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为瑾请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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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瑾闭关期间,李恪多次前来探望,但都未能见到人,虽然听得李承乾说崔瑾无大碍,但是,没亲眼瞧见,心里还是不安。宫里的事情,虽不能尽知,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心里不由暗暗埋怨自家老爹,他不是对道教宣扬的方术迷信不屑一顾的么,在谈到秦始皇祈求神仙冀其长生的荒唐行为时,他嘲笑道:“神仙事本虚妄,空有其名。”这才登基几年,便开始奢望长生不老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李世民,归根到底,还是这几年被崔瑾闹得。看到崔瑾的种种神奇,得知他是文曲星转世,心里的天平就开始向唯心主义倾斜,虽然袁天罡和李淳风一再强调道家只有养生之术,只能让人益寿延年,根本就不可能长生不老。比如传说中的长寿宗师彭祖,不也只是活了八百八十岁么,且据考证那是按六十天为一个甲子算的,若照三百六十五天为一年的话,彭祖的实际寿命为一百四十多岁。孔子、庄子、荀子、吕不韦等对彭祖的养生术极为推崇,总结为下来便是坚持锻炼、合理饮食、保持心情,而道家的导引术也是由此传出。虽然袁、李二人已有提醒,崔瑾个人也否认人可长生,但李世民不信啊,帝王之心,最是善变难测。直到此次,才彻底死心。其实,开始心存侥幸,以为不过是隐太子余孽想害自己,所以才没能得到真正的仙丹灵药,但从崔瑾口中得知,即便是他,原本最多也不过一百多岁,但现如今已耗费了三十余年的寿元。又闻,原本自己只能活五十余岁,被崔瑾做法再续二三十年的寿命,细细想来,不过是崔瑾将自个儿的寿元转换给了他。心中感慨,这世间谁人再愿做自伤其身的事儿啊?

    不过,李世民是何等人物,能轻易相信别人么?幸亏崔芮精明,赶紧让人封锁了长子的小院儿,连自家长女和小儿都隐瞒,对隽娘也只是说瑾儿要修行道术,所以才能瞒过他人。李世民数次派人前去查看,均见崔府上下一片肃然,崔瑾院中的奴仆更是一个个哀痛不已,还常见他院中的管事贵祥独自躲在角落垂泪。再看崔府中的主子们,一向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崔芮整日不见一丝笑容,一向和蔼可亲的隽娘偶尔也会蹙眉叹息,一向温婉端庄的崔瑜在小院儿外驻足凝视,一向活泼好动的崔玦也一下子沉静下来。而崔崇、崔慕等人也是整日忧心忡忡,脸色严肃。李世民终于确认,崔瑾果然是受了极大的损伤,一切都是为了大唐,为了自己,连带还推演了长孙氏、李承乾和长乐的寿元。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偷窥天机已是大罪,何况还是替自己及家人逆天改命呢?

    “承乾啊,此次吾等欠了小十三郎大大的人情啊!”李世民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承乾沉默不语。对阿耶派人刺探崔府的情况,他心里很是抵触。表弟怎会欺骗自己,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为了自己着想?他想愤怒地对阿耶大喊大叫,表弟为了这大唐已经牺牲了三十几年的寿元,您还想他作甚?难道真要让他逼死您才甘心?难不成要他将所有的寿元都借给您您才满意?但是,他不敢说,只能跪伏在地上,垂下眼帘,双手藏在袖中紧紧地握成拳头。难道,这皇家之人的命就比旁人都要珍贵,别人的命就一文不值?

    李世民感慨半晌,见李承乾一眼不吭,只是身体明显在颤抖。皱了皱眉头,又叹息一声,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温声道:“为父知道,此次让小十三郎损伤极大,承乾啊,可正如小十三郎所言,这都是为了大唐,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父正在想给他甚赏赐,你也想想吧!”

