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上山来了,我特意过来看看。”他说:“这是黄师妹,你们见过面的。”
这个见过当然是指莫辰见过,晓冬头一次来天机山,他不可能见过那个年轻女子。在这样阴沉的天气,她这一身衣衫妆扮显得很鲜亮。
晓冬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位黄师姐。
她生得很漂亮,只是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大好接近的样子。
“我听师父说你身上有伤,严重吗?我们山上也有精擅医术的人,请来给你再看一看吧?”
莫辰笑着请这两人坐下:“皮外伤,早就不碍事了,不用为这点事情折腾的兴师动众。”
宁钰两人不是空手来的,他们带了一盒丹药,说是用雪莲子炼制,对补气回元很有好处。晓冬不知道这丹药什么来历,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很了不得。
雪莲子?那东西他只听说过而已。回流山的日子一向清苦,什么仙芝、雪莲之类的奇宝灵药山上都没有。
莫辰一怔,将盒子又推回给宁钰:“这灵药太贵重,我不能收。我的伤也不碍事,再修养些时日就可痊愈了。”
“诶,你同我就不用客气了。”宁钰说的是真心话。
他打小身子就不好,见多了别人表里不一的嘴脸。后来拜了师,上了天机山,人心有多丑恶卑劣更是没少见。
少年时有很长一段时日,宁钰不爱说话,也不想同人往来。那些人都市侩得很,花言巧语背后是丑恶的算计和利用。不说外人,就连同门都是如此。有个师兄假装和他交好,处处为他着想,还为了旁人非议他替他出头。宁钰一开始真以为对方是一片赤诚对他好,可是后来才知道……对方不过是想借他在师父面前讨好,真正在背后败坏宁钰名声,挑拨他与同门不合的就是此人。
后来宁钰还发现自己的药被人替换过,那一阵子他身子很差,病总是反复发作。
有人想除掉他。他是师父最钟爱的弟子,得到了指点与关爱最多,师父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先想着他。
这份偏爱给他招来了很多嫉恨。
经历了那些,他加倍珍惜为数不多的几位好友。
莫辰就其中之一。
他品性好,从来没想过要从宁钰身上谋些什么。
虽然他说自己没事,可宁钰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他,有事没事难道还看不出来?
莫辰的伤情一定不象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上次去回流山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莫辰身上的精气神儿都和现在不一样,眼里更是透出勃勃生机。
可现在他看起来就象……就象被什么东西抽空了气力一样,虽然看着行动自如,可宁钰总觉得他从内里透出一股虚弱,仿佛风再大一些,就会把他吹散了。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人人身上都被蒙上了几分阴郁。
莫辰身上也有这种阴冷的感觉。
黄师姐也拿出了她的礼物,她送的是一串手链。一打开盒盖就能闻到一股隐约的香气,上头的每颗珠子上都雕着不同的花纹。
这礼物看着也不寻常。
黄师姐只说:“这是年前偶然得的,说是佩在身上可以静心宁神,对提升修为有好处。”
晓冬眼睛微微睁大。
他拜师也有一年多了,不象一开始的时候那样,对修道之事一无所知。
修道这条路太难走,各个门派功法不同,可是无一例外,没有哪一种功法是没风险容易练的。练功时倘若出点意外,甚至只是稍稍一分心,或是有什么外力干扰,都会出岔子,轻的是内息窒滞,重则伤身,甚至走火入魔送了性命都有可能。所以大家打坐时都要寻一间静室,若是遇到要紧关头,那就要闭关,就是要排除外物干扰。
这个手链看着就不凡,要是真象她说的那样有静心宁神的效力,那只怕比宁钰刚拿出来的那个雪莲子还要珍贵。
莫辰连宁钰送的药都没收,当然更不会收下黄师姐送的这串珠子。
晓冬看看一表人才,受伤之后显得比从前还俊秀的师兄,又看看因为被拒绝而显得脸色僵硬的黄师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宁钰师兄送一份儿厚礼,还可以说是交情深。这位黄师姐……她又为什么要送师兄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莫辰执意不收,黄师姐脸上下不来,也不肯多坐,宁钰也只好同她一起告辞。
不过他临走时说:“我晚上再来,有好些话想同你说呢。”
外头雨还下个不住,黄师姐从门前取了伞,撑的时候有些急躁,伞上的水珠溅到了晓冬的手上。
两人回到屋里,晓冬仿佛还能闻到刚才那串珠子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莫辰将两人的行李打开,取出一双软底的布靴递给晓冬:“换了吧。”因为赶路,晓冬脚上那双的鞋面都湿了半截,穿着肯定不舒坦。
晓冬捧着鞋子先顾不上换,他凑前了一些,小声问:“大师兄,刚才那位黄师姐……”
莫辰转头看他:“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神情也不见愠怒,可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晓冬一下子就怂了,摆着手说:“没事,没事。”
就他这点儿心事,莫辰一眼就看穿了。
他伸手在晓冬脑门处轻轻一弹:“去换鞋。”
晓冬揉揉脑门,有点儿懊恼的应了一声,坐下来把鞋子换了。
莫辰将脚上的鞋子换过了,和晓冬坐了个面对对。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同那位黄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暧昧之事。”
“那……她怎么要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给师兄?”
