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崔氏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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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李两家、皇家和各世家、房、柴、长孙等家的联合,这阵容可谓空前强大,除自家人外,其余人等都想看看崔瑾到底想做些什么,看看自己能在其中分得什么利益。印刷房和造纸场已经被李世民派出重兵把守,也与崔瑾达成协议,可以让最亲近最可信的人进去参观,但是必须保守机密,这两项技术暂时不能公开。

    对于公开造纸术和印刷术之事,李世民虽然着急,可是也知道崔瑾所虑极有道理,只有循序渐进,逐渐将纸张、书籍的价格降下来,然后才能向世人公布。而先前颁发的出版、印刷等相关律法,也是为此做准备。崔瑾走一步看百步,让他赞许之余也深感头疼,这还是七岁的孩子,若是再大一些又该如何?若是他的心再大一些又该如何?不计权势不计名利不计钱帛,这样的人最是危险,幸亏他也有弱点,就是重情重义,就是喜好字画古籍。如果真是完美无缺,那宁可杀之!

    谁最亲近最信任,自然是自己和儿子。所以,这日,李世民便着便衣,与李承乾、李恪、李治悄悄地来到城郊的造纸场。此处已被军队重重把守,崔瑾正在与一名小将闲谈,这小将黑面虎须,掌中一杆丈八蛇矛,腰悬竹节钢鞭,极为勇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敬德的长子尉迟宝林。

    见到李世民父子四人,崔瑾笑盈盈地上前拱手道:“欢迎叔父前来指导,不过,您身后的那些人不可进去,哦,张常侍除外。”

    虽是担心圣上的安全,但都知道崔小郎君甚得君心,特别是太子殿下极为维护,所以都只得按捺下好奇之心。崔瑾与李承乾等人打了招呼,便带着他们径直进入造纸场。张常侍内心感激,他未料到竟然会得了崔小郎君的另眼相待。虽是圣上身边最亲近的人,除了崔氏父子对自己态度和颜悦色外,那些大臣们面上对自己客气,可眼中的不屑和不耻却是清清楚楚。而崔小郎君不同,每次进宫都要给自己带礼物,或是新鲜的瓜果或是新奇的小玩意,甚至一盆鲜花,不以自己是残缺之身而轻视,还告知了不少养生的法子。连带着,与崔小郎君亲近的几位皇子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此处面积颇大,四周修了高高的院墙,格局与其他作坊不同,被崔瑾按照后世工厂的布局,分作几个区域,一是原料加工区,有原木浸泡、切片、蒸煮、洗涤、筛选六个流程;二是深加工区,包括氧漂、漂白、净浆、烘干、干浆、切割六个流程;三是成品包装区,主要是将各种尺寸、用途、质量的纸张分别打包;四是库房,作为存放和发运之所,又按功能分为两个库房,一个是成品库,二是发运库。骑马将工场转了一圈儿,李世民啧啧称赞,这布局很有心意,占地不算十分大,但经过精密安排,将各处充分利用起来,环环相扣。崔瑾告知,这是流水线作业。李世民略一思索,击掌道:“可不是正像流水一般不间断?哎,小十三郎,叔父都不知该如何夸赞你了,如此不仅能最大限度地节省人力,还能大大提高速度。”

    又下马跟着进入各个区域参观。在原料加工区看到几架水车,不由奇怪。崔瑾让他们细看,在水车的带动下,一排排齿轮运转,带动刀片飞快地切割着浸泡过的竹子或草杆,然后,又有几个大锤不断地落下,击打着槽内的竹片或草杆,将其击碎,成为浆水。浆水被不断缓缓运动的布带状的物什运送到热气腾腾的大锅中,进行蒸煮。然后是冷却,又是洗涤、筛选等,都是最大限度地使用了水车或半机械化,所以整个工场内并不是人声鼎沸,除了击打等机械声,所有人等带着面巾将口鼻捂住,连手上也带来套子,脚上穿了长筒皮靴,全身统一装束,极为精干。

    李世民指着那些工人,不解地问:“这是为何?都穿这鞋,得多少本钱啊!”他非常心疼。

    崔瑾解释道,主要是为了防止对工人身体造成伤害,所以才如此要求戴口罩和手套,而长筒靴是因为此地较为潮湿,若是穿一般的鞋子容易造成双脚溃烂。“与赚钱相比,工人的健康更重要!”崔瑾正色道。

    李承乾和李恪若有所思。这是不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呢?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雪白无暇的纸张,李世民差点忍不住扑过去。竭力忍住内心的冲动和狂喜,指着一些略带黄色的纸张,问:“这可是废纸?怎颜色不同呢?”

