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主场设在曹家主殿内,三层环楼,占地九庭,亭台楼阁灯火水榭皆依九宫阴阳布局摆设,配上假山莲池相称,只是一眼望去便暗含着一股子自然韵味,轻嗅而去更能闻到那股子清新淡雅的莲花香气。
只是,能在赤岩城这般缺水之地养出九道莲池,恐怕放在外城,光是这九池池水便不知能养活多少性命。
当然,这曹家主殿最神奇的却不是这处在沙漠中的九池莲池,而是一道直直自远方向空中灌入的通天巨柱,若是细细看去,便能现那巨柱形态不定,随着城风悠悠波动,时不时还会在空中掀起几道浪花。
那是一道足有千丈高低的水柱。
深居沙漠,却依旧能保持城内湿润环境的秘密,就在这条通天而入的巨大水柱上。
具体是什么,暂且不提。
现在时间刚过卯时,也就是七八点钟的功夫,曹家大门就已经迎来了今日的第一批客人。
“哎呀哎呀,好久不见啊李家主,不知老夫人身体可还康健?”
“是王家主啊,家母前几日吃了您带的云参,身体可算好了几分,有劳您操心了。”
两个身材略显丰满的中年男子刚到门口便打起了招呼,其中一个笑容喜庆,面色中却是带着几分讨好,另一个也不倨傲,相互笑着问候了起来。
这样的机会对他们这些二十一族的小家主也算是难得,正好用以巩固人情关系,而到场的其余人等大多同样如此。
西域法师这东西距离他们虽算不上遥远,但大多数时候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接触到的,所以自有上面那些人去接待,对他们这些多多联络关系才是关键,自然不会有太多疑问。
只是几个主要看上面四个大宗族眼色吃饭的小家族家主却是不同,聚在一堆没有丝毫头绪。
“你说这曹家家主请西域法师,还难得的把另外三大宗一同请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中年人面上留着两撇短短的鼠尾须,尖下巴上搓着一层青皮胡,两只三角小眼睛里冒着精光,看上去大抵是不太好相与,这是南家依附家族之一,钱家家主,钱秋和。
“谁说不是,这回整个二十一族里也没听说有谁提前接了消息,这西域法师好像还是摩尼教的那个,可到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上面也没说过让不让咱们与之结交,着实苦煞人也。”
苦着一张脸说出这话的是个皮肤白皙的贵公子,看那模样也就二十来许岁,但修行之人样貌随心,也不好断定年龄,可能在这缺水烈阳之地也依旧能保持一身白皙而健康的肤色,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实力与地位,平日生活之豪奢自然可想而知。
与钱秋和一般,这贵公子也是南家底下的依附家族,他来自白家,名叫白重希,是白家的家族供奉,又因为这白家只是个连二十一族资格都没够上的小家族,让那只有初入外罡境界的家主来此自然也不太合适,这才让他这位到了持念境界、而且还与钱秋和关系不错的他来此赴宴。
这倒不是说持念境界已经是大白菜了,只是因为曹家宴席规格太高,没有一定修为和地位怕是连门槛都进不来,也正是如此才淘汰掉了一群想要浑水摸鱼来涨涨见识的小家族,从入门资格上就凭空拔高了一个档次。
当然,来此赴宴的也不止是这些家族家主,赤岩城巡城子爵、官拜四品右边塞将军,统领赤岩城全城六万将士,于官面上仅次于刺史何飞树一人之下的统城大将庞乃恩,也是曹家今天的客人之一。
人未现,声先至。
站在主殿里的各位正相互问候着,就听一阵阵铿锵金铁声自远方传来,那是马蹄与沉重足铁落在地上特有的震荡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门外来了动静。
“赤岩子四品右边塞大将庞乃恩大人到——”
门仆高声唱和,不过这前缀却是少有这么长的,一气儿念下来嗓子直打颤,却还不敢表现出来,弓着身子便将围绕着庞乃恩的一群人一齐迎进了曹府,众位家主仆从也齐齐相迎而出。
站在最当先的,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是曹家二当家,曹允阳的弟弟,曹允修。
“请庞将军受草民一拜!”
