文曲星转世。李承乾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偏离了轨道。
李世民停下脚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为父这几年一直顶着大臣们的压力，就是想见到你们兄弟几人就守在身边。哎，是不是人老了，所以这心也软了，看不得人女离开。”
李承乾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子倒是羡慕稚奴。既然儿子不能出京，那就让稚奴代替儿子去走走、看看，然后将看到听到的事儿记下来，就当是儿子也出了一趟远门儿，了解一下各地的人情风俗，感受一下世间的疾苦。”说着，眼中充满了向往。若是能和表弟一路前行，那该多好啊！可是，不能啊，既然自己心里如何羡慕，如何向往。想当年阿耶是四处征战，走遍了大半个中原，可到了自己这里，连出京城的门儿都难上加难。他心里微微叹口气。若非李恪要留在京城负责打理皇家银行，李承乾都有心派他前去协助崔瑾了。
李世民领着李承乾再次走进晋王府。李治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躺着，几名御医摇着头叹着气，对李世民道：“若是晋王殿下再不进食，恐怕……”
李世民一惊，几步上前，捉住李治冰冷的手，见他脸色苍白无色，全身微微颤抖，眼睛都窝下去了，心里好不心疼。“稚奴啊，你想作甚啊！哎，既然你不想要爹娘了，为父也不能强留你在京。罢了罢了，一切随你吧！”说着，侧过脸去，眼中却隐隐含泪。将手轻轻放进被子里，对李承乾微微点点头，离开。
李承乾令御医和寝宫中所有人等全都退下，同时令人赶紧将一直熬着的米粥端来。寝宫门关闭。
李承乾笑盈盈地拿着暖壶，道：“好了，稚奴，赶紧把冰块拿开，不然真冻坏了病了，到时候不能跟着你表兄出京，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李治一咕噜爬起来，向门口望了望，低声道：“阿耶他没发现吧？大兄是如何知道的？”赶紧将装了冰的暖壶从被子里拿出来，全身打了个哆嗦。天啦，真冷啊！接过李承乾丢过来的暖壶，抱在怀里，好半天才美美地叹了口气。哎，苦肉计可真不好施展。
李承乾撇撇嘴，道：“是阿耶爱子心急，所以没能察觉你那暖炉冒着寒气罢了，若是他平日，你这点小心思能不当场发现？哼哼，亏得先前为兄赶紧给你将被子盖严实了。”刚才，眼见那暖壶要露出马脚，他赶紧上前关切地替李治盖好被子，又按了按。
李治嘻嘻笑着，闻到肉粥的香味，摸着空瘪的肚子，谗着脸道：“大兄，稚奴可饿极了，为了不让御医察觉，每日只吃几块干粮，连水都只能偷偷地喝几口，就担心怕人发现。”
李承乾又好气又好笑，没好声地道：“想去便正大光明地给阿耶说就是，怎能让自己受罪，让爹娘担心呢？高阳听说你绝食明志，心疼得哭了，还说，也要跟着你学，那样就能和房家老二双宿双飞了！你瞧瞧，你都把高阳教成了甚样子？还有一点小娘子的矜持没？”说着，自己也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真不知这几个弟妹真都是如此让人头疼。听说房遗爱要跟着去江南，高阳便开始郁郁寡欢，茶饭不思，说自己被抛弃了。而城阳也赶紧让人去问杜荷，得知他也要随着去，居然失神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此一去六年，待杜家老二回来时，怕已经不认识了吧？”听得他是一阵好笑，这才多大的年纪，怎一个个地都知道儿女私情了？
李治大口大口地吃粥，一眨眼工夫就将吃得顶朝天，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李承乾没好气地道：“先歇歇，待会儿再吃一碗。饿了几日了，万不可一下子便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不然会受不了的！”
李治接受过崔瑾的若干教育，比如一项就是野地生存，所以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摸摸依然空荡荡的肚子，嘿嘿笑着，又觉得自己没白受几日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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