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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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正月望日,盛饰灯火之会,金吾驰禁,贵戚及下里工贾,无不夜游,车马騈阗,人不得顾,王主之家,马上作乐,以相竟夸,文士皆赋诗以纪其事。”

    虽说今年倡导节俭,但上元节依然是极为热闹。前后三天,金吾不禁,所有长安民众可自由出入街巷,通宵达旦观赏花灯。除了长安、万年两县官府扎制的花灯,各世家、商家也在各自的门前或坊内放置若干美轮美奂的花灯,或设置灯谜,凡猜中者便可将这花灯拿去。除夕的傩舞傩戏崔瑾没能看到,因为次日要进宫,所以早早地便睡下了。所以,这上元节的灯展是不容错过的。

    早早地吃完晚饭,崔芮便准备带一家大小出去,当然,除了尚不晓事的崔玦。还未走到门口,便见崔元庆急匆匆地跑来,低声道:“门外来了几个小郎君和两个小娘子,穿戴甚是不凡,带了数十个随从,说是自家亲戚,最大的十余岁,称阿郎是他的姑父。仆从未见过。”

    崔瑾一愣,哀叹一声,将头埋进老爹怀里,道:“阿耶,一定是大表兄将稚奴他们带来了!”

    “那位怎就放心他们乱跑,今儿街上人那么多,若是出事了怎办?”崔芮也很担心。

    隽娘笑道:“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接待不是?”伸手拍了拍紧拽着自己衣裳的崔瑜。

    知道避不开,崔芮只得让崔元庆大开中门迎客。崔元庆便知那些孩子身份有疑。但崔瑾忙止住,道:“他们既是以亲戚的身份来访,何须开中门?如此张扬,让旁人见了也不妥当。”崔芮也觉有理,便领着妻儿前去迎接。

    果然,李承乾正在侧门前观看一盏走马灯。崔瑾一看,还好,他未将他全部弟妹都带来!有小胖子李泰、李恪、李佑、李治,还有李丽质和豫章公主。见了崔芮等人,李承乾等忙整整衣衫,拱手唤道:“姑父!姑母!”

    崔芮将崔瑾放下地来,忙拱手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摆摆手,诚恳地道:“此刻非宫内,更非朝堂,姑父何须多礼?”

    崔瑾笑道:“好了,这是在私下,既然是走亲戚,那就随意些的好!”

    “正当如此!”李承乾道。

    李治从身后挤过来,拉着崔瑾的手,高兴地嚷道:“表兄,你怎不进宫瞧稚奴?稚奴想你都想得憔悴了许多,你瞧瞧,这脸都瘦了一大圈儿!还有,你让人送来的那个会转圈儿的小娘子没你长得好看!还有……”

    崔瑾越听脸色越是发黑,真想将他的嘴堵住。李承乾一把将他扯过去,道:“稚奴,你还未给姑父姑母见礼呢!还有你表姊!”

    李治“哦”了声,站直了身子,拱手道:“稚奴见过姑父姑母,见过表姊!”不待崔芮等人回答,又想窜到崔瑾跟前。不料崔芮眼疾手快,将崔瑾一把提起来抱在怀里,道:“各位殿下是要先进府歇息一会儿还是这便去赏灯?”

    李承乾本想是先与崔瑾好生聊聊,但见此,也知不太可能了,便道:“阿耶交代,子时之前必得回去,这便观灯去也好。”

    要想看尽长安花灯是不可能的,崔芮便将各处花灯一一道来。一是朱雀门前,有皇家扎制的大型花灯,还有数百名宫女、乐人唱歌跳舞;二是如晋昌坊大雁塔(慈恩寺)、崇仁坊小雁塔荐福寺之类的寺庙左右,有地方官府扎制的众多花灯;三是东西两市,由商家扎制的花灯也是极为精妙;四是曲江旁芙蓉园,花灯也是极为可观。其余,各坊各户扎制的花灯了,特别是崇仁、胜业等权贵居住的地方,其灯也是美轮美奂。

    李承乾想了片刻。朱雀门前的灯已看了好几天了,崇仁、胜业等坊的灯也是一路看过来的,虽是富贵非常,但还不如眼前这盏灯雅致。曲江太远,人太多,带着弟妹也不安全。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崔瑾笑道:“我们还不如先瞧瞧宣阳坊的灯,然后以东市为起点,西市为止,从东至西,哪坊的灯做得精致便多看几眼。”

    “也好,反正一时半会也看不尽,若是要瞧,还有两日呢!”李承乾也同意。

    李治指着崔府侧门前的花灯问:“表兄,这个转鹭灯可以猜灯谜么?这些猴子真好玩,会蹦会跳,可以送给稚奴么?”