    “叔父,这便是专门用作印刷报纸的纸张,可是工场的工匠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研制出来的,侄儿按照各自的功劳,每人奖励十到百贯的奖励,参与的工人一人奖励一贯钱。叔父,为了这个造纸场,侄儿已经花费了不下万贯。”崔瑾开始诉苦,脸上一阵心痛,但眼底却是毫不在意。钱嘛,赚来就是花的,难不成全都放在库房等它生锈?

    万贯?正在捻须深思的李世民吃了一惊,哎哟一声,揪掉一根龙须。一边吸冷气,一边心疼。这,这小十三郎真是太多大胆,太浪费了,崔景瑞怎就不管管他这儿子?

    若是崔芮在场,他定要叫屈,咱也不知道长子居然如此败家啊!不过,即便是知道,大不了问一问,然后就放手让他去做了。

    崔瑾又将他们带到一处废水处理场,此处占地颇广,超过了任何一个生产加工区域,也分作几个区,进行层层过滤,最终排放出去。幸好现在造纸过程中未使用大量的化学物质,所以污水处置相对容易些。崔瑾解释道,这些废水中不仅含有大量造纸原料(约有二至三成原料将随废水流失),而且含有大量杂质,若不经处理任意排放,会对河水造成极大的危害。“哎,这才是耗费最大的一处了。”崔瑾叹道,“若是因为这个造纸场的污水排放给长安和下游的居民造成影响,侄儿宁可毁了它。”虽然花费了这么多财力物力在污水处理上,但要完全无污染也是不可能的,这让崔瑾内心也是颇为纠结。这便是工业化对自然造成的伤害。包括印刷厂,也是如此。现在,他准备将印刷厂也搬到此处来,就近转运纸张,更是方便,也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同时,也便于污水处置。印刷厂所产生的污水更甚于造纸场。原地就作为报社的办公场所和发行处。

    将此事给李世民一说,李世民连忙答应,道,今日下午便可派人将印刷厂的所有设备拉到此处,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崔瑾笑嘻嘻地看了张常侍一眼,道:“那侄儿就不客气了哟。”

    李世民心中暗暗后悔,万一小十三郎向自己叫穷怎么办?不过,还好,崔瑾指着张常侍道:“这里还需要一位

    总监,侄儿恳求叔父让张常侍经常到此处走动走动,也不用天天来,只是偶尔来监管督查,瞧瞧哪里有不妥之处,哪些需要改进。”

    李世民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旁人都拦在外面,崔瑾唯独允许张常侍进来了。心中对崔瑾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故作苦恼地道:“这可是叔父身边的老人儿了,甚是得力。哎,谁叫你是叔父最看重最疼爱的侄儿呢,罢了罢了,便允了你一回,让张银隔三差五地帮你看着这份产业吧!”

    “叔父隆恩,侄儿时刻不敢忘!”崔瑾口里称谢,心里却是暗笑不已。若非如此,你能放心么?

    李世民很舍不得离开,对着库房连连回首。崔瑾指着一辆牛车,道:“也不知这些纸张是否好用,侄儿便装载了一车送进宫里,请叔父检验检验,若是哪里不好,还请叔父赶紧告知侄儿。”

    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些不甚光滑比较粗糙的,您可以用于如厕,这也是侄儿特地研制的,以草为原料,所以造价极低,您不必心疼。用完后,侄儿再令人送去。”

    李世民差点破口大骂,这不是太奢靡了么,还有不少读书人没纸张书写,只得拿了树枝在沙地上练字呢!可是,哎,罢了罢了,这也是小十三郎的一片孝心啊!

    很快,印刷厂也被搬迁到城郊,与造纸场比邻而居,所有人等也全部搬来。这里建有生活居住区,一排排一栋栋,两层楼高,分为工人宿舍区、管理人员宿舍区和活动区。施行十日休沐制,轮换休息,每日工作五个时辰,每天早中晚三顿免费餐,中晚餐一荤两素一汤。这是多好的待遇啊!还莫说工钱也是外面做工的双倍,只是严令保密签订了保密措施,若有违法将交由官府处置,累及家人,男充军女入ji籍。这主要是针对那些聘请的工匠,工人们都是崔氏家奴,胆敢背主,那是要打杀的。可是,就算有人想收买他们,他们也是不愿意的,因为这里的工钱高、待遇高,但凡提出有利于工艺改进、成本缩减的法子,都有大笔奖赏,最关键的是,对他们这种人人瞧不起的匠人的“尊重”!是的,尊重。无论是作为造纸场、印刷厂负责人的陈管事,还是身份高贵的崔小郎君,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那份客气不是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崔小郎君还道,若是哪家有愿意读书的儿郎,尽管提出,崔氏将为他们建立学堂请老师,对成绩突出的,可送入官方学堂进一步深造,至于身份问题,无须担心,一切有崔氏做主。儿孙的前程,这是多大的恩典啊!此话一出,工匠们纷纷伏地痛哭,磕头叩首,口称将永不背叛崔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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