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留了几人等在暗道口之外,自己只带了五枝和四个携弩的亲兵钻了进去,暗道中没有光亮,整个甬路比黑夜还黑,幸好这暗道只是为了通行而不是为了搞地道战,没有那么多的曲折和机关,基本上都是直路,两眼一抹黑倒也不影响前进。
燕七他们并未打算掩盖脚步,一进入暗道便掏出个竹哨子来吹,这哨子当然来自崔晞的赞助,三两下做出来就给了燕七,做为本次行动之用。吹哨子的作用一是为了通知远处的萧宸他们,哨子的暗号众人也早就约好,悠长的一声是“动手”,短促的三声是“雷豫在对方手中”,以及其它代表不同意思的声音;作用之二就是为了故意惊动走在前面的死士,让他们将注意拉回到暗道入口处,分散一下他们的攻击力,给萧宸那一组减轻一些压力。
燕七吹了三声哨,紧接着拔箭在手,一道火光忽地由手中亮起,箭尖被点燃,疾射而出,在飞行的过程中整支箭都烧了起来,远远地插在暗道的地面上,而燕七并不停手,又是一连数箭,在第一箭火光的映照下射得更有针对性,一箭接一箭,每隔一段距离就插入暗道的墙壁上一支,像一溜路灯一般将暗道内的这一段路照得通明。
这些箭的箭身都缚有可较长时间燃烧的物质,钉入墙壁后兀自燃着,四名携弩亲兵早已训练有素地动作完毕,一个伏身趴于地面,一个低位蹲跪,一个高位蹲跪,一个站立,四个人四张弩,齐齐对准前方,四条高低错开的火力线互不干涉却又可以密集封锁,纵是对方功夫再高也不可能由这张火力网中逃出升天!
不过须臾功夫就有人影出现在对面,死士们听见哨声吃惊不小,必然要派人返回头来将发现这暗道的人杀之灭口,才刚踏入燕子轻弩的攻击范围,这边连弩已是齐发,每张弩一次可连发十箭,四张弩四十箭,只一轮攻击便将对方射成了刺猬!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死士瞬间扑街,后头的两三个还不怕死地一直向前冲,就在亲兵们给弩装箭的这个功夫,站在最后方的燕七已是搭箭上弦,她无需一次连发十箭,四十斤的重弓,一人宽高的甬道,对面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处可逃——只等着那几个死士冲进弓箭的射击范围,一箭一杀,转瞬便干掉三人!
后面的死士还在向着这边冲,亲兵们装好了弩箭展开第二轮扫射,诚如燕九少爷所言,这暗道简直就是个再方便不过的屠杀场,四弩加一箭,在这里就是天罗地网,顷刻间就干趴了近一半的死士!
“喂,你们的人都死啦,还有没有人过来啊?”燕七扬起嗓子冲着暗道深处道,“如果你们不过来,我们可就要过去了!”
这么做当然还是为了分流对方的攻击力,减轻萧宸那边的压力,被分流出来的人自是不会带着雷豫一起往暗道口的方向跑,把雷豫带回铁矿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那么燕七这边动起手来就可以毫无顾忌,而萧宸那边也可以减少几个要对付的死士,就算对方手里有雷豫也不至于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结果对方却好像下定了决心——到了这个份儿上想要将发现暗道的人灭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先不顾一切地把雷豫带回铁矿再说,于是竟半晌没有动静往这边来,一门心思地奔着铁矿的方向去了。
“七小姐,咱们不能往前追了,一追就要进了萧公子他们的射程。”五枝和燕七道。
“那就在这里等吧。”燕七掏出哨子吱吱歪歪地吹了几声,很快便听得对面也隐隐传来一阵哨子声,“剩下的就看小萧同志的了。”揣回哨子好整以暇地就在原地等起来。
暗道远端的情况如何无从得知,燕七几人也没有放松了警惕,四个弩手依然摆足了姿势盯着前方,燕七和五枝在身后掠阵。
一时墙上燃着的箭支已将要烧尽,燕七又射了几支经过加工的箭上去,然而这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若是正赶着箭支灭了的当口对方跑回来,这可就少不了麻烦了。
侧耳听了听暗道深处仍无什么动静,推测短时内不会有什么变化,燕七便压低声和五枝耳语道:“你在这里盯一下,我上去弄点照明的东西很快回来。”刚才那家棺材铺里应该是有长明灯卖的吧。
燕七悄无声息地向暗道口退去,好在此处距出口也没有多远,打开暗门,钻出佛像,入鼻的空气一阵清新,眼前也是豁然一亮:塔里点起了好多灯笼哦。
“底下情形如何?”有人问。
“对方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往铁矿的方向去了,萧宸带着人在前面准备堵截。”燕七答着,回过身看向问话的这人,这人挨着胖胖的佛像负手立着,背着灯笼光,一张脸藏在暗影里。
“不带这样的啊。”燕七道。
“哦,那怎样才好?”这人问,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燕七看着他慢慢由暗影中亮出的一角眉眼,叹了口气,“你赢了,真的。”
“呵呵呵……”
旁边有人见这厢说起话来,便将手里灯笼往高处提了提,暗影顿时被一片暖黄的光驱散,颀长的身形暴露在燕七的眼前,见穿了件釉蓝的袍子,衬得人比从前瘦了许多,微微向前倾着肩,凝目在燕七的脸上端详。
“瘦了。”反而先倒打一耙地说燕七。
“……”燕七无语地看着他,“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燕先生?”
