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暗道时,百里汐说:“那我的爹爹出现在这里,也是巧合吗?”
炎石军对女人的反问表一丝意外,冷冷道:“他在炎某的辖区走火入魔,狂性大发,食人血肉,折煞弟兄。炎某这般说,你可信?”
走火入魔,食人血肉?
炎石军道:“炎某将他擒拿天经地义,他身份特殊,炎某尚不及查证缘由,搁置在地牢免得另生变故。”
百里汐见缝插针说好话:“想不到炎庄主心思缜密。”
男人瞥她一眼,“他早已不是你的爹爹。”
百里汐又被丢回原来那个客房,只不过守卫从一个变成四个,门外还落了锁。
她坐在房内四周一看,说得好听叫客房,连个窗户都没有,她在床上凌乱地坐上一阵,看见台子上有一方铜镜,她无意瞅过,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
于是又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总感觉苏姊君这张脸……好像长变了?
和最初的容颜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将镜子放回原处,旁侧再无可玩弄的事物,思量着再跑出去是无可能,索性当真上床睡觉。
睡到黄昏,迷糊听见门外人声。
“你们几个去吃饭吧。”炎长椿的声音,“叔叔叫我有话问与她。”
“大小姐,庄主叫我们一直守着半步不离……”
炎长椿陡然发怒,“叫你们过去就过去,你们不吃饭饿了疏忽了怎么守着,到时候跑了叔叔那你们问罪!这女人磨叽得狠,但哪里是我的对手,还不快去!”
外头得了令,百里汐便听四人脚步声远去,门锁即刻被打开。
她坐在床上,见炎长椿一身炎暝山庄女弟子紫裙走进来,腰间藏着鞭子,脸上气冲冲的,不禁道:“长椿妹妹这样脸色,可惜了美貌呀。”
炎长椿抓起角落里的杏花伞扔给她,道:“没时间废话,不想被叔叔一直关着就快跟我走。”
百里汐立刻闭嘴,跟着炎长椿跑出去。
此刻庄中似乎正在用膳,大为松懈,黄昏夕阳的暖光耀得一天忙碌的人们昏昏沉沉,炎长椿带着她七弯八拐,躲过行人,来到旁院去。
“翻过这堵墙就能出去。”她脸上没好气,“你起码会点儿轻功吧。”
百里汐道:“炎庄主追责下来姐姐可要心疼妹妹的,要不要我打你一掌,做戏做足点?”
炎长椿美目圆睁,“你敢!”说着翻身越过墙,落到外面的大道上,脸侧过一边哼哼,嫌弃道,“要不是我的人把你推下湖……你也不至于如此,你赶紧滚,越远越好!”
百里汐见她别扭,眨眨眼睛,把杏花伞撑到头顶,仿佛有花开在肩头。她忍不住去摸她的脑袋,弯出一个笑容来:“……你们兄妹果真一个样。”
炎长椿立刻严厉打开她的手,凶巴巴道:“我兄长死得早,你哪里会认得,莫在这儿套近乎!还不快走!”
百里汐刚想答话,目光落在炎长椿身后,眯起了眼。
“干嘛?”
百里汐垮下肩膀,叹息一声,“恐怕是走不了了。”
炎长椿跟着回头,脸色不禁一变,往后退了退。
面前这群人,算是浩浩荡荡的了。
百里汐不大记得清这些名门正派角色,倒是从衣裳辩出正武盟、玉飞阁二家。
正武盟茶色衣衫,玉飞阁香妃色衣饰,各带一大队人正齐齐走来,面色凝重。其中还鱼目混杂些其他小门派,咋一看去,以为在开群英会。
百里汐心道:“你们这个架势,是要去杀敌啊。”
众人见炎长椿与百里汐,停下来道:“可是炎氏之女?炎庄主在吗?”
这么一大群江湖人齐刷刷盯着她,腰间佩剑佩刀,炎长椿白着小脸,勉强抱拳答:“叔叔正在庄内,是出何事?”
为首的正武盟盟主眯眸,“正好,徐某有要事问于庄主,炎大小姐也一并陪同罢。”
后面有年轻弟子叫唤:“把她也带着,看炎庄主说不说个真话!”
“窝藏凶手罪犯,算什么名门正派!”
“哼,是窝藏还是故意指使都说不定呢。我们死了多少兄弟,都要朝炎暝山庄讨过来!”
炎长椿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昂首挺胸一叉腰,朝那些子弟大声道:“炎暝山庄绝不会做这样苟且之事,不要随便栽赃瞎说!”
年轻弟子们正要反驳,玉飞阁带头人是头戴乌纱帽的男人,皮肤格外苍白,他回首望一眼,他们便一个个不情愿抿着嘴默默不做声了,脸上满是不甘和怒气。
什么情况?