“我不是没有收下吗?应该是看在胡真人的面子上。”
没收下不代表这事儿没发生过啊。
晓冬觉得大师兄这讲的是歪理。
“她也是胡真人的徒弟吗?”
“不是。”
晓冬:……
那还说什么是看在胡真人的面子上?
晓冬觉得,那黄师姐就是对自家师兄有意思。
莫辰摸摸他的头:“你这小脑袋里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可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胡说八道。咱们不过是暂时待个几天,若是有什么流言飞语,那岂不污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大师兄说的这么斩钉截铁的,晓冬难免怀疑起来。
也许自己是真猜错了?
毕竟那位黄师姐脸色一直冷冰冰的,说话也显得有点傲气。
要是真喜欢师兄,她应该会象晓冬以前见过的姑娘一样,会羞涩、脸红……反正不该是现在这样,从进屋到告辞,笑容都没有一个。
要不是她出手就是重礼,真会让人以为她根本不情愿来,是被宁钰硬拉来的呢。
撇开刚才的事不说,晓冬对胡真人的奇怪表现还是难以释怀。
说是给测字卜卦的,怎么也没卜出个结果来他倒走了呢?
自己的命数,是不是很不好?所以胡真人才什么都没说?
晓冬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要是好命,胡真人一定会当面就说出来的吧?
可自己的命数,只怕称不上一个好字。
命好的人,哪会亲人尽丧,颠沛流离?更不要说他身上那个不为人知的奇异天赋,怎么想,晓冬都觉得自己的命数好不到哪儿去。
他更担心的是师兄。
为什么胡真人对师兄写的那个字也不予置评?难道师兄写的那个字也不好?
这事儿坠在在心里,让他坐立不安。
用晚饭的时候姜樊特意拉着晓冬到一旁去问:“我听说,有人去大师兄那儿送东西了?”
晓冬看他一眼:“姜师兄你消息真灵。那你肯定也知道大师兄什么也没收吧?”
“那是自然的,有的东西能收,有的东西可不能乱收。”
晓冬一听这就是话里有话啊。
“姜师兄,你知道那个黄师姐的事吗?”
“黄宛啊?知道。”姜樊小声说:“大师兄救过她一次。”
“啊?”刚才大师兄可一个字都没提起这事。
“怎么救的?在哪救的?”
“我没亲眼见,也是听人说的。两三年前的事了,大师兄下山在外游历时这位黄宛姑娘遭人暗算,要不是大师兄及时援手,她早没命了。这黄姑娘倒是个有来头的,她叔父是天机山的一位长老,地位不在胡真人之下。”
晓冬倒是想通了大师兄为什么不提这事。
大师兄从来不爱说大话,更不愿意把从前做过的什么事都挂在嘴边说。这种救人性命的事,他更不会提起了。
可是晓冬更纳闷了。
那这位黄姑娘给大师兄送了重礼,究竟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还是芳心暗许了呢?
晓冬对自家师兄有着不可动摇的信任。师兄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不管是长相,气度,品性又或是论起真才实学,都绝对是拔尖的。旁人喜欢自家师兄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喜欢才奇怪呢,说明那些人都没眼光。
晚间宁钰过来时,第一句话就对莫辰开门见山的说:“黄师姐只怕是在心里恋慕你呢。白天是她主动找我,说要同我一起过来探望。能让她主动迈出这一步,这些年来我也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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