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铛铛……”
灯下,小谢正抄着个锤子,以凿杵在刀鞘上的玛瑙边儿,一顿猛撬。
“哎呀妈呀,你咋这虎呢?!”
刘小宝刚出门送完了豆腐,听见声儿忙跑上楼。推门瞅了一眼后,赶紧蹦过来攥住了她的手。
“媳妇儿哎,可悠着点儿啊……照你这么整,都给怼裂纹儿了!”
小谢举起锤,转头先对着小宝的脑门儿怼了一下。
“我悠你奶奶个爪儿!这么多天,连这刀长啥样儿都不知道,咋卖啊?!不如先把这鞘上的玩意儿,都给它闹下来。”
“英……英明啊媳妇儿!”刘小宝一抹额头,颤声说道。
“老娘英明?还不是你太渣!连一把刀都对付不了。”
刘小宝搅着手指,琢磨着说道:“话也不能都这么说吧……这刀,八成是叫锈给卡里边儿了!你看这鞘上,嵌了一大堆好东西,估计啊,它也就是那些富家子儿,用来装相的!”
小谢扶了扶略微歪掉的头巾,思索了一会。
“倒也圆得过去……那你说,这玩意儿,最多能值多少钱?”
刘小宝寻思了片刻,随后目现精光,抬手一比,“我估摸着吧……得这个数儿!”
“呀!二十两呢?”小谢眨么着眼睛,看着小宝的两根指头说道。
“傻老娘们儿……瞅你那损色!”刘小宝白她一眼,再压低嗓子道:“起码……起码得加个百吧?!”
……
城南小院内,也正在回荡着于鑫的咆哮声。
“喝喝喝,我叫你喝!我就说,你怎么在一开始,没从王爷那借过力来……到底放哪儿了!贺九刀,丫想起来了没?!”
九刀施施然放下碗,咽下口酒,哈出一股长气。然后伸出筷子,从面前盘子里的清蒸大鱼身上,钳下了一块儿肉,再转头说道:
“没。”
“你你你你大爷啊!我我我我真是……宁可去打虫子啊!我操碎了心啊!何苦跟着你啊!”
说完,于鑫依旧意难平,猛然一抬胳膊,手里的筷子闪电般点出,将九刀夹走的鱼肉自旁叼走,重新放回到了鱼盘里。
“咦!~”
九刀被酒熏出来的迷蒙目光一聚一挑一斜,对于鑫嚷道:“我贺风烈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和我抢吃的!”
说罢,他再度提筷奔向大鱼。
“能不能靠点谱儿!邀月都没了,你还有心思吃饭?!”于鑫吼回去,再度将他筷中的肉截下。
“丢都丢了呗,那是贺长安的刀,不是我的!我叫它它又不会回答……”九刀继续出筷。
“有你这么坑爹的吗?那是王爷铸的唯一一把轻刀!王妃的大江山赋的精神,也藏在了里面!怎么说你也能感应到它的刀魄,咋不知道去找?!”于鑫筷子追上。
“我找了啊……”九刀出筷。
“找你大爷!你刚出门儿就奔着魏将军的酒馆去了!”于鑫追上。
“哎呀,别急嘛~只要有人把刀抽出来,我就立马知道了。”九刀又出筷啄肉。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一旦它已经被带走了呢?不说刀,邀月的鞘上可是附有着加持阵法,足能提升战技小半威力!那可是二十名术士用了一天才弄好的!”于鑫再追上抢走。
二人的拌嘴渐渐有愈演愈烈之势,手上的动作更是一刻较前一刻更快。每每九刀衔起新肉,都被于鑫自后将肉拦下。
片刻间,在盘子里的,就已经全成了块状的鲜嫩白肉。九刀夹起的鱼,都是瞬间以巧力御使元气,震出了鱼刺。而于鑫将其抢过,再放回时,亦将肉码的极是整齐。妙的是,两双筷子你进我跟间,却从未发生过一丝碰撞。
在他俩周围的人,甄陶和游云早已放下碗筷,一副看戏神情。
晏离一直想要劝阻,却是始终没插上嘴,不由看向秦临川,轻声道“师父,这……”
“老人不看他,只猛然竖起一手,然后对几人招了下,示意他们靠近些。
随后,秦临川一点九刀于鑫正在较劲的手和筷,轻声说道:“你们且注意,看他俩的动作!从中,亦可窥到刀法的痕迹。尤其是游云,你需仔细揣摩,贺王刀的轻刀要旨,除了和你的三尺黄泉所求一样的快和准外,更是强化了缠之一项!”
“哦?这可有不同?”游云立即探前了身子问道。
秦临川以掌比划道:“与你以短刀,强化切割和劈刺的力量所不同的是,贺王轻刀,是以上述要点,实现了对敌人的压制后,进行极快速地多次斩击!这种路数,在击杀通体全是坚硬刀锋的虫卒时,非常有效!等你再同于鑫切磋时,你需用心观察,他的刀的出回轨迹,以及发力时段,接着……”
二者在前较力正酣,老人于后侃侃而谈,三徒听的兴致满满——
只剩下云树。
云树还在吃。
吃一口九刀和于鑫挑出的无刺鱼肉,再就上一筷米饭,通体舒畅。
……
望北城东,街上行人渐稀。
有辆拉着绫罗绸缎,尺八勺子琴手鼓等零碎物事的马车,停在了这里。
驾马的老汉下了车,以粗裂的手掀起斗笠。看他面容,高鼻蓝目,黄须脸白,乃是西陆柔然一代的人所具有的相貌。
他把着斗笠,抬头望去,前方屋子的檐上,那面一直悬挂着‘酒’字的红幡,不见了。
老汉怔了下,左右看看,然后拢起手,用听着略微怪异的东州腔调喊道:“老魏!老魏!”
打酒馆中,魏渊海的声音传了出来。
“纪三,啥事儿!”
“你不要货啦?”叫纪三的老汉回道,侧身一指车上,“新鲜的东西咧!”
他的车内,有一卷布上,露出了点儿坛子的轮廓。
“不要了!老子生意都不做了!”魏渊海拒绝道。
纪三疑惑道:“啥?你这是怎么回事?”
魏渊海嚷道:“留下的银子,够我买棺材了,我还做个屁!”
“哦,你这是要翘了呗?这……好事儿啊!哈哈哈!”纪三大笑。
“滚蛋!你今天还要去哪?”
“就在拥蓝关停下了,明天去奉元。”
“走好!”
“那啥,你都要死了,不见见我啊?”
“懒得动!”
“哦……那我可走了,黑天了!”
“滚吧滚吧!”
老纪不再出声,只看着酒馆关着的门。过了会儿,他转过身,爬上了马车。拉下斗笠遮了脸,再揽起缰绳,另一手握起,轻轻捶了下胸口,发轫远去。
酒馆之内,撑着木棍的老人,正背对着门。他的另一条手臂没有垂下,似是也摆在了身前,只是从后面看不到。
魏渊海的整个后背,都被一件朱红大氅挡住了。
天黑的越来越快,屋中所有物件皆蒙上阴影。
“嘿,总算都到了……夜晚才敢现身的鼠辈们,你们该意识到,这也送了我半日时间,来准备老夫的……最后一战。”
老人开始前行。
除了棍头点到地上的“笃笃”声响,在他的身上,传出了轻微的金属摩擦撞击声。随着细微摆动,朱红大氅之上的黑色墨云,好像正开始飘升。
魏渊海步入后堂,推开小门,来到了酒馆里侧的院子。
院里,除了四周全是堆了近丈高的大小酒坛外,只在正中,立着一杆旗帜。
白底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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