曹允修看到庞乃恩笑嘻嘻的边凑了上去,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动作却是毫不顾忌,上去便跟庞乃恩勾着肩一同往殿里走,显然两人是多年旧识,什么玩笑都开得起。
“嘿,我这还等着你也给我跪一跪呢,折寿百年我也愿意啊,哈哈哈。”
庞乃恩面貌粗犷,一脸络腮胡几乎将下巴都罩了住,可这性子却是跳脱,跟曹允修开玩笑也没有丝毫顾忌,两人就这么当着面往殿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四五不搭的城内事,丝毫没有转到这回的主角,那位‘西域法师’身上的意思。
其实庞乃恩这回也是摸不着头脑,虽然在这赤岩城里他们曹家已经算是一霸,可公然跟大赵作对却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摩尼教毕竟还是大赵禁教,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城里实在是未免太过显眼了些,而且还把自己这个四品赵国命官邀请了过来,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知道,即便他庞乃恩与曹允修是至交,可该翻脸的时候,他也绝不会犹豫的。
那些真正不依靠任何背景一步一步从底层爬到上层来的人物,哪怕大都是因缘际会相逢,可实际上他们本身也绝没有几个容易相与的。
朋友可以有很多,小命却只能有一条,若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他庞乃恩怕也没办法在这四品边塞将军的位置上站住脚。
只是这回,曹家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实在摸不清楚。
不过这些想法却是不能流露于面上的。
一边说笑,庞乃恩曹允修两人一边往主殿走去。
只是走到半路,庞乃恩耳朵动了动,好像从侧门处听到了什么动静。
“哎呀,你们怎么晚到了一刻,现在客人已经开始入府,往侧门走有些不合适,我遣人带你们从后门进去吧。”
站在门口的年迈管家对着面前一身白衣锦袍的年轻人交代着,只是今日来的却不是福隆酒楼的大掌柜,这倒是让他有些奇怪,只不过这些酒菜到了府内之后还会遣人试吃检查数轮,所以也就不再计较什么,随意吩咐了几句就交代了过去,毕竟门口还有这么多客人来往,万一让这一车车酒菜堆在这里挡到路,那可就是他的失职了。
所以便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一旁的几个伙计把年轻人带领的车队往曹府后门领过,引得不少人瞩目。
倒不是这些家主大官们闲的没事干,来个送外卖的都能让他们看半天。
福隆酒楼的标识他们都认识,赤岩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也是赵国西北最大的一号连锁酒楼,官面上的背景远比何飞树这三品刺史大得多,而且菜式味道也不错,平日里他们设宴也大多从这家酒楼外购。
不过在送菜来的时候,从来都是福隆掌柜亲自送来的,那位掌柜的可是一位人精,哪能不明白被大人物认个脸熟的好处?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来的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而且年轻也就罢了,他身边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大的男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看上去小心翼翼的,为事也恭顺的多,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年轻人身后。
小的女孩则只有十一二岁,衣着华贵、皮肤水嫩,看上去还带着几分稚气,只是一个劲嘟着嘴闷着头牵着苏澈的手跟着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时往四处飘着,好像想从这里看出朵花来,看上去可爱的紧。
而跟在年轻人身边的中年男子,大家则大多认识。
那是福隆酒楼仅次于那位大掌柜的酒楼负责人,专门负责下级酒楼与上级的沟通和联系,从某些方面来说可能甚至比酒楼掌柜的权利还要大一些。
可此时这位负责人却点头哈腰的跟在三人身后,看到这景的人,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都有了几分估量,也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一眼之后便继续与身边人聊谈,没人放在心上。
当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在普众认知中烙下实力的烙印之后,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其他人都将适应这种思考方式。
现在的曹家就是如此。
曹家有实力,是赤岩城第一家族,他们的实力足以让福隆酒楼身后那些实力同样雄厚的人们放入眼中,所以有上线来混个眼熟便不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看入一部分人眼中甚至会被显得理所应当。
所以,苏澈就这么成功的混入了曹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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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苏澈你坏!头上的卡子都被你弄坏了,这可是玥姐姐前两天新买的。”
许梦音泪眼汪汪的看着被揉弯的卡,气的小脸直嘟,两只小手拽着苏澈的手指头往两处扒,非得让他也尝尝被弄弯的滋味!
“行啦行啦,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买一个行不行,现在先别闹啊。”
苏澈摸了摸许梦音的脑袋,只有在生气的时候许梦音才会扔掉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曾经念的效果还是非常突出的,尽管许梦音依然留存着曾经的记忆,可心态和精神状态却随着身体的变化回到了年幼时的模样,自然也就是孩子心性。
不过虽然是孩子心性,但许梦音的本事却没丢。
虽然因为曾经念的关系没办法控制体内真元,绝大多数蛊术都挥不出来,毕竟蛊这东西从来都是伤人伤己,若是一时控制不住,估计还没来得及伤人就先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正因如此,许梦音才没敢轻易脱离苏澈的‘魔爪’。
不过虽然绝大部分危险性的蛊术没办法使用,但一部分风险性较低的蛊术却还是可以施展的。
刚刚对那酒楼负责人施展的‘迷心蛊’就是其中之一。
植入记忆,控制精神,这就是迷心蛊的基本功效。
如果是在许梦音全盛时期的话,这种蛊术别说是迷惑人,就是用来置人于死地都不是问题,奈何现在也只能挥这么点作用了,而且还不能用来对付外罡及其以上的境界,否则被现的几率远远比成功施展的几率高得多。
“那可说好了啊,新的卡,还要上回吃的那种白的糖馍馍。”
许梦音委屈巴巴的说了几句,又看到苏澈那提心吊胆的模样,也不再多说。
虽然是孩子心性,但那又不是傻,审时度势可是许多熊孩子保证自己不挨打的关键诀窍,许梦音自然也是会的,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给苏澈捣乱。
而一旁的尹玉文显然就乖得多了,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过话,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显得非常镇定,哪怕已经快吓得尿裤子,但那也属于正常范畴内的反应,至于动作里有几分是戏,那就只能交给尹玉文自己来揣摩了。
毕竟苏澈要想的事还有很多。
“不能等到她出来之后再见面,人太多眼太杂,能不能接近都是个问题......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把她找出来了。”
一边装模作样的指挥着酒楼伙计们把酒菜装盘,一边在嘴里嘟囔着,一旁有几个曹府下人看这边插不上手,索性也就等在一旁,态度倒是恭敬的很,显然是平日里调.教的多了。
正在苏澈琢磨着该怎么在自己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工作之前把那位‘西域法师’找出来,并且问出洛洛的消息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悠长的唱号,
“恭请西域法师莎莉娅出阁——”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