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妮和苏慧边往回走,边商量以后直接把信件送到邮局。从学校到邮局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只是,收信还得通过传达室。
传达室的两个人像爷俩:一个白发老头儿,腮帮子瘪出了窝头底大的凹窝儿,嘴巴总是空空地张着,像是在喊话,眼神默然。另一个是王妮厌烦又无奈的秃头。
课余时间,王妮常去传达室看有没有林峰的来信。秃头两只贪婪的小眼睛就盯着王妮的脸来回扫,像是要钻进王妮面容里去,嘴巴不闲着,“你叫王啥来着?我这记性,提笔忘字儿。”
“有我的信吗?”
“忘了你名字了,怎么知道有没有?”秃头暗自为自己的思维逻辑得意,嬉笑着,盯住王妮的眼睛。
王妮瞥一眼秃头,“我自己找。”
“哦哦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王妮,王妮。这么好听的名字,我怎么能忘呢?我就爱听你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我叫出来就没味了。”秃头仰面靠在木椅背上,双手捧在脑后,来回晃悠椅子腿,目光想从王妮身上勾出什么。
王妮兀自翻着桌上的信件,瞟一眼秃头。
秃头晃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抓出一把掺着糖块的瓜子,起身往王妮手里塞,“妹妹不急,先吃块糖,信跑不了。”
王妮躲闪着后退半步,“学校办公室要是不管丢信的事,我就去校长那说,不信学校查不出来。”
“啥时候丢信了?别看我是个大老粗,对老师学生们的信件精心着呢。就这么点权利,可不能滥用。尤其妹妹的信件,我都是亲自给你送呢。”秃子的小眼睛瞄看王妮嫩白的脖子时会拐弯。王妮下意识捂一下领口。
王妮把找过的信整整齐齐摆在桌面。
“你看看,你看看,我妹妹就是惹人喜欢,干啥事都有规矩,干净干净,利落利落。妹妹你可多来呀,你这哪是来找信,简直是来帮我收拾传达室啊。干活儿有道儿,娶回家过日子准也是把好手儿。”秃头嬉笑着嗑瓜子,嘴巴不闲着,又靠着椅子来回摇。
王妮耳朵里筑了一堵坝,心里也筑起一堵墙,秃头没营养的话擦着耳际从窗户飘走了。
王妮没找到林峰的来信,走出传达室时,内心有些丝丝怅意茫然,忘了脚下的台阶。右脚踩在台阶棱上,脚下一软,崴得脚脖子倏地钻心疼痛。她鼻子一皱,弓下腰,眼泪掉下来。
秃头忙撇下木椅,跑出来扶王妮,双手从王妮身后插进腋窝,“你看看,你看看,没信就没信吧,也不至于这样啊。崴脚了吧?快进屋,我学过按摩,帮你捏捏揉揉。”
王妮晃一下双肩,脱开秃头的手,用手背抹眼泪。这个曾让她心生期待的异乡校园,掺揉进了让她失望的厌烦。
“天天盼着妹妹来传达室呢,你这一来啊,三天柔香绕梁,我心里一个礼拜都软塌塌的受用。”秃头嘴巴上还在抹蜜。
王妮咬着嘴唇起身,一瘸一拐往宿舍走。
一个星期,王妮没去传达室。
这天下午,天空飘起小雨,雨丝绵绵密密,“沙沙沙”洗刷着教学楼下美人蕉宽大的叶片。王妮的座位临窗,听着老师讲课,余光扫见邮递员匆匆骑车进校门的身影。她对那身邮电绿熟悉到了敏感。邮递员缩着头从后座搬下成捆的报纸,又从绿褡裢里往外抱信,跑进传达室。
