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话时,周边星光变得格外明亮,除他身下一片黑云以外,方圆百里都不见半丝云气,话声落下,就呈出一种诡秘的静谧。
然后,有一颗星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某一时刻,强光统治下界,全部景物都不见。不知那强光里头,携带了多么庞大的信息,竟发出“轰隆隆”的万化洪流声,让人听着就只觉通身的血脉急欲爆开。
燕离沉下眼睑,眼缝里透出一丝危险的光,双手忽然各有一剑,离崖载着他向莫玉清冲了过去。
莫玉清看到燕离双手的凡兵在某一刻泛发出难以言述的剑光,就知道被注入了剑魂,那可是比灭神剑还要可怕的东西,面上笑容不变,说道:“小友御剑在空,就用不得本命剑器,凡兵挡不得我的神境,所以想在星陨打击到来之前,杀死本座吗。真是聪明的做法,不过……”说着取出一块玉,注入元神,玉身就透发毫光,在他面前竖起笔直一条线,跟着以中心点为分界,如同双扇同开,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屏障。
承载一丝剑魂的双剑,就被这屏障完全挡住。
燕离抬头望一眼,强光已经近在咫尺,伸手一招,离崖连鞘,向强光挡去。由于脚下失去依托,身子也自由下落。
强光突然加速,追上燕离,“轰隆”一声巨响,爆裂的强光之中,只见一道黑影直直撞在大地上,又发生巨响,余波摧毁了数里绿树,烟尘弥漫许久。
“终究还是太年轻。”莫玉清摇头感叹一声,按落云头,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铁青。原来撞在地面的根本不是燕离,而是一段剑刃。
咻咻咻!
四面有飞梭降下,从其中一个飞梭上下来一个俊秀青年,向莫玉清走过来:“师父怎么样,那个燕离死了吗?”他看到剑刃插在地上,就是一怔,还以为是燕离的尸体。
莫玉清摇了摇头,忽然又笑起来:“好个狡猾的小贼,他知道在本座预设的神境里占不到便宜,就用了这一招金蝉脱壳。不过,他硬受我一招‘星辰陨’,气血亏败,逃不了多远。——长计,交代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青年名唤陆长计,莫玉清亲传弟子,也是北斗第三宫新的首席弟子。前任第三宫弟子杨青柠死于双九,首座辞退避隐,给了这师徒二人崛起的机会。
陆长计回道:“都办妥了,方圆百里内,数里间隔,都设了一枚感应符。”
“嗯。”莫玉清满意点头,然后闭目放出神识。方圆百里内都是他的神境所在,又有感应符的辅助,百里内只要有活物,都不可能瞒过他。他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
“在西北方向,距离我们三十里,我们追!”他大手一挥,便化光而去。
“逃的真快!”陆长计吃惊,招呼众师弟上了飞梭追上去。飞梭共四个,全由巨匠用顶级珍宝所制,即便是道庭,存量也不多。每个飞梭载六名弟子,共二十四名,全是北斗第三宫的精英。
追了数十里,莫玉清忽然感觉到数目庞大的“活物”,他大吃一惊,驾云翻过一座山,脸色就沉了下去。
飞梭追至,陆长计站在飞梭上看到眼前景象,又气恼又自责地道:“该死,此处怎么有一座城!是弟子疏忽了,请师父责罚!”
燕离如果只是一个人,那么在山林里迟早被他们追到剿杀。可是逃入城中,看这规模也有小十万人,想要从这十万人里搜出一个,可实在不容易;而且已经过了戌时,竟还灯火通明,夜市、小贩、酒楼,竟然都还在营业。
“罢了。”莫玉清皱了皱眉,“你带他们下去,到龙皇府表明身份,要求他们协助,封锁全城,给本座掘地三尺,把人搜出来!”他冷冷一笑,“在本座神境之内,他只要出城,本座立刻就能锁定他的方位。”
“是,师父。”
陆长计大手一挥:“进城!”