燕先生呵呵地笑:“不急。”转头和旁边提灯笼的那位道,“差不多可以了,带人进去吧。”那位应是,燕七就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一枝。”
“七小姐。”一枝躬身行礼,脸上带着笑。
“五枝在下头呢,”燕七对一枝的主子道,“我带一枝他们下去吧,顺便通知萧宸他们。”
“好。”一枝的主子继续呵呵地笑,歪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燕七转身带领着一枝和几名劲装打扮的人利落地钻进暗道去。
见燕七在前头走得无声无息,一枝不由笑了:“七小姐可以放松些,那伙死士已无威胁。”
“你们主仆俩悄悄干什么了?”燕七问。
“……”一枝略汗地瞟了眼前头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五枝,“死士掳走的不是雷世子
,而是风屠城大牢里一名鸡鸣狗盗之辈。”
“喔,冒充雷豫被死士捉走吗?”燕七道。
“是,那人是个惯偷,被判了二十年大牢,老爷许他戴罪立功,事成放他自由,”一枝说着已经和燕七走到了五枝他们那几人面前,五枝还在大张着嘴瞪着一枝说不出话来,一枝也顾不得理会他,继续和燕七道,“这偷儿拿手的绝技便是不动声色施放迷香迷药,手法高超到哪怕当着事主的面施放都不会被察觉。”
原来如此啊。那么说这会子那伙死士已经差不多都该被这技术偷儿给放倒了,真是高手在民间。
“这要是有死士此前曾见过雷豫呢,把偷儿识破不就露馅儿了?”燕七问。
“咳……”一枝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个问题主子当然不会想不到,结果主意还是雷豫本人出的——接到燕子忱两名暗卫的报信后,他主子和雷豫就提前做了布置和准备,那偷儿是主子在巡视风屠城大牢时发现的“人才”,正巧在今日派上了用场,雷豫出主意让偷儿和他的娈宠在他的房间里假作鬼混,脸上用唱戏的画妆用的油彩涂成大花脸,玩儿个“人鬼情未了”的游戏,死士们去的时候“雷豫”正一边摁着娈宠扒衣服一边变腔变调地学鬼叫。那娈宠也不是真娈宠,而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具新死的尸体,死士行动多迅速啊,进得屋来一刀先捅“死”娈宠,然后掳了人就跑,进屋出屋都没用了一分钟,哪有时间分辨娈宠是死人还是活人,更没有怀疑掳走的会不是雷豫——毕竟能住在布政司后衙且有这种嗜好还如此不遮不掩嚣张行事的人仅此一位,不是他雷豫还能是谁?
好在燕七也没有追问到底的习惯,见一枝一时说不上来,她自个儿就已脑补完整了,怀里掏出哨子吹了几声,很快听得深处亦有哨音回应,便和一枝道:“成了,可以过去了。”
一枝带人往深处走,燕七也没多留,从暗道里出来,和迎着她的那人道:“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吗?”
六月底才办完了女儿的亲事,由京都到塞北,一个半月的时间,非日夜兼程如何能至?</p>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