王妮真想冲下楼,飞进传达室,从邮递员怀里抢过那一大摞信件,不让秃头碰一下。她一秒也不想坐在教室里,一秒秒盼下课的铃声。王妮有种预感,邮递员抱的那摞信件里,就有林峰寄来的信。窗外细密的小雨点儿似乎就从远方小县城飘来的,“唰唰唰,唰唰唰”悄悄告诉她一个秘密,催促她去往传达室。
下课铃终于响起。
王妮不顾细雨纷纷,不顾脚脖子还微微有些疼痛,她疾步奔向传达室。
王妮推开传达室的绿漆门,木桌面上摊着一大摞报纸信件。秃头嘴巴里叼着拉着蓝色烟线的烟头,对着门口坐着,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已经撕开,里面的信纸还没来得及往外掏。
王妮突然推门进来,让秃头手足无措,神情慌乱。秃头像只发呆的企鹅,尴尬地楞在那里,木椅子停止了摇晃,捏着信的手僵停在那里。
王妮走上前,一眼扫见信封上林峰流利的钢笔字,撕开封口的信件像无处诉说委屈的孩子,等着主人的救赎。
“走,咱们去校长那儿。”王妮一把夺过信,高声喊道,她的身体在颤抖。
秃头肉嘟嘟的脸勉强堆出笑来,脸上下坠的肉丝开小差儿一般,有的堆着尴尬的笑,有的没听从大脑调遣,走错了路线,整张脸扭曲得不自然。
秃头起身,哈腰伸脖,掩饰尴尬,像条出了水的大鲶鱼,嘴巴张张,又合上,说不出话来。
“走,去校长那儿。”王妮坚定地说道,脸色气愤得红涨。
秃头摊开双手,“妹妹先别激动,先听我说,我看见你冒雨过来了,就先替你撕开信封了,替你节省时间。不过是想跟你开个小玩笑,你看你,激动的。”秃头用自己的镇定欺负着王妮的柔弱。
“还狡辩,什么也别跟我说,咱们去校长那儿说。”王妮心头发堵,眼圈儿发热,漫上一层晶莹。
“多大的事儿呀?惊动领导。领导忙着呢,哪有时间顾这芝麻事儿。哥逗你玩儿呢,晚上请你吃饭还不行吗?”秃头一脸赖相。
“你少来。”
看着王妮可怜楚楚、单薄的样子,秃头没了期初的心虚,居然上前用乌贼爪拍拍王妮肩头,“谁看见我拆你信了,校长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啊?”
王妮向后闪身,厌恶地瞪他一眼,“私拆他人信件犯法。冤有头,债有主,耍赖也跑不了你,会有人找你的。”王妮见秃头耍赖,捏着信转身冲进雨帘。她不想跟不讲理的人论理,不想跟无赖去争执。
她要去找校长,还要去报案。
下课铃声愣头愣脑撞进教室,学生们的神经线被撞击得兴奋起来,松弛下来。瞬时,整个教学楼道充斥了嘻笑喊闹声,杂乱的脚步声满了走廊和楼梯。
王妮伏在课桌
上给林峰写完回信,才下楼。
秃头满怀心事地站在教学楼门口,肥嘟嘟的肉脸在烟头火光里忽明忽暗。秃头见王妮出来,赶忙往前凑了两步。
王妮丢他一眼,撑开伞,疾步走进绵绵雨丝里。秃头紧跟着追上来,秃脑袋挂上了几颗水珠。
“王妮妹妹,妮妹,哥跟你说句话,就一句。”秃头声音低软,像泡在雨水里的纸团。
听到秃头的声音,王妮吃苍蝇般难受,她加快脚步,冷冷的雨丝瞬间掠走了她身上罩着的一层馨暖气息。
秃头影子一般跟着王妮,低着声音哀求,“妮妹,向你保证,向你发誓,你的信今后绝不会再出闪失。你就原谅哥一回,哥还能忘?我也是脑袋一热,犯了个错儿。哥带你出去吃口饭。”
王妮步子加快,把秃头甩在身后。
感觉离他越远,离魔鬼就越远。秃头保证些什么,忏悔些什么,有什么用呢?不过用是用两片嘴忽悠人,息一时,宁一时,罢了。谁知道他花肠子里在盘算什么,谁相信他口心不一的话呢?不信不听,就对了。
秃头越发跟得紧,呼哧带喘。