百里汐有点懵逼。
炎暝山庄被旁系接管后,虽不如以前繁盛极致,但决然的门风正气,门中弟子大多嫉恶如仇,哪里还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再则炎暝山庄以御剑闻名,道中数一数二无人不敬畏。如此大队人马过来兴师问罪,是则当真出了大事,是则证据确凿。
大队人马哗啦如潮水般涌进庄内,前庭偌大的场院里一时间站得满满当当。
百里汐是在喧闹中撵在最后被拎进去的,进门便见黑压压的人头,炎石军站在最正厅台阶上,身后跟着炎锦炎瑟二位弟子。
夕阳的光芒将院墙与树木的影子拉的长长,每个人的黑影细细叠在一起,刀剑反射出橘黄微亮的光芒。
炎石军身后紫衫的弟子排成一排,他望着对面正武盟盟主,见盟主身边武人摁着的炎长椿和一脸无辜的百里汐,挑挑眉,心下了然。
“……哦?”炎石军说的无关痛痒,目光钉在炎长椿的小脸上,“小椿,你胆子是越来越大。”
炎长椿死死咬住下唇,旁边百里汐悄悄说:“看吧,我果然应该打你一掌。”
炎长椿狠狠瞪她一眼,“你再瞎讲,姑奶奶我抽死你。”
炎石军道:“徐盟主,这是何意?”
正武盟带头盟主道:“我们来是什么意思,炎庄主还不明白吗?”
那头炎锦已经按捺不住,高声质问一番,美丽的眼睛里杀气腾腾,“还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面前又是什么人?谁叫你们在这里如此放肆?!”
盟主道哼哼道:“我们如何,不由得小丫头插嘴。”
百里
汐斜眼瞅着这人高马大的男子,眉目飞扬,容光焕发,正是徐川,还是徐川。
她心中不禁感慨,七年前人间乱世,四位门主易了二位,炎氏嫡系血脉断绝,只留下孤女炎长椿,由堂弟旁系改姓接管山庄。
当年寂月宗的暮云真人传位给大弟子寂明曦,寂明曦不过半年便传给寂流辉,自己坐上副宗主之位。
乱七八糟的斗争变故里,这糙汉子当盟主许久许久,为啥还能屹立不倒?
傻人有傻福?
江湖上闻名的四大门派向来是泾渭分明,早年百里汐将此做过一番总结,名门之间修技修道确然迥异。
玉飞阁本生于红尘乱世,琴音过耳穿脑,暗器尤胜。玉飞阁子弟男子俊美女子妖娆,可谓妥妥的颜值担当,接下的工作也多半沉浸在黑色中,月黑风高,不可光天化日述说,但绝非杀戮无辜作恶百姓,与皇城暗卫军多有勾连,也有玉飞阁后台乃皇亲国戚一说。
正武盟百年前立于武林世家,门风如其名,集天下侠士,浩然正气,十八般武艺,惩奸除恶,倒是十分亲民的。
炎暝山庄由炎氏剑圣开设,以御剑闻名世间,盛极一时,斩妖除魔为己任。至于寂月宗,胜似望门仙府,修道修剑,不咸不淡,除非动荡纷乱,皆过问尘世寥寥。
炎锦面色一变,就要发作,炎石军抬手道:“徐盟主与玉飞阁公子在此,不得无礼。”
“明州五毒门柳家被灭一案,如今未结。但柳家人是怎么死的,炎庄主是知道的。”
正是玉飞阁带头的人出声,是位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头戴乌官,眼眸细长,本是张斯文的面孔,眼角一滴泪痣倒生出一丝妖娆。
他身穿青竹色刺绣的衣袍,身边跟了名抱琴童子,童子不过七八岁年纪,唇红齿白,身穿白衫。男人身后跟着五位弟子,玉飞阁弟子的装束白日与夜里行动时全然不同,会身穿香妃色的衣袍,明艳打眼。
“险恶之人趁柳门主外出之时,将炼制好的人眼法器祭出,法器弥漫黑雾迷人心窍,发狂疯魔,以至于恶鬼上身互相残杀,使得满地横尸,戾气冲天。又抓走柳家女眷十来人挖眼做材料。柳门主不回来后痛心欲绝,不久也消失了踪迹……”
这位玉飞阁说至此处,掩住嘴唇低低咳嗽两声,抱琴童子立刻送上手帕,他取来帕子擦拭唇角,百里汐闻到帕子间弥漫出的一股药香,继续道:“据说柳门主当时带门内高手一并外出,似乎是和炎庄主一块绞杀妖巢?”
“正是。”
带头人道:“说是妖兽猖獗、不可大意,带门内高手上路似乎是炎庄主的提议?堂堂炎暝山庄的要求,五毒门再怎么也得答应,不然为何门内空空得人趁虚而入?”
他又咳嗽一阵,声音虽含一丝病入骨髓的虚弱,柔和清缓,一字一顿却说的极为清楚,大伙都听得明白。
百里汐心道:“他全身散发出药草的味道,想不到这玉飞阁公子还是个病秧子?”
正武盟徐川怒道:“炎庄主,请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炎石军道:“妖兽老巢蜗居明州附近,明州沼泽水路甚多,炎某传信不过是请柳门带路寻巢,并未提及需要帮手。”
“清者自清,既然如此,那请炎庄主告知在下——”玉飞阁一作揖,微微提高了声音道,“炎庄主把这别庄地牢打开,给大家看看里面关的的什么东西,也没有问题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