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楠裳下意识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躲:“滚开,滚开!”
“虞姑娘,虞姑娘,你看仔细,我不是坏人,我是成碧辉,成碧辉!”那人忙道。
成碧辉?虞楠裳的脑子如有浆糊黏住,好半天才转了一转。她溃散的目光慢慢凝聚,小心翼翼地转眸看过去——眼前这张脸,的确是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北衙校尉成碧辉。
成碧辉看她似是认出了自己,于是靠近她一点:“虞姑娘,记起我来了吗?”
然而虞楠裳又是一声尖叫。
成碧辉被她这尖叫惊的头疼,不由得往后退,岂料虞楠裳反敏捷地蹂身上前,伸手紧紧攫住他衣襟:“大人救我,救我!有坏人,有坏人!”
她激动之下手劲儿极大,成碧辉觉着自己都没法呼吸了,他赶紧安慰她:“没事没事现在已经没事了。虞姑娘,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坏人已经不在了。”
虞楠裳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看四周,脸上慢慢浮起惊喜的笑容:“是你?是你抓了坏人救了我?谢谢你谢谢你……”
她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起昨天受到的磨难,她又几乎要哭出来。
她头发凌乱,面上给摔得鼻青脸肿的,嘴唇因上火烧的殷红,一双大眼睛也失去了光泽,雾蒙蒙地扑闪着,好不可怜。成碧辉看了她这样,只觉怜惜之情充斥胸襟,顿时英雄气概满溢,下意识就道:“没错,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不要害怕了。有我在,没人再敢害你。”
“嗯!”虞楠裳哽咽着点头。紧张的情绪此刻才略松弛了些,眼睛里也多了些神采。她仰慕地看着成碧辉,如同看着救世英雄一般。
成碧辉就让她给看的有些飘飘然。
一会儿虞楠裳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和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独处一室很是不妥。“我,我要回家,我爹爹一定担心死了。”她挣扎着想起身。
“你身上受了伤,不要乱动。”成碧辉按住她:“我已经叫人去找马车,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路上虞楠裳料想着,自己不见的这一夜,爹爹该是如何煎熬。又想等会相见了爹爹会是极高兴的。
却不料回到家中,家中空空荡荡,爹爹并没有在。
她的情绪已然支撑不住,带着哭腔问傅晏:“爹爹呢?我要爹爹!”
“他出去找你了。”傅晏也按捺不住心中激荡,几乎就要不顾暴露身份站起把她抱入怀中。
虞楠裳先一步扑入他张开的臂膀中,紧紧抱着他,像抱着根救命稻草似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身上还有一个小包袱:苏子从背后抱住她也跟着哭。
“苏子,别哭了,去准备茶水招待外面的恩人。”傅晏还顾得吩咐苏子这么一句。
“哦。”苏子抽抽搭搭去了。
她一走,傅晏长臂一动,就把虞楠裳整个人抱起,把她整个人都抱进自己怀抱中。
冷了一整夜的心肺,总算重新察觉暖意。
外面被留下来看门的宣叔对着成碧辉连连作揖,百般感谢。
成碧辉叉着腰扬着头:“这不值什么不值什么,护境安民这是咱们的本分,虞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待虞梅仁一干人等闻讯赶回来,也对着成碧辉千谢万谢,连连口称救命恩人之时,暗中的玄初开始不悦起来。
真好大脸皮,人哪里是他救的!
原是昨天,玄初按着傅晏的指示行事,果然就打听到有傅晏所说的那么一架马车从青龙门出城。于是他一路边打探边追。也亏是他这种受过严苛训练的人,才能够从路途中蛛丝马迹中辨别出这辆马车的去向。追了半响,终于在浮云山脚下听到动静找到了人。
彼时情形已然危险的很。那贼子已抓了虞楠裳要动杀机,玄机还离的远远的足有数十丈,情急之下他抛出自己武器,把那贼子穿了个透心凉。
虞楠裳受惊昏迷了过去。玄初查检处理了一番贼人的尸体,带着虞楠裳往回走。因她昏迷不醒,回程速度就比较慢,等到了京城,时已下半夜,京城九门皆闭。这对玄初来说没什么,身为顶级暗卫的他自是来去自如的。但是带上虞楠裳就不行了。
他于是带了虞楠裳去京郊一个村子里。在那里,村边上居住的一个孤寡老妇,是他们安置的一处暗桩。
岂料刚到就碰上官兵封村搜查。
“是北衙官兵,还好应对。”老妇道。
玄初点点头。思索片刻,如此这般吩咐了老妇。然后自己藏匿了起来。
等那北衙官兵搜来,见到昏迷不醒不成样子的虞楠裳,老妇便应对道:“这可不干老妇人身的事!原是今儿下午天擦黑的时候,老妇人从山上砍柴回来,看到这姑娘倒在路上,便好心救了回家。老妇人看她模样,怕是给拐子从城里拐来的,原想着明儿个一早就去城里报案,好让她找到家人,老妇人许也能得些银钱……”
这些官兵并不耐烦管这样的小事。不过来者里面就有成碧辉,他认出了虞楠裳,差事完结之后便回来接管了人。
玄初不知对方底细,且是个精壮男子,哪里敢把虞楠裳留给他!便一直在暗中守护。因分身乏术,他也无法向傅晏传递消息。
……
身为暗卫,玄初一切为了主人的观念根深蒂固。便如这次救下虞楠裳,他也自觉地认为这功德合该记到傅晏头上。
岂料给这么个厚颜的货色截了胡!