四个飞梭就直直飞入,绕了一圈,找到龙皇府所在,就按下去。陆长计从梭上跳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师弟会意,就向门口两个守卫大声叫道:“我等乃是道庭北斗第三宫弟子,快去叫你家大人出来见面。”
听到是道庭的仙长,又看到神奇飞梭,守卫不敢丝毫犹豫,连忙进去叫人。不多时候,一个矮胖官员步履匆匆出来,远远就拱着手,点头哈腰地道:“未知仙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长计就向官员略一拱手,道:“大人,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叫陆长计,北斗第三宫首席。我且问你,你这地仍处龙皇境内,那龙皇朝廷规定,城门酉时三刻下钥,唯旬初与旬中不宵禁,你何故不遵守啊?”
官员战战兢兢道:“回禀仙长,此乃兆安府传统,每逢惊蛰春雷响,为庆贺万物回春,便会举行全城欢庆大会,通宵达旦,子时要迎神,故城门不下钥。”
“是吗?”陆长计掐指一算,算出是己卯月丁末日,果是惊蛰。“我与首座追剿贼人,不意让他逃入城中,贼人凶狠恶毒,念及百姓安危,请大人立刻停止欢庆活动,并封锁全城,严禁出入,另外再派军队协助我们,挨家挨户搜查!”
“下官即刻去办。”官员不敢拒绝。破坏迎神典礼是得罪士绅,拒绝的话,得罪的可是道庭,朝廷都不敢得罪,他一个小小府主又怎么敢。当下调来三千府军封城,将百姓都驱赶回家,请了擅长丹青的,画了燕离画像,陆长计派二十位同门各率百军,从主干道两边地毯式搜查下去,安排好一切,就到城门口左近一处茶棚,等待消息。
“大哥,依弟弟想,那个姓燕的就跟缩头乌龟似的,此刻定然收敛气息,在某个民宅的床底下躲着,要搜出来,怎么也要数个时辰。大哥从前夜就没有休息,不如趁现在去打个坐,我跟长治为你护法。”
“是啊大哥,有我跟二哥看着,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是陆长计的两个胞弟,陆长武与陆长治。
陆长计正觉出几分疲乏,点首道:“既如此,你二人好生看住城门,别让姓燕的逃出去。”说着站起来,要往旁边寻个僻静所在,突听城门被大力拍响,并有一个叫声跟随。
“开门开门,兆安府不是迎神吗,怎么大门紧闭,快快把门给小爷打开,不然我砸了它!”
陆长计听到这样叫嚣,脸色一沉,正要过去看看是谁这样大胆,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同门从街道飞奔过来:“首席!首席!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陆长计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心思,但听城门被拍的“砰砰”作响,他听得十分烦躁,门栓长条又不堪负荷地发出呻吟声,当即沉着脸下令:“长治,你去给门口那人一个教训!不要出人命就好。”
“是,大哥!弟弟有分寸。”陆长治冷笑一声,向城门去。
陆长计这才带人跟着报信的弟子疾步赶去,路上听闻经过,忍不住道:“你说他就坐在酒楼大堂里吃酒?”
“绝非幻觉,弟兄们已经把酒楼包围!”报信弟子道,“首席,要不要通知首座过来?”
“先等等。”陆长计唯恐有诈,等会又闹乌龙,必要先亲眼确认过才行。
到了那酒楼,只见一扁,刻着:盈丰酒楼。一个很普通的招牌。
酒楼一楼大堂,十几张桌,掌柜跟小二哥都不见。陆长计就看到燕离坐在那里吃喝,对包围酒楼的自己与同门视若无睹,眉头微皱。他先唤来将领道:“这邪魔歪道手段高明,恐伤及无辜,你带手下速速离开。还有,以酒楼为中心,方圆二百户人家,通知他们速速去避难。”
“喏!”将领慌忙去安排。
陆长计走到酒楼门口,隔了十步观察,确认是燕离没有错。发现对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心头无名火起,喝道:“燕十方,你还是这样桀骜不逊、目中无人!是以为我们拿不住你,敢堂皇地在这里吃喝?”他只在六年前的荡魔大会见过燕离一面,但那次真名对决,却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燕离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入口中,慢慢地嚼着:“我需要纠正一下: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我饿了。”他低声笑着,目光在陆长计等人身上掠过,“叫莫玉清来吧,不要白白送死。”
“你太猖狂!”陆长计瞳孔一缩,运功提气,跨前一步,猛然拍出一掌。庞大的气机,疯狂压缩酒楼内的空气,炽白的掌劲,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
燕离嘴角微扬,随手掷出一根箸,打在陆长计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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