    “这个可不行,太大了!”崔瑾道,李治立即瘪起嘴,便又道,“不过,我多制了几个小巧一些的走马灯,大家可以拿着玩。”便让贵祥按着人数取些灯来。

    “表弟,这盏花灯怎与普通的转鹭灯不一样呢?”李承乾问。转鹭灯大多是在各面绘上武将骑马或是小孩、仙子的图画,灯转动时便像几个人你追我赶,却不如这盏灯一般,像在演绎着一段传说。

    “那是讲一个猴子在山中称王的故事,做法有些不同而已。”崔瑾笑道。

    待贵祥将十数盏灯拿来,李治立刻大叫起来:“好漂亮,稚奴可以全要么?”

    “稚奴不可太贪心哟!”李丽质柔声道,“你得先请长辈和兄长挑选。”与历史上记载的一样,李丽质最是温婉可亲,很得兄弟们喜爱。

    崔瑾道:“无妨,让他先选一个便是。”

    李治倒是为难了,这个嫦娥奔月很漂亮,但那个八仙过海也不错,那些长得翅膀穿着长裙的人儿是怎回事?他简直看花了眼。李承乾便随手将嫦娥奔月灯递给他,道:“再磨蹭,天都快亮了!”其余等人也不好多挑选,一个个都如此精致,真是这个也爱,那个也喜,只好各自拿了盏,总之在大家手里都能看到。崔瑾给阿姊拿了盏海底世界,自个儿是盏莲花盛开图。

    崔芮低声道:“瑾儿,你阿耶和阿娘还没呢?”

    “您多大人了,还贪玩?”崔瑾含笑道,“再说,待会儿你要抱我,阿娘与阿姊同乘一骑,能腾出手来拿灯么?”今晚人太多,乘车不便,所以都骑马观灯。隽娘的骑术也是极好的,崔瑜这两年也在学习驭术。

    “你这混小子!”崔芮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为父不过问一句,你倒说了一大通!”

    崔瑾忙赔笑道:“阿耶,儿子逗您笑的,您若喜欢,府里那些灯您喜欢哪盏便放在屋里天天瞧天天看!”

    崔芮见他贫嘴,又想敲打他,但随即想起有外人在,便将他放到马背上,翻身上马,在他耳边道:“哼,你越发不懂规矩,看以后为父如何收拾你!”

    “阿耶,儿子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崔瑾缩

    到他怀里,讨好地唤道。

    崔芮虽是抿着嘴仍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其实暗暗欢喜,心道,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模样,哪能整日就与成人一起谈论时事政务忧国忧民的?

    李承乾羡慕地瞧着崔芮父子互动。记忆中,自己从未与阿耶阿娘如此亲近过,阿耶也从未抱过自己。他垂下头,掩下眼底的黯然。李恪淡淡地看着前方,与李佑谈论房前屋后的花灯。李泰今日倒是有些奇怪,除了先前打招呼行礼,便一直老老实实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宣阳坊也算在皇城根儿下,所居除了或是高官,或是显贵,或是世家,所以门前的花灯也各有特色。因为崔府的灯精致有趣,围了不少人,特别是大门前的那盏大型冰灯,更是让人赞叹不已。其实,不过是用冰筑了一座桥梁,上面几个人儿,或是小孩提着灯笼跑,或是男子倚栏观赏桥下的风景,或是娇俏的小娘子正提着衣裙小心翼翼地走在桥上,还有一人牵马而行。而那桥洞,正是崔府大门。

    崔瑾得意地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道:“阿耶,儿子这法子好吧?既节约了布匹纸张,又让大家看到精美绝伦的花灯。”

    崔芮摇摇头,道:“你呀,将心思多放在文章学问上吧,若让虞学士得知你整日玩耍这些,不知有多失望呢!”

    “阿耶,儿子不过这几日忙里偷闲,平日也是整日看书习字的!”崔瑾道。这便是作为父母的通病了,若是儿女整日读书,担心读傻了,若是多玩耍一会儿,又怕耽误了学业。

    崔芮也有些后悔说那话。长子自从能言行后,便自律得让人心疼,这几日好不易有几分小孩子的贪玩。“为父不是责怪你,而是担心旁人说你摆弄奇技淫巧之术。”他道,“虽说你未正式拜虞学士为师,但你若常在虞府走动,旁人自然就会将你与虞学士关联起来,但凡你有甚不妥,虞学士的名声也会受损。”

    “多谢阿耶提点!”崔瑾正色道。这是在古代封建社会,他暗道,以后得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任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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