王妮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楼口。
秃头见王妮刀枪不入,耷拉着脑袋,悻悻回了传达室。
王妮一脸愠恼之气,宿舍里几个姐妹搭言细问究竟。
王妮前前后后气愤地叨咕一遍。
“我也早就觉出不对劲儿,我的信越来越少了,前些日子还一直责怪男朋友呢。肯定是秃头这个缺德玩意儿拆看完信,然后都销毁了。”小红苦起脸,双手频抖,“我得抓紧告诉男朋友,这段时间,挤兑得他差点跳河。”
苏慧啃着脆苹果,“王妮姐,以后你去邮局发信,叫我一声。我陪你去,顺路买街口那家汽油桶烤红薯,真甜真香。”
小红频频跺脚,嗲声嗲气,“哎呀呀,我发出的那封最最关键的信啊,盼回信盼了几个星期,真是浪费感情啊。这个该死的秃头,挨千刀挨蚊子叮的秃东西,害人不浅,缺德带冒烟了。”
“你那最最重要的情书,腻歪腻歪秃子,熏陶熏陶他,也不算件坏事儿。什么等得花儿都谢了,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什么爱你一万年了。”苏慧仰着头,嘴巴里的苹果“嘎吱嘎吱”山响。
“你这是替秃头帮腔,是帮凶。”小红撅起嘴巴。
“下次,故意让秃子看到,直接用你那香浓的笔调,把秃子杀倒在木椅子上。把罪恶累累的秃子扼杀在害人的摇篮里,为民除害。”苏慧不紧不慢,“可惜了,就因为出现一个秃子,我们小红妹的良辰美景虚设,人生大事儿都让秃头给耽误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秃头罪恶累累,下辈子肯定要遭报应,要下地狱,要挨千刀,还要进油锅,还要把炸成的干,喂狗。”
“还得等下辈子?等不起了,这辈子就跟他清算。一万年太久,现在我们就为民除害,联名去校长那儿告他。对于这样的坏蛋,零一的迁就,就是对自己百分之百的残忍。容忍就是纵容,只争朝夕。王妮姐,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校长那儿。”小红脸色通红,开始穿粉红外套。
“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了。学校怎么会有这种该死的败类?等等,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苏慧紧咬两口苹果。
“竟然敢拦截我妹妹给白马王子的情书,长了几个秃脑袋啊?我看纯粹是个偷窥狂,偷窥上瘾。”苏慧换上白色高跟鞋。
“带上伞。”王妮看一眼苏慧脚面。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我的信就是让他截留了,我就是翻耗子窟窿也要找出来。让他赔偿精神损失。”小红拉开门,等梳头发的苏慧,有些迫不及待。
“应该建议给秃子换换岗位,恶习难改,他不走,我们的信件就踏实不了。”王妮心事沉沉往外走。
“学校不给咱们做主,就去公安告他,让他蹲拘留。”小红有些不解气,“这样就都省心了,我们省心,看守所也省心,进去了,秃脑袋都不用剃。”
一宿舍人都笑了起来。
外面的雨“唰唰唰”,越发密实。
“噔噔噔”有脚步声,宿管员走过来,目光往宿舍里打探,然后停在王妮脸上,“王妮,到韩校长办公室去一趟,现在就去。”
宿管员说完,返身走了。
宿舍里的几个姐妹面面相觑。
小红睁大杏眼,“是谁把这事儿抢先一步抖落给校长了?”