他想告诉傅晏,但是傅晏一直在安慰虞楠裳,不得空。
虞梅仁心急火燎地走进卧室之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
虞楠裳八爪鱼一般巴在傅晏身上,死活不肯撒手。傅晏给她勒的面红耳赤,但动作极轻柔地拉她,试图让她松手:“哪里伤着了?先让我看看。先放开一下下好不好?先看伤要紧……”
“不要不要,囡囡好怕,囡囡好冷……”虞楠裳紧闭着眼只一味惊慌叫嚷。
此时虞梅仁也顾不得别的了,看到自己的女儿好好的,他的眼睛顿时腾起了一层波光,几要落下泪来。“囡囡!”他大喊一声。
r /> 虞楠裳睁眼一看,立时动如脱兔地蹬开傅晏向她爹扑去:“爹爹!”
虞梅仁一把接住虞楠裳,如幼时抱她那般把她抱在身上连转了几个圈圈:“我的心肝儿宝贝囡囡嗳!”
“爹爹!爹爹,囡囡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虞楠裳好不容易给傅晏哄停了的泪又哗哗地流。
他们父女情深,傅晏也只能独自抚摸被虞楠裳踹到的伤口,回味那一点残余的温软。
这小没良心的。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虞梅仁倒也好臂力,抱着这么大一人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捧了闺女小脸细看:“这脸上怎伤成这样?疼的厉害吧?”
“身上更疼。”虞楠裳扁着小嘴道:“还有这里。”
她伸展左手、拉开袖子给虞梅仁看:纤细白皙的手上胳膊上,数条长短不一杂乱无章然而入肉极深的血痕触目惊心。又有像是人掌捏出来的瘀痕……
傅晏也转眸看过去,他久经沙场,原是看惯血腥的。但是这样的伤出现在这样的小人儿身上,却让他很有杀人的冲动。
虞梅仁也和他差不离。“爹、爹给你上药。”他唇齿哆嗦着,轻轻地把闺女放回炕上,拔腿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复又慌张折返回来:“身上还疼?还有哪儿伤着了?快给爹爹看看。”
“哪哪儿都疼。”再亲昵虞楠裳也不好叫她爹看身上的:“爹去请个女大夫来吧。”
“哦哦。你且忍耐下,爹这就去请。”虞梅仁哆嗦的更厉害,好好地往外走竟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外面冯檀落后虞梅仁一步赶回,正在替虞梅仁招待成辉碧,以及闻听虞楠裳脱险过来探望的各方人等。见虞梅仁这般不成气色地出来,忙迎过去问:“妹妹可还好吗?”
“须得请个女医来给她看看。”虞梅仁低声道。
冯檀听了这话,再看虞梅仁神色,脸色如虞梅仁般灰白起来:“我、我这就派人去请。”
“不,我亲自去找认识的妥当人,才能放心。”虞梅仁道。
出院门时却差点和一个人撞到一起。
“虞、虞先生。”来者扶住他:“我刚听到消息说虞姑娘出事了……”
是崔华予。他从上到下一身崭新又隆重的锦衣华服,衬得他玉面修容,更加风流倜傥。却是与这满院子折腾了一晚上疲倦不堪的众人不同。
虞梅仁此时看了他只觉得烦心,只淡淡道:“现下已寻回,无事了。”便不再理会他,匆匆而去。
里面傅晏得了这空,低声对虞楠裳道:“过来,我再抱抱,再抱抱就不疼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