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你真真是个畜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来?”惊鸿的变脸功夫比楚毅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一个转身间,方才极力隐藏的快意瞬间变成了隐忍不能发泄的委屈与痛楚。“你们父子两个的野心如今已是昭然若揭,还指望能瞒过哪个呢?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别尽想着拿我一个弱女子去顶罪!”
叶婉心中已是明了,她被惊鸿当枪使了,不过得到的结果是她喜闻乐见的就是了。她本还担心惊鸿的表演太浮夸,会被明眼人看出端倪,不愧是能把楚毅和她都耍的团团转的人,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甚至连说话的尾音,惊鸿都处理得非常到位,若不是她离得近,惊鸿那些低语她都听见了,也会相信惊鸿才是那个被伤害、被利用、转而被抛弃的棋子。再看楚毅,整个身子摇摇欲坠,那身出尘中透着不经意的华贵的白色衣衫,都显得有些破败凌乱,一口小血如鲠在喉,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那些不可言说的野心他有,惊鸿做下的那些事实是与翠漪山庄半点关系都没有的,让他承认什么呢?他想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先逃出去,可这个时候逃走,无异于默认了惊鸿的那些胡言乱语,在朝廷的重压下,翠漪山庄必将转瞬灭亡,没有了翠漪山庄,他将如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藏,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不逃,难道阎罗殿会放过翠漪山庄么?楚毅此时才意识到,他已经被惊鸿逼到了墙角。
“捆了吧!”叶婉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毅和惊鸿的表演,需要那些江湖人士散播出去的消息,这二人已经透露得够了,没必要再空耗下去,叶婉对着身后一招手,立时扑出来四五个少年,手拿拇指粗的麻绳,不由分说地上前,将惊鸿和楚毅捆了个结实。叶婉抚着下巴,她现在倒是巴不得楚毅能再闹上一场,好结结实实坐实了惊鸿的那些话。
可惜,楚毅也不是个傻的,眼见着几个少年朝他扑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他想反抗,只是在余光瞥见叶婉脸上那抹期待的神色时,又极力压下了这个念头。他很清楚,此时动,翠漪山庄必亡无疑;不动,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楚毅乖乖束手就擒,叶婉心中是有些许失望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惊鸿差遣翠漪山庄的人刺杀她和凌云等人,有这个借口,就足以让阎罗殿名正言顺地对翠漪山庄动手。
押了楚毅和惊鸿上马车,叶婉自荷包中拿出几块碎银,给了赶来维护秩序的兵士队长做打赏,然后扫视围观众人一圈,眼神落在其中几个江湖人士的身上,轻笑道:“翠漪山庄势力越发大了,开始不满足现状,想更进一步不难理解,可是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十几年间将炎麟国治理得从动荡到平稳,百姓从饿殍遍野到现在大部分人能吃饱饭,换个人,能做到么?”
江湖中人面对朝廷,心底里或多或少会有些自卑,久而久之导致变得多自视甚高,这就是“越自卑的人越骄傲”的一种诠释。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右颊有一道两寸来长的刀疤,被叶婉那轻描淡写的眼神看得生出些不服气来,忍不住出言道:“叶小姐说得好听,你敢说你和长宁侯就没生出过坐拥江山的心思?”他与楚庄主颇有些交情,当众问出这话,不乏存着些挑拨的心理。
“坐拥江山何如游遍江山?你们一个个只看见做了皇上天下俯首的风光,哪里知道熬夜批阅奏折、为国家百姓操碎了心的辛劳?我和哥哥的身份不低,已经几乎无人敢欺,做个纨绔才是真逍遥呢。”叶婉嘿嘿一笑,瞥了出言那人一眼,转身上车,车夫麻利地一挥鞭子,赶着马车回了长宁侯府。
叶婉踢了踢被捆成个粽子的楚毅,让他离得自己远了些,这才施施然坐下。方才她可以说了那么一番话,一是想让大伙先入为主,留下个翠漪山庄确有不臣之心的印象,二来也是试探下,那些人中有没有不安分,想着浑水摸鱼的,还真就被她捞出来几个,这些人翻不起多大风浪来,却也是不能不防的。
“叶小姐当真好手段!”楚毅依靠在车厢的角落,心中憋屈无比,不久前还想着抓了叶婉去要挟叶睿晨,想不到转眼他倒是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他深恨惊鸿算计他,同时也更恨叶婉对他百般轻视、无礼,甚至他开始怀疑,叶婉与惊鸿根本就是一伙的,合谋挖了个坑给他跳,绕这么大圈,目的就是拿下翠漪山庄。
“不及楚少庄主情圣无敌啊。”叶婉越是轻描淡写,楚毅越觉胸口憋闷,这简直就是在他伤口撒盐,现下回想往日,楚毅自己也自诧异不已,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个女子迷惑至厮的?