    李承乾惨然一笑,道:“阿耶,咱们能给他什么?不过功名利禄罢了,可这一切对表弟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儿子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对大唐、对吾皇家的恩情,但是,儿子曾闻表弟念过一句诗‘以我心换你心’,儿子唯有真心以待,其余便无值得他看重的了。儿子如此,皇家如此,大唐如此!”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积压许久的牢骚发作出来。

    李世民愣了半晌,紧紧地皱着眉头,却见长子一脸的倔强、一脸的悲痛,想呵斥于他,张张嘴,又合上。其实,他挺羡慕嫉妒长子,居然有如此真心真意、毫无所求帮助他的人,自己身边虽然也有谋臣干将,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舅子,但他们所为的不过也是家族和自身的地位和权势,但崔瑾从未要求过自己,嗯,除了要些字画古籍。其父崔芮也是勤勤恳恳,从无怨言,从未居功自傲。当然,崔崇和崔慕作为博陵崔氏的族长和未来族长,肯定是要多为家族考虑的,但也从未有过邀功请赏,总是处处以国家大局为先,在他们的调节下,皇家和世家的关系日益融洽,除了不愿娶皇家女、不愿嫁皇家子外。

    李世民捏了捏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亏欠崔瑾太多。“如今小十三郎是县侯,为父准备封其为县公,赏食邑一千五百户,你看可好?”李世民试探地问。但是,李承乾却沉默不语。李世民有些头疼了,小十三郎才不过七岁,虽可算居功甚伟,甚至是救命之恩,但也不能封爵太重啊!想到以自家长子和小十三郎的关系,待他继承大统,肯定不会委屈小十三郎,便好言劝道:“承乾啊,若是为父一时将他的爵位封得过高,待他长大成人辅佐你的时候,你如何封赏与他?为父也是为你着想不是?好吧好吧,既然你执意要替他求封,便封他正二品郡公,食邑两千户,若这个你也不满意,阿耶也是无法了!”

    李承乾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喟叹一声,自己不过是储君,是做不得主的。“请问阿耶要将表弟的封地设在何处?食邑是实封还是虚封?可否世袭?”他问。这可是极有考究的,得替表弟落实下来。

    李世民一怔,见他极为认真严肃,苦笑一声,道:“那就山南道吧,食实封,得真户,可世袭罔替。这下你可满意了?至于你姑父和姑母、表妹、表弟,他们也实封吧。”为此,他不知要花费多大的精力去说服那些大臣。

    李承乾淡淡地点点头,拱手道:“儿子替表弟多谢阿耶!”其实,他想说,皇家那么多废物一生下来就能封王封爵,就能食实封,他们为皇家、为大唐做了些什么?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比如,自己的十几个兄弟,除去早夭的,其余有几个能做实事?自己身边的三弟算一个能干的,李愔如今也能勤奋,稚奴也勉强能赚钱养家。那么,其余呢?即便是阿耶疼爱有加的青雀,依照稚奴的话,除了整日要钱买书本纸张笔墨,整日风花雪月,整日与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士子吟诗作画,他能干些什么?哦,他还能给

    自己添堵,给自己使绊儿,可惜被自己暗暗打压下去而已。他宁可将那些王公之位封给有功之臣,也不愿让这些尸位素餐的皇家浪荡子白白喝百姓的血汗!

    当圣旨传到宣阳坊崔府,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只是极为恭谨地听封,极为恭谨地谢过圣恩,脸上未带一丝儿激动,未带一丝儿喜悦。李承乾的手颤了颤,问:“姑父,表弟他还未能复原么?”

    崔芮叹了口气,道:“还早呢,那院儿中,也仅微臣能进去替他换换衣裳,连饭食都是送到门口,不得进去。哎,不说了不说了,瑾儿三番两次嘱咐,若是圣上和太子殿下问起,就说一切都好,还让微臣转告太子殿下,请各自保重,不可以他为念。”

    随同李承乾前来宣旨的李恪一听,顾不得甚规矩,一下子冲到崔瑾的小院儿前,只见院门紧闭,贵祥神情憔悴地坐在门前,其余奴仆神色黯然、消无声息地在院外候着。见李恪到来,众人麻木地拜见行礼,贵祥轻声道:“吴王殿下,小郎君很快就能恢复,请殿下放心。”说着,却垂下头来,转过头去,悄悄地抹泪。而崔瑾身边的那几个贴身丫头,早就忍不住捂着嘴流着泪跑开。

    这时,崔芮和李承乾赶到。见此,崔芮沉声喝道:“都在作甚?不过是修习道术遇到不解,想闭关求道一两月罢了,一个个哭丧着脸是想咒你家小郎君不得好么?哼,若是再如此,无论是谁,一律不得轻饶!”

    众人这才赶紧收敛脸上的悲伤,但眼中仍是未见喜色。

    崔芮叹口气,对贵祥道:“若是实在无法,便让他们呆在院中不许出来,若是让你主母瞧见,心里又是一阵闹腾。”为防消息走失,崔芮将院内所有人都撤出,就近寻了个小院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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