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见她眯了眼瞳,原本粉粉嫩嫩的两颊又鼓了起来,顿时心里有些泛酸。
只是,九公子眸子一转,转瞬瞟见她额头上指甲大一块血痂,再想起她头顶上还有道两三寸长的伤,不由心下又是一软。
这么一酸一软,九公子索性两手枕去脑后,看了谢姜道:“他无碍,以陈大医言,月余便可骑马。”
无碍就好,要是他再有个什么不妥,人情可是欠大了。谢姜心下略松。只是看九公子两眼定在自己脸上,一霎不霎,便眼珠一转,俯身在这人颊上亲了亲:“到底怎么回事?”
亲亲脸颊就算陪礼了?这礼也忒轻,罢了,好歹有惊无险心里盘算归盘算,九公子脸上却是一派不以为意,懒洋洋道:“你前脚下山接人,后脚我便得了信莫说这些了,无事便好。”说着话,眼睑似阖非阖。
就算这人掐头去尾,谢姜也一样听出了其中的凶险。再看这人此时眼睑微阖,整一付倦倦欲睡的态势,谢姜便扯过被子,偎了这人身侧躺下。
陈大医掖妥了绒被,这才回头去洗手:“成了,平素多用些骨汤,将养一些时日便好了。”
临白听了道:“多谢大医。”说着话,忙从案桌上拿了布帕递上。
陈大医接过来帕子,擦着手往外走:“往后小心莫要有大动作。”说半截儿腔调一拖,又失笑摇头“幸亏崖下有雪,总是不幸中之大幸。”
留白随后跟上去送。
直等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内室,萧仪睁开眼,眸子一扫屋内,见泼墨垂手站在窗下,便吩咐道:“将绒枕垫高些。”
泼墨上前从榻尾拿了绒枕,再过去一手伸去他颈下小心托起来,另只手塞了绒抌下去。
萧仪便舒舒服服枕了抌头望窗外。
雪花虽然小了,却比昨天更急更密。
望了一会儿,萧仪淡声问:“那个刺客是何人?”
早先要禀报时陈大医进来换药,泼墨便在一旁等着。现下听自家主子问话,泼墨便低声道:“依九夫人推测,此人出身宫中应是陈元膺手下。”
难怪在籐筐里时她会那样说。
萧仪眼尾向上一挑,眸子里一时若有所思。
听得榻上许久没有动静,泼墨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看,正见自家主子两眼虚虚望着窗外,似乎心思早飞的不知何处。
泼墨便垂了头再等。
等了约有两三刻,萧仪唇角微挑道:“那人叫饲虎。依陈元膺的百兽园来看,倒真是他所派。”
听出来他语气里似乎带了赞许,泼墨皱眉:“属下憋了许久,有些话不得不说,主上为家国计,绝不能再以身涉险。昨天是托天之大幸,主上侥幸捡了条性命,以后属下希望主上万要先保护自身。”
萧仪眸中透出几分似无奈,又似自嘲的神色来,低声道:“我知。”说罢,抬手揉揉额角:“只是身不由已。”
末尾这句话,萧仪低喃几如耳语,泼墨一时倒也没听清。
这汉子眉头一皱,张了嘴正待要问,内间门帘子“刷啦!”一响,留白大步迈进屋内。
泼墨不由回头去看。
萧仪亦是放下手转过去眸子。
留白走到榻前,躬身揖礼道:“主上,属下方才接了新都那方的消息,小陈候出使,现已过了颖河。”
当初收到讯报言陈王下诏立元膺为储,萧仪便知道,元膺的势力已足以拿捏住陈王。
再加之霍延逸至楚密见楚熙,元膺一举一动莫不表明,元膺正紧锣密鼓为举兵做准备。
这比原来提早了三年。
而元膺代陈王出使封国亦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已不同
萧仪思忖片刻,沉声吩咐道:“与三素传讯,就言诸事提前。”
这话说的甚为简单模糊。
留白却也不问,躬身施了礼,便退步出了内室。26450
第141章风雪夜四方搏弈
大雪纷纷扬扬直下了六天,第七天下午晌,九公子将鹰递给远山,左手拿了竹筒在右手掌心里一磕,待抽出纸卷,便姆食两指捻开来看。
看罢,九公子垂眸思忖片刻,抬手由桌上拿了纸铺妥,凤台见他似要写字,忙上前研墨。
九公子由青玉笔筒里抽了狼毫,左手一拢右手袖摆,提笔刷刷在边角处写了几行小字,写罢撕下来塞入竹筒,随之又取腊封了口,这才交于凤台:“送去河外。”
从河外回来时,九公子留下冯关与乌十四,表面上看是督管银矿,实则是注意楚国风吹草动。
这些个凤台远山几人也是心里有数。
凤台接过竹筒,便揖礼退下。
眼见他下了迥廊,九公子站起来,负手踱出画室。只这人到了廊外并不进正厅,只负了手在廊下一会儿看天,一会儿伸了手接雪。
远山看的奇怪,忍不住压了嗓音问:“公子不去见夫人?”
九公子斜瞟了他,一眼瞟过便又仰头去看天际,淡淡道:“你家夫人现下正忙。”
正忙?忙什么?
方才不是还在寑屋么!
远山皱眉,只再皱眉也想不出自家主子屋都不进,又怎么会晓得自家夫人在作甚。
寑屋与画室之间也不过隔了两间房舍,且方才九公子踱来踱去,此时已转到寝屋廊外。
远山捺不住好奇,眼见自家主子望着纷纷落雪出神,似乎并不曾留心背后,这汉子便贴着墙,小心蹭去寑屋窗下。
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待一个呵欠悠悠打完了,这才看了内室帘子道:“接着说。”
乌铁山躬身道:“小六传来消息,一是陈元膺代陈候出使,现下距颖河不足百里,另外一则跟踪霍廷逸心腹往南去的人报霍家这人沿途见了二四家权贵富商。”
距颖河不足百里,就是说霍廷逸动身赴楚时,陈元膺便起程东来。
这人倒是急。
他急偏要叫他慢。
谢姜眉尖儿微拢,抬手叩了榻沿儿,叩的几声,颊边梨涡忽然一闪。58xs8.com