“金宝儿,这些年你过得好么?”阿舞自惊鸿上车来,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车厢里半晌没人说话,她犹豫半晌,才怯怯地开口问道。惊鸿脾气不怎么好,心地却不算坏,当年明里暗里也帮过阿舞几回,是以阿舞与她还说得上几句话。
“我现在不叫金宝儿了,我叫惊鸿。”惊鸿眼睛直直地盯着车顶,好似能透过那里看见外面的天空似的。听见阿舞与她说话,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转回眼睛,继续盯着车顶看。“有什么好不好的呢?你也看见了,就是这样。”
“哦。”阿舞还想与她说说话儿,但见她一副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马车晃晃悠悠驶回长宁侯府,早得了消息的叶睿晨就等在了书房。叶婉没有让他多等,直接使人拎着楚毅和惊鸿过来了。一进门,见叶睿晨舒舒服服地坐在桌前,一边品茶,一边慢慢地翻看一本游记,打发了下人出去,一屁股坐在靠近书桌的太师椅上,抱怨道:“你倒是会享受,扔我一个人在外面,被人当枪使了。”
“嗯?谁那么大胆,敢拿你当枪使?”叶睿晨知道叶婉将楚毅和惊鸿都抓了回来,这其中的纠葛却是一概不知的。
“惊鸿呗。”叶婉瞥了惊鸿一眼,到底是有些愤愤不平。
“说说。”叶睿晨见叶婉对惊鸿似乎只余些怨气,完全没了杀意,好奇心也上来了。
叶婉不惯在人前说是非,便怏怏不乐地道:“惊鸿你自己说吧。你那些事儿我大概猜到了些,却也知之不详呢。”不甘不愿地起身,给惊鸿松了绑,她对女子总是不自觉会多两分宽容,一个弱女子被五花大绑着,她瞧着也不舒服。
心知楚毅必死,惊鸿只觉一身轻松,面上无悲无喜地将小虾米的事情和自己的算计娓娓道来,末了,她带着些浅浅的笑意看向叶婉,道:“当初你将我赶出拾花馆,我是怨恨你的。直到我遇上了小虾米,反而又感谢你,若是没有你,我也不过是在拾花馆耗尽了青春,然后被花娘踢出去,冻死、饿死在街头罢了。小虾米就像是我的亲弟弟,跟他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可是他也离开了自己,这是楚毅做的孽!那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那个畜生扼杀了!猩红着眼睛,惊鸿充满恶意地看着楚毅,他落在叶睿晨兄妹手里,定是活不成了的,也算是为小虾米报仇了!
“唉,你节哀吧。我让人带你先去阿舞那里,你们两个是旧识,相处起来自在些。眼下还不能让你离开长宁侯府,等料理完翠漪山庄,我给你寻个好出去,好好过生活吧。”叶婉捏了捏眉心,心下暗恼,饶是她远见非常人所能比,还是大意地被个女子蒙骗了。
通过惊鸿所说的,楚毅的为人,她叶婉真有些庆幸自己果断将楚毅擒下了,不然后面恐怕麻烦不少呢。人一旦变态了,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而且楚毅背后的势力不小,若放了他走脱,会被他翻盘也说不准。
楚毅脸色铁青地默默听着惊鸿揭他的老底,他无力阻止,索性便不做那无用功。直到惊鸿离开,他才盯视着叶睿晨,讽刺道:“叶兄,你们兄妹真好本事,事到如今还来做这场戏有什么意思呢?你们无非就是觊觎我翠漪山庄,直说就是。”
“呵呵,楚毅,你不必拿话挤兑我,君子可欺之以方,但我叶睿晨从来都不是君子。打从楚庄主一次一次地下帖子非要邀请我去翠漪山庄,我就猜到了他别有所图。还有这些年,楚庄主一直没有放弃打探我阎罗殿的秘辛,仅是这一点,就足够我下决心灭掉翠漪山庄。这次,还真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叶睿晨冷冽如冰地笑着,所有想对他们兄妹不利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天相,请我们的楚少庄主下去休息吧。府中的警戒加强,小心别叫猫儿溜进来,将到手的猎物叼了去。”
天相守在书房门口,听见叶睿晨的吩咐,应声而入,推搡着千百个不情愿的楚毅出去了。
“翠漪山庄那边安排好了么?”叶婉眼光灼灼发亮,翠漪山庄百多年的积累,所蕴藏的财富必然不菲,到手的肥肉,可不能给飞了。
叶睿晨哪能看出不出叶婉的心思,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放心吧,有什么好东西先紧着你挑就是。”他早就与林峰商议好了利益分配,阎罗殿与万剑阁合力打下翠漪山庄,虽说蔚谦那边一点力不出,但得到的好处怎么说也得分给他两成,最后他们兄妹也就能拿到四成,却也是不少了。“这次由天府带队,但愿他不会让我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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