王妮一脸疑惑。
“既然这样,王妮姐你先去吧,不一定什么事呢。”苏慧垂着眼皮,拿起杯子盖上的苹果,啃果核外的剩肉。
王妮拎起雨伞,“咚咚咚”下楼。
校长办公室的门开着,韩校长正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吸烟,听到脚步声,他扭过身来。一脸和气地向王妮招手,“是王妮同学吧?快进快进。”
王妮把雨伞戳靠在门框外,中规中矩走进办公室,站在办公室中央,等韩校长说话。
“哎,不用拘束,快坐快坐。今儿该我值班,正好有点事想跟你了解一下,不用紧张,随便聊聊。”韩校长“呵呵呵”把门掩上,坐回办公桌后,上下打量王妮。
王妮拔直腰坐在条椅上。
韩校长温和地笑笑,揭开暖壶盖,往白瓷杯子里填水,“你们这批代培生,比往常的素质都高。以前的那些代培生啊,哪有个学生样儿啊,把社会上的那些不良习气都带进学校来了。学校也拿他们没办法,特殊团体吗。我也经常讲,代培也是我们的教育内容,代培生也是学生,也是学校关心关注的重点。并不是单位给了钱,学校安排老师授完课就没事儿了。王妮同学,老师们的课讲得怎么样?能听懂能跟上吗?”
“嗯,老师讲课挺认真的,我们也都能听懂。”王妮心里平静下来,心里盘算着,借机向校长反映一下信件丢失的问题。
“我专门给教研组组长和老师们开过会,从教学质量、关心学生生活方面提出过具体要求。要求对代培生一视同仁,不分厚薄。”韩校长喝一小口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将来都是机关企业的顶梁柱,要珍惜大好年华,发奋学习,天天向上,把主要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在学校拿个好成绩,将来回到单位,领导自然会高看一眼。你周边的同学们的学习态度怎么样啊
?”
“大家都挺珍惜学习机会,都挺用功。”
“这就好,这就好。我就从来不相信代培生不好管的说法儿。有些传言是没有根据的,学生们的主流是积极向上的。”韩校长把烟头掐灭在白瓷烟缸里,“刻苦用功是好事,一份辛劳一份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到啥时候本钱不能丢。我年轻的时候,就不知道爱惜身体,拼命学习,拼命工作。人家都叫我拼命三郎。结果,把胃给糟蹋坏了,现在成了药罐子了。你们这些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更要注意饮食,注意身体。宿舍里能休息好吗?”
“食堂的伙食挺好的,宿舍里也能休息好。宿管阿姨各方面也挺照顾我们,我们感觉跟在家一样。”王妮消除了紧张拘束,觉得韩校长是位亲切温和的长辈,就更坚定了把信件的事说出来的想法。
“嗯,好好好。学校每次开例会,我都强调,要拿学生当亲人,拿学生当自己的孩子。你们住好了,吃好了,学习好了,将来才能工作好,给国家做出更大贡献。”
王妮笑笑,点点头。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学校也有不尽人意,需要改善提高的地方。从你们代培生的角度来看,感觉学校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有什么,尽管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学校会虚心听取,接受,改进,直到大家满意,这是我们的工作的方向和动力。”韩校长宽阔的额头在日光灯下闪着油亮的光。
王妮想起信件的事儿,心里发闷,刚要张口。
韩校长欠欠屁股,“年轻就是最大的财富,年轻就是资本。我就特别羡慕你们年轻人身上的那股朝气、英气,一往无前的冲劲儿。年轻就是机会,不怕犯错,不怕改正。大家都会宽容年轻人的错误,宽容年轻,也是宽容自己的过去,更是给年轻人机会和前程。说到这儿,我又想起我那不争气的外甥了,一晃儿就快到而立之年了,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没女孩子喜欢。你说这个哪有人教的?不都是天生的吗。我年轻那时候,追女孩子好了,不说这个。”韩校长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用鼻子闻闻,没点。
王妮望着韩校长前幽光的木桌面,两眼有点茫然。
“我看,你这孩子脾气性格各方面都好,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我接触的孩子里面,还没你这么优秀的,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吗?”韩校长询问的目光看着王妮。
“哦,我有对象了。”
“你看看你看看,老古语说得没那么对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优秀的女孩儿比皇帝的女儿还好嫁。我那傻外甥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怎么说他好啊。”韩校长摇摇头,“喜欢一个人表白就行了,有时候不知哪根神经线搭错喽,就出偏差,甚至会干蠢事儿,犯错误。有多少优秀人物因为感情出差错的啊,不是这个自杀,就是那个伤害对方,要不就双双出事。”
韩校长点上烟,蓝色的烟雾从脸前往天花板上飘。他起身走到窗户前,把窗子拉开条巴掌宽的缝儿,外面密密麻麻的雨声响进屋子。
“人无完人,不犯错误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还没出生,一个已经死了。有多少优秀人物,因为处理不好感情问题,给毁了呀。我那外甥脑袋更是一根筋,这跟他从小就没了爸爸有忒大关系,也是个可怜孩子。她妈妈宠着惯着,就成了现在这个不争气的样子。可是,他还真的从没像对你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他是从心眼里喜欢上了你,才犯了这么一个低级的错误,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跟我掉半天泪。这孩子,本质还是好的。”
窗外,先是一道闪,接着一阵凉风带着雨星吹进窗口。王妮缩起肩,心头微微有些冷。
“我这么理解,犯错儿的初衷如果是善意的,还是值得同情理解的。宽容是最大的美德。对吧?谁让你出落得这么楚楚动人,人见人爱呢?谁让他又是傻子一个呢?追求你没错儿,错在方式方法上过了头。”
韩校长盯着王妮的眼睛,“当然了,漂亮也没错儿,错儿都在他。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改过机会,别让他因为信件这点儿小事儿给毁了,将来连对象也甭想搞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聪明孩子,有同情心有怜悯心。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不给他情面,也会给我个面子。闺女,我说得对吧?”
王妮摆弄着放在膝盖的手,块垒梗在心头,又一点点消融化解,心湖平静。
韩校长眼里出气,趁热打铁,“真是个识大体、顾大局、懂大事儿的孩子。我在这里替他先谢谢你。”韩校长拉开抽屉,拿出个牛皮纸档案袋,“你的信都在这里面。这孩子,我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就是狗也不敢再吃屎了,他会去找你赔礼道歉。真给我丢人,我都替他害臊。”
接过鼓鼓囊囊的档案袋,王妮心头涌起一团欣喜的浪花儿,周身有无数条透明的小溪奔流。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觉得如在梦里。潮湿的晚风从南窗灌进来,她的面颊生出一丝畅意。她把厚厚的档案袋抱在怀里,“校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委屈你了,孩子。下雨路滑,慢走。”韩校长跟在王妮身后,送出办公室。
王妮左手撑伞,右手紧紧把档案袋抱在胸前,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婴儿。这些带着温度的信,是两颗心打开的花瓣。虽收到的晚了些,也许是爱的旅途注定的劫数吧。
王妮的眼底热热的。
“妹子妹子,对不起啊。”秃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瓮声瓮气道歉。
王妮白他一眼,加紧脚步往宿舍灯火方向走。
秃头快步跟上,“妹子妹子,谢谢你原谅我,跟你透露一个纯粹为你好的秘密。”
“不想知道,不想听。”王妮有些不耐烦。
“我这人直性,有话藏不住,尤其对我有恩的人,不说出来,就睡不着觉,会憋出病来。信不信由你。”雨点儿在秃头的亮脑瓜上砸出亮光。
“本来病得就不轻。”王妮没好气。
“我不怪你恨我骂我,就怕帮不到你。”秃头煞有介事。
“你觉得,我需要吗?”王妮顿一下步子,想说什么,又紧迈步子往宿舍走。
“你,你,妮妹,你听我说完啊。”秃头结巴起来。
王妮瞄一眼宿舍的灯火,“你先修修德行,再跟我过话。”
“妹子
的人品好,可是,好人不见得有好报。你那位对你怎么样,我就不多说了。”
王妮差点气乐了,“果然来了。”
“妮妹,我纯粹为你好。”秃头脚步慢下来,“算我报答你一次。”
“你还懂得感恩?我该怎么感谢你呢?”王妮声音大起来。
秃头怯缩缩不吭声,停在原地。
雨点儿“噗噗”砸着王妮的伞面儿
校园里,一片密密麻麻、混混沌沌的落雨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